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斌仍是抱拳道:“这个……请恕晚辈有为难之处,今日此来只是会一会神丐门门主,不知哪位便是?”这话他已是说了两次了。
户铁锦道:“我……”话刚出口,刘冰“哼”了一声,道:“你暂让一让,待我来审问这个小贼的来意。”她脾气粗暴,自尊为长,喧宾夺主。
户铁锦听了,好生作难,须知他是“神丐门”的门主,有人冲上山来指名道姓找他,不能缩而不出,岂知刘冰的脾气实在暴躁,根本就不管这些,反客为主,强行出头,户铁锦敬她是师嫂,踌躇间她已是抢着说话了。
刘冰道:“管你为难不为难,方便不方便,在我的面前从来没什么人敢说一个不字,你这小子听到没有,方才问你的话都给我依实道来,不然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她脾气暴躁,又是长辈,平时对门下弟子使气惯了,此际有人跟她词锋相对,叫她如何不火冒三丈。
伍斌轻轻叹了一声,道:“小生已是说过,委实是有难言之隐,并非有心戏弄长辈,倘请岳夫人行个方便。”
刘冰“哼”了一声,道:“我所说的话难道要我重复两遍吗?”大刺刺地老气横秋,不仅不容伍斌分说,而且,非要照她的话去作,半点不许违逆,这般神态,如是遇上相同脾气的人,不打得天昏地暗才怪呢?
伍斌苦笑一下,道:“岳夫人如此强人所难,实在是令小生无所适从,如果岳夫人执意如此,不防先让小生见过户门主后,一切悉听尊便如何?”
刘冰大声道:“不行,我素来说一无二,不把你的来意说个清楚。嘿嘿,老娘可要对你这小辈小可气了。”言下显是伍斌再不说明来意,她可要出手教训打人了。
伍斌唉地轻叹,不再理她,高声道:“户门主可在么?小生伍斌欲求一见,不知可肯赏脸?”
户铁锦一派门主,今日给人闯上山来,门中俩位武功最好的弟子都败下阵来,这已经是有失面子了,现在对方口口声声指名道姓要见他,如再不出面,这张脸就不如往哪搁了,怕刘冰再闹,急忙道:“我便是户铁锦,小朋友是哪条道上的?今日闯我山门,有何赐教?”他到底是主人家,既已出声,刘冰固是着恼,也只得按下怒火,不再出声。
伍斌“啊”地一声,急忙施礼,道:“户门主果在山上,小生实乃受人之托,千里之遥而来。”接着又道:“小生素来喜欢清静,可否请户门主移步说话?”
刘冰在旁低声说道:“这小子来意不明,要防他心有歹意。”
伍斌一笑说道:“小生只是个后生小辈,以神丐门门主户先生的软绵硬铁掌的绝技,那是何等般的功夫,难道会怕我这小子偷施暗算不成。”
众弟子闻言大怒,纷纷叫道:“臭小子休得无礼。”
户铁锦心道:这少年的武功与本门的游云轻功有几分相通之处,却不知他是何人门下,武功如此怪异。以户铁锦的武功而论,当然不会害怕伍斌会暗算他,道:“好,你跟我来。”身形一纵,弹了出去,直奔山腰的悬崖而去,众人满腹狐疑,眺目远望,刘冰心下虽恼,但江湖中人忌讳甚多,她是有身份的人,不便跟去偷听。
伍斌拨足在后,他的轻功当真了得,身形一拨,在这奇峰悬崖险境之处,奔驰如行平地,紧跟在户铁锦后面,越过山腰,奔下峰来,沿着海边驰出数里外,双足一跃,越上一座小峰上,转到一处悬崖峭石边。
户铁锦诧异地望着这个青年,身兼内外绝学,这等武学天才,实乃百年末遇,罕见之极,心道:我在他这般年纪的时候,那可是说什么也比他不上的,不知他这身武功是怎样练出来的?他的轻功似是在“游云轻功”的基础上别出心栽变化而出,莫非此人是师父差来的人不成?他武学修为不凡,目光独到,看出这青年所学与自已这一门的武功大同小异,怀疑他是师父近年所收的弟子,他这身武学也是师父晚年所创,只因事出仓猝,心头疑虑,倘末印证一番方敢证实。
伍斌站在对面的峭石上,仍是蒙着面,双手一拱,施礼用那清脆的嗓子道:“户先生轻功卓绝,真叫小生开眼界了。”由衷佩服,语言甚诚,举止更恭。
户铁锦再次将他仔细打量,双手负后,淡淡说道:“你叫我来这里,便是要说这话么?”
