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瓖却对乐文山作揖:“此事还拜托乐先生。守岛其实光有兵还不行,还得有船,还得有船员水手,这都是一大笔钱。我不知道乐船长的船一百万两银子能配下一艘吗,我觉得不行。海上行走有海上的规矩,还得有保护费,其实韩先生剩不下多少。”姜瓖看了一眼韩昭德继续说道:“我希望五年内能有乐船长这样的大船五艘,不知道乐先生看能完成这个目标吗?”
乐文山一想,其实这的确是个问题。大明朝不能造大船,所以这些船都需要在日本造,而日本本土森林砍伐是需要幕府批准的,造这些大船根本不可能,只能拜托从海外买木头在日本造船,这么一来成本自然就高了。此外还有大炮,枪支等等,人员训练还不说。都说大船是一艘吞金兽,其实姜瓖所言不虚。乐文山点点头:“我尽力。”
姜瓖点头:“乐船长看什么时候攻占济州岛合适?”
“十月。”
“十月?天寒地冻?”姜瓖不解。
乐文山马上明白了姜瓖恐怕是按照大同的温度来衡量济州岛,忙解释道:“十月海上还没结冰,水位又最低,其实是最佳时间。”姜瓖立刻明白自己搞错,连忙纠正:“若乐船长不嫌弃,可在大同多住几日,选拔一下此次东征济州岛的将士们,我为乐船长多准备几瓶好酒。”
三人哈哈一笑,将杯中茶喝光。这时韩昭德站起身来续茶,看了一眼远处坐着的醍醐,心里还是放不下:“姜帅,这醍醐小姐……”言下之意具是提醒姜瓖小心,却不防一阵风来,醍醐坐在三人面前,对韩昭德冷冷的说:“我知道你要说我什么,我浑身妖气,不似正人君子,行事又颇为诡秘,要姜帅小心我。”一句话说的韩昭德满脸通红,却没想到醍醐继续说道:“我一个无缘无流的小人物,本来就是女人,根本就不是正人。行事虽然诡秘,却重来不曾害过一人。说我浑身妖气,如今天下不正是妖气冲天吗?我来此是为姜帅说明妖气,眼下辽东妖气冲天,西方大西气数已成,这都不是中华正气。就好比你韩先生,跟随姜帅一心为国,可是你做的事情是正事吗?古人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韩先生你自诩神农传人,那么我来问你,这里面的祀,说的是祭祀,用的是什么?”
韩昭德被醍醐咄咄逼人的气势冲击了一下,连忙喝口茶缓解情绪,说道:“祭祀,就是敬天。在中华,祭祀最好用五谷和六牲。五谷是指稻、黍、稷、麦、菽,六牲是指马、牛、羊、豕、犬、鸡。当然五谷和六牲的内容在不同的地区还有一些不一样。”
“无论五谷还是六牲,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
“家养的。”韩昭德信心满满的说。
醍醐缓缓的回过头:“乐船长,你来自海外日本,日本国的祭祀可是这样?”乐文山苦笑一声:“我一个粗人哪懂得这些,但我也知道出海要祭船,对海神要保有恭敬之心。日本国本土宗教甚多,祭祀风格也颇多,不可能说尽。我倒是知道有用鲜花祭祀的,也有用活人祭祀的。”
醍醐转身又问姜瓖:“姜帅:大军出发用什么祭祀?”姜瓖冷冷的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北方民族祭祀与中土大军出发没什么不用,用的是青牛和白马,皆是自然精华,象征对天的敬畏。”
醍醐转身又问韩昭德:“韩先生,为何有这些不同,为何中原祭祀与他地有这么不同?”
韩昭德知道她在说什么:“在中土,祭祀是将一年收获最好的东西祭祀给上天,以感谢上天的恩德,向上天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这种习俗来自炎帝族的神农氏,而神农氏是中土农业之祖,从那时候就用五谷祭祀的传统。后来游牧的黄帝族与炎帝神农氏合流,带来了六牲,但是也与五谷类似,是人们自己养育的。因此祭祀上天的材料,一直以来就是中土农业的产品。”醍醐缓缓的说道:“所以粮食从来都是国家最重要的器具,乃是国之利器。这国之利器,为何现在掌握在你的手中?”
韩昭德吓得满身冷汗:“我没有非分之心。只是如今这国之利器无人去用,我本着一颗凡心,竭力替国家去做它本来应该做的事情。”
“这不是正事,宛如牝鸡司晨,就是妖。”
韩昭德沉默无语,醍醐的话无可纰漏。姜瓖蔚然一笑:“照醍醐姑娘一说,这韩先生有如此能耐,也是命数之人?”
