月瑾亲自给她上的药,换下的血衣,看到了她手臂上的烙印,肩膀上的伤痕,以及她那怪异万分的脉相,她的精神怎能在平日里与常人无二,看来药子门下霸医真不愧是厉害。还没上好药,安儿就醒了,先前疼得太厉害,昏了过去。
“谢谢你救了青元。”月瑾一边给她上药,一边与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舅母别说谢字,这是我应做的。青元大病初愈,若是再受伤,恐舅舅和舅母便要再忧心了,我当时能做的也只有这了……”安儿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背上的痛感压了下去,再继续道:“该是要谢谢那位公子,没有他,怕我命已休。”
“那位是太仆谢敬,可得要好生谢谢他。”
说话间,已经将伤口处理完了。
“舅母,跟我出去的丫头南雁如何了?”
“这我倒不知,不过应该也在房里躺着。”的确,她是在榻上给任复拎起来给安儿上药的。
任复父子也走进来,瞧着她除了脸色有些泛白外精神倒也还好。
只见月瑾给任复打了个眼色,他会意,跟安儿说了几句话便跟她出来了。
房里只剩青元和九歌。
“我没有想到,你会拼了命救我。”的确,青元看得出,若不是顾着自己,她还是可以脱身的。
安儿笑道:“我们是姐弟,当时的情形也容不得我走。”
“你带着的小丫头没事吧?”安儿没有看见她,只当她也受了伤。
“她没事,只是现在并不适合来看姐姐,我晚上再和她过来,她也想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晚上?”那小丫头见不得人么?
“她是青元的小情人,怕被父亲看见了。”九歌打趣道。
“什么小情人,九歌,你说话注意些。”青元显然很不满意九歌这样称呼她。
“哦?没想到啊!”
看着九歌,安儿觉得这小子之前真的好能装,如今和青元一起,哪里还有半分严肃模样,唉,再怎么说,他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
“那以后我是否该改口喊她弟媳了?”
安儿听到这话,一口温茶喷了出来,弟媳?
可恨的是青元还满意地点点头。
这两个小人精,一个聪明绝顶,一个通达人事,才十岁,就给自己说亲了?
这两兄弟有互相打趣了好久,安儿也被青元逗乐了,他讲的笑话差点让安儿笑得连伤口都裂开了。
到了傍晚,众人一起吃了饭才散。
安儿披了披风便来看南雁了,进屋时看见一个丫头给她喂药,也不过十一二的年纪,边上还有一个男子,看模样也该是府里的下人。
“南雁好些了么?”
其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刚进屋的安儿,直到她说话才问好。
“夫人也派大夫过来看了,开了方子,灌下去明日便好了。”男子回答道。
安儿给她号了脉,又将那药拿来闻了,这才放心了。
“姑娘,你快些回去吧,你也要好好养着。”男子开口劝道。
安儿摆摆手,“不碍事的,南雁也是因我才受的伤,幸好她并无大碍。”若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可以愧疚一生了。
“你叫什么名字,在府里做些什么?”安儿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约摸二十出头的模样,很有精神。
“回姑娘,小人叫上官方,负责喂马。”回答得恭恭敬敬。
“和南雁很要好?”
“我们在庄田干活时便认识了,约摸比旁人要好些。”
安儿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丫头,怯生生的模样。也不管她,只是将手里的药给南雁喂了下去。
“南雁醒了之后还劳烦上官大哥告诉南雁让歇息两日,不用来我处,好好歇着。”
上官方的思绪还停在那句“上官大哥”上,稍微愣了愣神,随即称诺。
安儿回去后不久,白天看见的那个小丫头便和青元一起来了,只不过这次二人并未牵手。
小知说话言行都非常得体,所以安儿猜她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使唤丫头,安儿觉得自己的知礼得体是表面的,而她的知礼得体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但既然不说,安儿也不问。
王府别苑
“阿敬,临明国的那些人处理得如何了?”孙植负手背对着谢敬,不知在看湖还是看星月。
“殿下放心,已经处理好了。”他有些谨慎地答道。这临明国的人是当初孙植一时心软放了的,没想到今日发起狠来,连一个未足月的小孩都要赶尽杀绝,这个殿下平日里看起来没有一点皇子该有的模样,但一旦发起狠来,也是一个难缠的角色。
“那她呢?”
“洛姑娘并无大碍,臣送她回去时,她还醒着,回去上了药,不过十日便可恢复。”还是洛安能够让他这样挂心。
*
“安儿真的没和你再说过什么?”月瑾把手中的书简放下,问道。
“她也只是告诉我她在德明郡生活,后来遭了战乱,流落他乡,遇到她师父,之后一起生活了四年,现在来了这里。怎么,有何不妥么?”任复觉着奇怪,自她给安儿上完药后就一直问有关于她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讲。
月瑾轻叹了口气,“罢了,再问你也得不到答案。”
“到底怎么了?”任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今日我给她号脉时,她的脉相异常奇怪,按说若是这种脉相,必是身患重疾,怎还会有这般好的精神?”
“你是说,安儿身患重疾?”
“该是这样,我明日再去详问她。她一个小姑娘,在外头无亲无故,出了事也没个商量的人,如今认了舅舅,我们也该好好对她。”月瑾可不是个好心肠的人,若不是因着安儿是药子门下带着药牌子的,她才懒得管。
“若是你这样说了,该是没错了!”五姐姐就只有这么个孩子还活在世上,若是自己不能好好照顾她,总该是心里不忍。
翌日,任复和月瑾便来了。
说了许多话,安儿总觉得他们两个怪怪的,平日里着这夫妻二人连一对双生子都没有空搭理,今日反倒来自己这里说了许多话,安儿本能地觉得他们肯定有事。
“若舅舅舅母有事不妨直说?”
任复都快哭了,这孩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还不够啊,跟她说了这么多话,终于都觉得之前的那些都是闲话了,终于都主动问起来了,毕竟,如果就这样开口问的话,显得有些唐突,还是由她说起比较好。
“你是不是身患重疾?”
这个问题,的确是够唐突的,但任复还是问了。
安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不过受了一刀,何来身患……”话还没说完,安儿便停住了,惊诧地看着他们,想起昨日朦朦胧胧中看到舅母给自己把脉了,“身患重疾?舅舅从何处看出的。”
“你舅母是巫医传人,与药子门几百年前同是一家。”
巫医?安儿对于门派中里的事情完全不清楚,师父也极少与自己提起,便如实说道:“舅舅,我此刻无事便好了,至于身患重疾倒也不假。”
“你这丫头,先前为何不与我说?”要是没发现,这丫头肯定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生死有命,我已是看开了。”
征战沙场十几年的任复也算是见惯了生死,但此刻却不能如她一般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