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乐早就涨红了脸，这时闷声闷气的说：“卑职不才，愿意领兵前去。”说着离座，上前一抱拳。

　　卫景瑗和代王分别坐下，姜瓖看到朱三乐这样却笑了：“朱总兵莫忙，先听卫大人把话说完。”卫景瑗一愣：“我还有什么话？”

　　姜瓖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知本地乡绅，能捐献多少银两？”卫景瑗一愣神：“我想，加上代王捐献的，共有十万两白银是没有问题的。”

　　姜瓖心中暗骂，还当此次大清南下作为一般情况，这卫景瑗也太不识大体。眼下京城有危机，若大同府不愿多出，让百姓多出也行啊，特别是代王，作为大同藩王，才拿出一万两银子筹军，够干嘛使得。但是姜瓖韬晦极好，压住心中的火，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这么说，要守卫二十万两白银，和二十万石粮食，还要和清军作战，不知朱总兵，打算派多少人马？”

　　朱三乐脸上一下就白了，他一咬牙：“总之我带上我的本部人马，尽力去做就是。”

　　自从那日朱三乐将永庆王送到代王府，代王和朱三乐的关系一下子就冷淡了。到后来代王不管永庆王如何不同意，还是将永庆王的马弁狗子捆着，由秦公公送到了朱三乐府。朱三乐当着秦公公的面，将狗子的下身割了，刺了双目，最后割下头颅，又将狗子尸身送给秦公公，双方的关系才有所缓和。但是在那之后，代王府又来了枣强王，而朱三乐对带兵之事也不怎么管，摆明了就不想这支精兵练成交给代王。朱三乐的兵在雁北兵中是最弱的，此次朱三乐请缨，未必不是打的送死的主意，而且还给自己留个好名声。

　　姜瓖却微微一笑：“朱总兵麾下十个卫，两万人，就算全带去恐怕也无济于事，毕竟，清兵是骑兵。”他的话音一落，不但朱三乐，连徐有声脸色都变了。代王和卫景瑗莫名其妙，卫景瑗望了一眼徐有声一眼：“徐大人，本府不大明白，请解释一下。”

　　徐有声叹一口气：“清军向来注重骑兵，以步兵拼骑兵，十比一都不一定能拼得过。何况这清国乃是金国之后，金国骑兵更是虎狼之师，所向披靡。我朝袁大帅曾有令，对于清兵，只许守城，不许野战。”卫景瑗迟疑一下：“可我记得袁大帅在北京城下，与清军野战是赢了的……”话没说完朱三乐的话就上来：“所以袁大帅被杀了，那可是袁大帅，带领的都是最为精锐的*，可天下几个袁大帅呢？袁大帅的死本来就是清人的诡计，我朝乃是自断长城。所以袁大帅一死，我朝边局就再次变化。”他眼中噙着泪，站起来对姜瓖和徐有声抱拳：“我此番离去，只恐有去无回。还往两位将军念到这几年同袍之谊，照顾我那家中遗孀。”说着一抱拳就要离去。

　　代王马上明白是什么让自己长期包养的将军居然这种情绪，卫景瑗也马上明白了自己小看了这次诏令。姜瓖却伸出手：“朱帅且莫着急，在下有话要说。去北京之事，还是让本帅去吧。”姜瓖顿了一下：“毕竟本帅掌握着征西大将军旗！”

　　征西大将军旗代表着大同都司最高权力，此话一说，朱三乐停住了脚步。代王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却说道：“姜帅一走，我们这边防怎么办？”已经那话将朱三乐从居中挑开。卫景瑗却顺下话来：“是呀，我大同府是北方锁钥，如今冬天已经开始，虏清趁此机会南下，未必不是让我大明江山添乱的主意。此时蒙古喀尔喀部在北部虎视眈眈，全凭姜帅的骑兵。这要是都走了……”

　　姜瓖却说：“我要走，也不带这么多人马，我只带两千骑兵，剩下的骑兵还在大同。这运兵的人马，我觉得怎么也得一万人马，我想，我们三个总兵就各自抽出三个卫，加上粮草兵整到一万人，也就够了。”

　　姜瓖心里更担心的是粮道。八旗铁骑南下，最关键的问题是截断运往大同的粮道。因为大同的粮道是从东向西的，正好被南下的八旗军拦腰截断。漕运已经断了很久，京城的粮食很早就依靠韩昭德开创的海路，依靠仁义粮行放粮。而大同地区更是依靠粮道十分重要，蒙古人都是有奶就是粮的主，有粮食服服帖帖，没粮食瞬间就会叛乱。此外，虽然卫景瑗手中存下不少粮食，但是姜瓖并不准备动用这些储备粮食，而是准备让雁北军和八旗军硬碰硬的比试一下身手，毕竟在草原上和哥萨克骑兵也对扛过。眼下八旗铁骑南下，根据蓝书瑶和青枫传回来的准确情报，八旗铁骑南下，真正的目标在山东一带，而不是粮道，这多少是一个好消息。