醍醐摇摇头:“韩先生以一己之力扛起国家责任,拯救万千百姓,如今阴德正源源不断汇集,将来必定是福考终享。我只是想和他说,如今妖事遍布,若按照常理来看就没有常事,韩先生自认为做事无愧天地,我做事又何尝不是无愧天地?只是天下虽谓天下人之天下,可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古大事,不过几个人执掌牛耳。那曹操开辟军屯之时,也曾将徐州百姓作为军粮,与那后世的黄巢没有两样。在我看来,自古以来人事应天命,有十二颗星对世事影响最大,代表世间十二大类人。此类人天生异禀,对世间影响极大。”
姜瓖正襟危坐:“此话醍醐姑娘与我说过多次,有些事高先生也会听不懂。韩先生乃我第一谋士,今日还请韩先生为我参考一下。醍醐,这些话就烦劳你再说一次。”
醍醐点头:“无妨。天上有三颗主星,九颗辅星。主星为太阳、太阴、紫薇。辅星为天蓬星、天任星、天冲星、天辅星、天禽星、天英星、天芮星、天柱星、天心星。”
“慢着,”韩昭德打断了她的话:“你说的可是贪狼、左辅、禄存、文曲、廉贞、右弼、巨门、破军、武曲九星?”
醍醐赞许的说着:“韩先生果然见识多广,竟然听懂了我在说什么。”这时一阵风吹过她的刘海,韩昭德这才看出来此女竟然是个盲女,双目一直紧闭。
乐文山打了哈欠:“韩先生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我以为她在说《水浒传》。”
韩昭德点头:“此乃奇门遁甲,相传黄帝遗作,太公望、黄石公具是此中翘楚。就连姜帅先人的老师诸葛丞相,”韩昭德对姜瓖一抱拳:“相传也是精通此物。据说奇门遁甲有洞悉天地之效,拨开命运之能。精通此道无不是人间奇才,但不乏打着奇门遁甲的名字招摇撞骗的人。只是不知道醍醐姑娘是研习何道?”
醍醐摇摇头:“我不会用此道,当年诸葛丞相妄图用七星灯改星换运,却留下遗憾。此道若不精通,无法谈用。我到此只想说出一些事实,避免姜帅一叶障目。比如今天,我若不提出那乐姑娘也是武曲星人,与姜帅的武曲星一致,我想姜帅今天也不敢将大事说与第一次见面的乐船长吧。”
姜瓖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乐文山好奇:“你是说,我妹妹和姜总兵一样,都是什么星的人?”醍醐冷笑:“说他们同属一个星,表示他们天赋相同,并不代表他们能力一致。那乐姑娘不是乐船长亲妹,对吧?她的天赋来自血脉,与姜帅不同,姜帅是后天习得。可是乐船长的天赋星力却属破军,与乐姑娘完全不同。自家兄弟肩并肩,脱去黄袍味儿鲜;片片果肉色彩艳,冬天有它来过年。乐船长,我说的对吗?”
乐文山心中一股怒火气,正要发作,韩昭德却拍着他的大腿说道:“文山兄莫要动气,醍醐姑娘是姜帅的人,对乐姑娘没有什么意图。”韩昭德转身问道:“照你这么说,这天下很多人都有这星力表现,你不妨说出来一个让我们听听呗。”
醍醐笑道:“还是韩先生是明白人。我就说出一个人让大家乐乐。有一个人,身高体壮,动若雷霆,马跳北阙,率领黔首,辗转诸省,声震华夏。皇帝悲戚戚,宰相泪声声。韩先生知道这是谁吗?”
韩昭德迟疑的回答:“是高迎祥还是李自成?”
醍醐笑道:“无所谓,星力是可以继承的。若本人不努力,星力也可以改变的。我说的就是天柱星破军星力,乐船长,知道了吧,即使破军星力,眼下就这么多人,你实在不必以是破军星而心生骄傲。天下事,事在人为。”
韩昭德没有管窘在一旁的乐文山,急忙问一句:“仅仅一个辅星就对中原有如此杀伤,难道没有什么好的举措吗?”
醍醐一摆手:“选人用人是宰相之职,我怎么知道。”
众人沉默。
醍醐缓缓的说:“众人也不必太在意,在我看来,自从高迎祥死后,破军星力就有所分散了。比如现在,我就能看到有一颗从那叛乱的农民军中出来的新星,目前在江北。宛若一只猴儿出,玉宇澄清万里埃,哪管世人多醉梦,独擎金箍守乾坤。”
众人再次沉默。过了半晌韩昭德说道:“这个我不懂。”
醍醐微微一笑:“不懂即可,天机不可泄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