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德看着乐妙春:“乐乐,你知道我说这么多为什么吗?”乐妙春摇摇头:“我不知道,韩先生在讲故事。”韩昭德笑笑:“我堂堂中华,傲然世界有三个特别厉害的手段,那就是种地,车和水利。种地源自炎帝,车源自黄帝,水利源自大禹。种地让人饿不死,车把世界装到轮子上,水利让天下不再有旱灾水灾威胁。”
“但是现在世界在变化,我听姜帅说现在海外有御米,我却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种地,我中华已经落后世界。”韩昭德看着乐妙春:“船在海里的作用比陆地大,我听百里夫人说,海外有大洋,需要大量海船,而我大明朝并没有完全掌控它。大明最强水军郑芝龙的船队,其实是你们倭人老大,我说的没错吧?”乐妙春点点头,韩昭德继续说道:“我见到你海上养猫之术,还有你船上养的牛,这水利之术,恐怕也落后于世界。我实在为中华前途堪忧。”
乐妙春暗暗笑道,天下事,关你一个没有考上进士的举人有什么关系吗?韩昭德继续说道:“这三个人的继承方式,是我中华特有的继承,叫做禅让,根本原因在于民心的选择。黄帝获得支持,是因为神农氏支持,他们与黄帝族合流。虽然舜禅让禹,其实主要原因是禹治水天下,民心所向。你知道现在民心所向什么吗?”
乐妙春摇头。韩昭德长叹:“是私心。如今天下大乱,主要原因在于粮食不足,可是还有人不是想着怎么让人吃饱饭,而是去赚昧心钱,只为一己私利。不但民如此,官也如此。自从万历皇帝从私库拿钱进行抗倭援朝,我朝就盛行让皇家出钱办事,而没有公心。朝堂上的人拼命减税减税减税,可是民间负担越来越重,陕西一省几乎全线叛乱。国者,无民不立,无王不兴。王本就是民献给国的祭品,领受民之膏血,是为以王之牺牲换取国之昌盛。天子这么做本无可厚非,但不代表我朝子民就可以不贡献祭品,不奉献膏血。这不是民的责任,也不是王的责任,而是祭祀的责任,是朝堂中人的责任。”
乐妙春虽然不知道韩昭德在说什么,但是能看到韩昭德眼中浓浓的哀伤,也不顾暗处的麻香京,将韩昭德搂到怀中,用自己胸前的暖肉安慰他:“天下事,事在人为。你不是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韩先生,你只要做到你应该做的就好,你不是还有我吗?”韩昭德惆怅的心这才略略安定。
韩昭德此行并未远去,只在山西一省活动。陕西河南现在土匪闹得正欢,韩昭德只想在下次出海远行之前,看看心中的圣地,位于晋城的炎帝陵。此番路过禹王坪纯属巧合,真正的路线还是在南部。
韩昭德并未带太多祭祀贡品,手中仅仅拿着一个礼盒。看着五谷庙中的这座华夏祖陵到处是红色丝绸,心中一阵哀叹的笑。乐妙春看到韩昭德奇怪的表情很意外:“你既然到这里祭祀先祖,又不拿那么多东西,看上去真不像祭祀的人。你看他们——”乐妙春指着身边形形*的人群,每个人手中拿着各种东西,麦谷稻粟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说道:“那才是祭祀的样子。”
韩昭德微微一笑:“我来此又不是为了给谁看样子,有此心香足矣,这些东西是给外人看的。”说着拿起礼盒:“不然他们不让我进山门。”
韩昭德穿过舞台、献台、山门、南道、正殿,一直走到殿后神台暖阁,这里人很少了,只看到炎帝与夫人雕像,只是年代已久,有些灰暗。韩昭德恭恭敬敬给炎帝下跪,磕了三个头。然后走到暖阁外,在短短的空地上唱了起来:
圣人诞生自天工,
首出称帝草昧中,
制作文明开千古,
补天溶日亘苍穹。
南方丙丁火德王,
又号炎帝为皇上。
提起神农有根痕,
他是少典亲所生。
母亲峤氏女贤能,
安登夫人是她名,
配合少典结为婚,
生下两个小娇生。
长子石年次神农,
烈山上面长成人。
神农出世多灾难,
磨难之中长成人,
做了南方一帝君,
当了帝君爱黎民,
可惜天下不太平。
他今教民耕嫁事,
女子采桑蚕吐丝。
当时天下瘟疫广,
村村户户死无人,
神农治病尝百草,
劳心费力进山林。
神农尝草遇毒药,
腹中疼痛不安宁,
急速尝服解毒药,
识破七十二毒神。
要害神农有道君,
神农判出众姓名,
三十六毒逃了生,
七十二变还阳草,
神农采回就黎民。
毒神逃进深山林,
至今良药平地广,
毒药平地果然稀。
神农在位百年春,
世间百姓多生病。
出了七十二瘟神,
各种瘟病多流行,
黎民百姓遭灾星。
神农一见心不安,
决心去到大深山,
亲自尝药救难民。
…………
韩昭德唱的如痴如醉,旁边却围上几个人,看到韩昭德这种自顾自唱歌的方式非常不满。乐妙春知道韩昭德唱到忘情处,虽然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但是也知道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被别人打扰。乐妙春巫女出身,擅长舞蹈,此时索性松开腰围,将亚麻色的长衣打开,在韩昭德旁边跳舞,用舞姿为韩昭德护卫。有人意图接近二人,被乐妙春一脚踢开,后退几十步才倒下。乐妙春不愿引起过多的注意,索性开始使用星力,顿时,炎帝像前,阴风阵阵,无数落叶飘过,似乎还带着一种哭声。
当韩昭德唱完,乐妙春正好舞蹈跳完,伏在地上,趴在韩昭德脚边。韩昭德扶起乐妙春,正要说话,却看到二人身边一阵绿色的光将二人围住,然后直射上天,消失在天际。
“神迹!”不知谁说了一句,顿时围拢过来好多人,韩昭德却没有管他们,而是挽着乐妙春徐徐离去。出了炎帝陵,乐妙春轻声的问道:“我们去哪里?”