　　会议结束后，姜瓖回到都司，点将出征。姜瓖带了两个卫，由姜建勋、姜灵带领骑兵，刘迁和牛光天带领步兵，本部姜小轩、姜耀、姜辉、姜崇武等人还在原地镇守边陲，以何守孝为副总兵代理自己总兵职务，高敏宗、张悦等人作为智囊也留下协助守城。其他总兵中，徐有声、朱三乐派来的人马全是步兵，一共四千人，主要是协助运粮。姜瓖作为总指挥，点够了人马，举起征西大将军旗，不多日就从大同出发从天镇杀出山西，向着宣府挺进。

　　弟弟姜琳给自己的消息并不好，宣府的兵力有限，起不了多少作用。而中原的兵力基本已经打残，姜瓖已经得知，在潼关前，孙传庭大帅新败。虽说李自成和自己有约不会来攻击大同，但是姜瓖知道不能过于相信李自成，临走时还是让朱三乐注意大同府西路的防线，因为徐有声本来在大同府东路经营的很好，有朱三乐在，东路能够维持稳定。

　　西安如今已经天地变幻，这里曾经大明的西部的大明重镇，如今已经是李自成的地盘。因为大明最后一支主力，由孙传庭大帅率领的秦军，被李自成大败于潼关脚下。李自成的军队如今称作大顺军，在打败孙传庭之后，威名远扬。李自成占领西安秦王府，并将这里做为最高军事基地。

　　这一天，大顺军的主要军官都在亲王府到齐了，蜡烛在大厅内噗噗直响，李自成麾下的主要将领刘宗敏、张天琳、高一功等都到场，智囊牛金星、宋献策、李岩等也都到了，只能李自成来。

　　李自成是从偏角的小门走进来，没有金装，没有绸缎，只有粗布大衣，若不是他坚毅的眼神，很少会把这个粗犷的陕西大汉与闯王联系到一起，更多的想到的是乡间常见的力巴。但是这就是李自成，自从一只眼睛被射瞎之后，仅存的一只眼更是有如放电，大半夜也能吓得人拉一裤子。此时出来，李自成首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大同姜瓖来信，让我们暂缓攻击。眼下清军要入境，姜瓖要带领雁北军北上抗敌。诸位，你们怎么看？”

　　刘敏宗不知道姜瓖是何人，回头看了一眼张天琳，张天琳连忙说道：“这大同总兵好生狡猾，希望我们不要携击破孙传庭的余威北上攻击，这是害怕我们军威。不过我们在此消化秦军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此次与孙传庭对战，我军伤亡也很大，原地休整未必不是个好主意。”

　　李自成看了一眼刘敏宗，刘敏宗作为大顺军第一猛将，高声说道：“我就听闯王的，你让我打，我就打，你让我休整，我就休整！”

　　刘敏宗很早就跟随李自成，以忠义闻名。就算李自成让他抹脖子，他都不会眨眼睛。此时这种表态，虽然很鼓舞士气，其实对决策没有一点影响。李自成看了一眼高一功，却没问他，而是问道：“牛军师，你怎么看？”

　　牛金星更多的主意是想让李自成继大位，对于军事他懂得并不多，因此沉吟说道：“下官的意思还是要正位为好，所谓名不正言不顺——”

　　“好了，我知道了。”李自成打断了他，叹了一口气，又看向李岩：“李公子，你说呢？”

　　李岩虽然是一名战将，却以智谋擅长，被李自成当做智囊来看。李岩有些惊讶李自成会问到自己，正要说话李自成却说：“算了，宋矮子，还是你说吧，李公子你来补充吧。”

　　“喏！”宋献策站起身来，其实身高也差不了多少，宋献策矮，被人戏称宋矮子。宋献策大声说道：“虏清入境，对我中华的花花世界怎么说都不是好事。当年袁崇焕、洪承畴都没有打破的清军，姜瓖他要去送死，也好。万一他要真的死在前线，榆林、大同就都是我们囊中之物！”

　　李自成点头：“收编秦军确实要花功夫，孙传庭的秦军，其实就是榆林姜琳的手下，这些精兵当初降我军，我军给的承诺就是不打榆林。如今这样给了姜瓖机会，就是给了我们收降的榆林军希望。但是事情若只是如此，恐怕也不是你宋矮子的风格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