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常说,儿媳妇,娶回来就是为了生儿育女的,自家媳妇生不了孩子,那干活勤快点儿弥补一下也没错啊。
就这样,有了心里安慰,周和常开始渐渐的,忽略了自家媳妇每次回到屋里,面对他时那欲言又止和无助可怜的眼神,转而开始视而不见。
渐渐的,张少芬好像发现了周和常的态度,说是死心也行,说是失望也罢,反正就是麻木了。
每次回来之后,再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看他了,周和常以为自己解放了,良心也不用再受谴责,谁知道媳妇怀孕了。
怀孕好啊,这可是他盼了好几年的孩子,等生下来的时候,他一定做个好父亲。
谁知道,最后孩子没了,他做了八个月的美梦就这么破碎了。
僵硬的转头,看着正抹着眼泪的媳妇,周和常脸色难看,是啊,孩子没了,不就是因为媳妇身体不好的缘故,媳妇为啥身体不好,那不是天天天不亮就起来伺候他们的缘故。
对啊,这都是他的错!
周和常,不知不觉,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周和常抬头看着李书,下定决心道,“……五婶子,你放心,为了少芬儿,我一定好好跟我妈掰扯掰扯”
“掰扯,你咋掰扯”
李书抖抖手臂,顺着窗户指着对面的人家,道,“你怕是连对面的人家都掰扯不过?还想和你妈掰扯,做梦去吧”
不是李书看不上周和常,就邓彩凤那个段位,周和常能搞定早就完事了,哪能留到现在还没解决明白?
这缺心眼的,小时候就没老二奸,长大了两口子加一块更不是人家的对手,嘿,你说闹不闹心。
听的李书这么说,周和常原本鼓起来的勇气又瘪了下去,语气像是要哭出来似的,“那……那五婶子,您说咋办?”
李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撇着嘴厉声道,“我说,我说你就听?早听我的,眼下还能出事”
当初因为这事,李书不知明里暗里的提了多少次,结果有用吗?
还不都是被这个二愣子,睁眼瞎儿给湖弄过去了?
周和常听得心里发虚,当初的时候,五婶子确实没少和自己说这事,不过当初周和常没受刺激,总想着能忍则忍,李书说的话都被他打着哈哈湖弄过去了。
李书又不不傻,说了两句不见对方搭话,哪还不明白意思,气的将帮他挑水的周和常轰了回去,从那以后,再没提过。
缩了缩脖子,周和常双手合十交叉,抿了抿嘴,不安道,“五婶子,那……那时候不是还没出啥大事?在者说,就算我说了,我妈不同意啊”
周和常坑坑巴巴的给自己找借口,不过说出来的话底气不足,听的人直憋屈。
“不同意?放你娘的屁,你是咋说的?”李书拍了下炕边,张嘴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没出啥大事,你还想少芬儿出啥大事?儿子没了不算大事儿?你个缺心眼的都快绝后没有摔盆的了还不算大事?是不是还得是赔上少芬儿这条贱命才算上大事?啊?我问你话你咋不说”
李书扯着嗓子嚷嚷,手指着周和常那个一点儿面子都没留,“你今儿个好好跟我说说,好让我老婆子开开眼界儿……”
李书就跟骂犊子似的,将周和常骂的抬不起头,喘了口气扭头拉起张少芬的手,巴巴又道:“你个没良心的,自己看看,看看你媳妇儿都被糟蹋成啥样了?你是打算重影再取个黄花闺女还是咋的”
李书心里“呸”了一声!直扯的张少芬的手往周和常眼边送。
张少芬常年劳作,双手都瘦成了骨头架子,手背上更是布满了各种细细麻麻的小口子,尤其是冬天的时候,邓彩凤舍不得用木料烧热水,就让张少芬儿用冰凉的凉水洗衣服,这也造成了张少芬年龄不大就得上了手指关节炎,手指有的关节红肿不堪,甚至已经变形。
李书摸着比她还要粗糙的手,心里暗骂邓彩凤那个狗娘养的东西,简直不把人当人看!
不行!今儿这家……必须搬。
“……行了,我也不难为你,常子,你算是五婶子看着长大的,婶子信得过你的为人,不然当初少芬儿嫁给你婶子也不能同意,你说是不是”李书苦口婆心的说道。
周和常干巴巴的开口,“……是”
“这就是了,五婶子能害你们吗?”李书再接再厉,顺便狠狠地掐了一把张少芬儿,眼神一动,张少芬儿立马低头哭出来。
李书心里满意,接着说道,“再说,婶子知道你孝顺,又没让你分家,只不过是为了你妈轻松儿,搬出去住,你自己想想,为了生这个孩子,少芬这身子亏的太多了,眼下这段时间只能在炕上躺着,连春种都下不了地,干不了重活,你妈还能忍?”
说到这里,李书冷笑一声,眼中发着幽幽的蓝光,“你妈的脾性我还不知道?那就是不吃亏的主,一个不能挣公分,还天天躺着不干活吃白饭的,你妈能忍得一天,可受不住五天,你去提搬出去住,对你们谁都好”
张少芬正假装抹着眼泪,听到自家姨婆“搬出去”的话后,她自己那颗久违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
张少芬儿后悔了,从嫁过来的那天开始,从周和常选择无视她的苦难开始,她就后悔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张少芬儿嫁了过来,这辈子除了死,怕是只能是周家的人了。
最终,张少芬选择忍,承受邓彩凤的磋磨,咬着牙坚持下来。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离婚的事,被婆家人送回家,那就是一条死路,张少芬活的窝囊,却不想死。
收起了锋芒毕露的个性,张少芬从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那根束缚她的线就紧紧的握在邓彩凤手里,张少芬儿原本都已经放弃,没想到突然收到了反转儿。
这一刻,她的眼睛里无比闪耀着亮人的星光。
搬出去,搬出去…每念一次,胸口裹着血脉的跳动一次,张少芬发觉自己,居然前所未有激动,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