“天津卫,我们出海。”走出庙外,韩昭德看着身后的炎帝陵,心中一阵悲凉,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了。
乐妙春却感到一种莫名的高兴,韩昭德此番没有按照常理赶回天津卫,而是一路南下,先后祭拜了大禹和炎帝。不知怎么感觉,她总有种感觉,韩昭德在交代后事,而通过结婚将韩昭德拉到自己身边的计划,已经开始奏效。
到达济州岛,韩昭德和乐妙春见到了乐文山,乐文山对于他们的到来很高兴,焦二愣子正在跟着海员学习修船的手艺,看的是津津有味,看到韩昭德和乐妙春来了,焦二愣子赶快过来行礼,韩昭德夸道:“都说你愣,其实你一点都不愣,艺多不压身,你学习这些东西是好的。”
爱山瑞莎和葵绮罗跟着焦二愣子也来到了济州岛,此时拜见乐妙春。乐文山笑呵呵的对乐妙春说道:“将她二人留给我怎么样?”乐妙春嘿嘿一笑:“你俩愿意吗?”
作为厨娘,做的是做饭和半妓女的生意,爱山瑞莎和葵绮罗此番跟着乐妙春去了趟大同,了解在大同那面像自己姿色的是没有什么发展前途的,大同因为地靠边境,又有百里芸不断从蒙古购得得美女,因此那里并不稀罕个子偏矮的二位日本女人。乐文山留下二女虽然有自己的考虑,但是济州岛没有合适的饭菜是一件非常苦恼的事情,以前乐妙春兼职这件事,但是如今乐妙春有了自己的船,厨娘的意义对于乐文山意义更大。乐文山虽然是一名倭寇,但是从骨子里来说,还是一个中华的人,济州岛这里糟糕的厨艺水平实在很难留下人才。虽然乐文山和京城的吴华政联系过厨子的事情,但是没有厨子愿意去济州岛。二女的到来解了大围,眼看着乐文山手下的几个人都准备登船了,看到二女留下才决定也留下来。
正在这时,三艘日本船行来,然而船上没有挂郑字大旗。郑老大郑芝龙是南海霸王,但是这里是东海,日本的水军在这里势力也很强,特别是德川家康刚刚统一天下,他的水军在日本历史不是最强也差不多。
乐文山马上就派人准备迎敌,可是上岸的人却并没有太大的敌意,为首的人自称自己是日本幕府的人,想要和当地的长官谈生意。乐文山看了韩昭德一眼有:“韩先生有兴趣吗?”韩昭德看了一眼乐妙春:“好啊。”
日本人领头的人叫做竹内藤右卫门,其实并不是日本幕府的人,但是却和幕府有关系。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十分明白农业的重要性,他执政日本的时候,日本的流通物不是白银或者黄金,而是大米。因此米商的地位很高,竹内藤右卫门作为知名米商,自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其实竹内藤右卫门不是没有做过抢劫的打算,但是看到对面空荡荡的海滩瞬间就聚集了一百人的军队,而自己三艘船加起来刚刚五十人出头,竹内藤右卫门明白根本没有打赢的希望,但是还是决定碰碰运气,毕竟自己有重要的武器——大米。
竹内藤右卫门带着国田兵右卫门去见乐文山等人,看到姜瑜玮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他们走过一个有一个门廊,来到乐文山的地方,竹内藤右卫门就知道自己没有开战的准备是对的。因为身边的这些侍卫一看就不是当初在海滩的那些,也不知道这支小小的海岛藏了多少大明的军队,竹内藤右卫门这才恍然这海岛早被大明占领了,友好交流是对的。
竹内藤右卫门一进屋又被吓了一跳,面前坐着三个人,一个人坐在正中间,竟然是日本武士打扮,头发向前弯曲!而他身边的男人,是个大明人,他身边的女人分明也是个日本人打扮,一身亚麻色白衣,腰间一道黑色束腰,端庄坐着,只是头发没有束起,散散的披在肩上。
女人率先发话,就让竹内藤右卫门吓得脚一歪,因为女人用一种日本极为高雅的语言问道:“你们来自岛内?”
竹内藤右卫门诚惶诚恐回答:“是的。”
“岛内战争结束了吗?”
“是的。”
“现在的将军是谁?幕府在哪里?”
女人分明很了解日本,竹内藤右卫门只好回答:“是德川将军,幕府在江户。我们来此做生意的。”
“会说汉语吗?”
“会一点。”
“那就说汉语吧。”乐妙春轻描淡写的说道,拿起身边的茶杯,茶杯内青翠的茶叶散发出淡淡的茶香,乐妙春用茶盖将茶拨开,轻轻的品了一口茶。
竹内藤右卫门想了一下:“长官,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韩昭德有些兴趣:“什么生意?”
竹内藤右卫门骄傲的回答。“大米。”
“多少钱一石?”
竹内藤右卫门咬牙说道:“一两三钱。”大明大米价格是三到四两,若要做生意,就要让利,竹内藤右卫门知道这个道理,面对对方不可撼动的强势,竹内藤右卫门觉得自己还是低调一些。
韩昭德看着乐文山,回头笑这对竹内藤右卫门说道:“我这里大米一两一钱,你要多少?”
正说着,一个红毛番进来,与乐文山打了招呼就下去了。竹内藤右卫门不大相信:“一两一钱?”
韩昭德的大米是从广州运来,来自安南(越南)和暹罗(泰国)的大米,到达广州的到岸价不过八钱,运到济州成本连一两银子都用不了,因此听到竹内藤右卫门的价格并不担心。乐文山心里有些没趣,突然想起姜瓖的委托:“你船上有工匠吗?”
日本工匠一向以认真闻名,日本虽说天下刚刚统一,但是并不安稳,还是有很多人希望出海求生。工匠需要的环境,而战乱的日本对他们很不适合。竹内藤右卫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种人口生意他是不会拒绝的:“我有十几个工匠。”
“有刀匠吗?”
“有三个。”
“会做日本刀?”
“会。”
韩昭德和乐文山很高兴,乐文山站起身来:“不知怎么称呼?”
竹内藤右卫门已经收起小瞧的心思:“我叫做竹内藤右卫门,他是国田兵右卫门。”乐文山拱手:“我们是朋友了,从今以后,你要是需要大米,尽管从我这里来购买。我们最缺的就是工匠,如果你还认识,还希望多多介绍。”
国田兵右卫门不服气:“那你们有什么?”乐文山哈哈一下,举起桌上的茶杯:“就这两样,够了吗?”
杯子是瓷杯,来自大同,杯内是茶叶,来自广州。这两样货品都是当时最重要的大宗贸易商品,竹内藤右卫门有些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红毛番了,这两样商品在红毛番中很受欢迎。不少红毛番从大明买不下这两样,就从日本琉球去买,这个情况竹内藤右卫门当然清楚。
竹内藤右卫门提出要到大同看看,乐文山当然同意,他还要把刀匠送到大同,有竹内藤右卫门这个懂得汉语的人跟随,再好不过。
乐文山知道终于不负姜瓖的委托。乐文山早就知道大明的刀兵工艺远远落后日本,因为中华早在宋朝就开始使用*兵器,对刀兵的依赖并不是很强。若不是姜瓖因为陌刀的事情追问乐文山日本刀匠的事情,恐怕没人会把这几个瘦弱的日本匠人当回事。当然日本造刀技术源于中华唐朝,对于陌刀的研究虽然不是很深,但是与它是同时期的技艺,相信不会太陌生。刀匠们本人在经历了日本战乱的战国时代早就身心疲惫,对于乐文山提出的要求都答应,因为刀匠的发展需要一个和平稳定的环境,而战乱的环境对他们很不利。此时大同府愿意提供一个他们的归属,他们也很高兴。
韩昭德将竹内藤右卫门一行送上船,在入云龙丸上看着他们远行。乐妙春亲自为他披上大氅,脚边,河马怪发出不耐烦的吼声。这一路三四个月都没接触大海,它可是早就不耐烦离开陆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