伍斌道:“小生要户先生避开人前,实是迫不得已的。”
户铁锦道:“此处僻境幽静,不会有人来打搅,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小朋友请户某人到此,有何话要讲,户某洗耳恭听了。”心知此人来历怪异,恐他是师父差来的使者,语言上不敢得罪。
伍斌道:“户先生快人快语,在下也就抛开俗礼,冒味相问,下月十五圆月可是令郎户少侠与岳姑娘的良缘佳期?”
户铁锦大感意外,诧异问道:“小朋友此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么?”暗暗思索,这青年来得奇异,问的话也是大出意外?一个毫不相识的人硬闯江湖上的门派,所问的竟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
伍斌道:“正是。”
户铁锦更是诧异了,道:“不错,不知小朋友是想来凑这热闹?还是另有别事,倘请明示?”
伍斌拱手道:“不敢当,小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来是会会户先生,二来倘有一些事情要请教,只因此事有关于一些不欲为外人所知的隐情,小生不知贵门设在此处,看见户少侠大展身手后,知道是贵门的武功,这才一路跟踪而来,在山下又误打误撞,得罪了贵门的弟子,倘请见凉。”
户铁锦道:“能得小朋友指点一二,那是他们的造化,户某感激还来不及,岂会责怪,小朋友有话请讲吧?”
伍斌稍微沉吟,道:“记得二十年前一个风雨夜晚,在山东太平湖湖岸的一间大堂几,在大堂中有三个江湖汉子相聚一堂,正憔急地期等着一个女婴的出世的情景。”
户铁锦大吃了一惊,瞪眼再次打量这青年,宇间清秀,倘有几分末脱的稚气,显是顶多十七八岁的青年,十九年前他还没有出世,当时的时间地点,在场的人数都说得十分准确,怎能不叫他大感惊讶,对这青年的来历更感迷惑了,道:“小朋友说得不错,户某当时正是在场的人之一,不知这与小朋友今日此来有何关系,倘请明示?”
伍斌道:“户先生客气了,小生正是来此与户先生印证此事,只是小生乃一个后生小辈,户先生英友豪杰,贵为门主,小生如此末免过于不敬了。”
户铁锦一笑说道:“小朋友既如户某是英雄豪杰,于这客套俗礼自是不甚看重,既是有话,应该畅谈明示,何必吞吞吐吐?”
伍斌笑道:“不错,是小生束于俗礼了,”接着又道:“当时除了户先生外,在场的应该有一位姓岳一位袁的武林前辈吧?”
户铁锦心道:这青年不知是什么用意?此事又无什么隐情,只不过是我与大师哥联府订婚,袁师弟在旁观贺,这人是什么来头?他既说起这件事,多半是与袁师弟有关的了。道:“你所言不差,当时在场确是有这几人,不知小朋友提这陈年旧事,有何用意?户某有一心事难解,倘要请教?”
伍斌道:“户先生请讲?”
户铁锦道:“当时在场的俩位武林同道,与户某都是极有深渊的人,对于他二人的为人,户某更是深知,小朋友想必与他们中一位有渊渊了,不知是哪一位?可否示知?”心中疑念更重了,这青年定是与袁自安有关,因为当时在场的只是三人,大师哥岳疑影令妻送女嫁过来,没必要弄这玄虚,只有三师弟袁自安素来便是如此神神秘秘,这青年似有他当年的几分气息,不论举动语言都是有些怪异,因此他断定这青年是三师弟袁自安差来的。
果然,伍斌展颜一笑,说道:“其实不用多言,户先生已是猜想得到,小生受人之托,至于小生此来的目的,户先生一看便知。”说着,解下系在腰间的荷包,取出一个木制盒子,递给户铁锦。
户铁锦接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木盒,盒子是红木所制,经人工刻绘,六面龙飞凤舞,流云松叶,雕刻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盒子虽小,却是十分精致,光看盒子,即知里面的物事不是平常,可是,户铁锦拿着盒子微微皱眉,心下不觉犯疑着:这青年来路末明,送上这样一个东西,难保盒子不是巧制的机关?来暗算自已?他是一派门主,身份何等般的重要,与这青年单独会唔,已是极其看重了对方,对方如是屑小之辈要来暗算他,却不敢把盒子打开,不免令对方笑话,他接过了盒子,从容打开盒盖,只见白光刺眼,在斜阳的照射下,光华耀目,里面竟是两颗又大又圆的夜明珠,一瞬之间,心中无不明了,再无怀疑,这青年确是三师弟袁自安差来的。
户铁锦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道:“他……他现在还好吗?”
伍斌神色黯然,轻轻地说道:“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了。”目含莹泪,声调几分悲楚。
户铁锦吃了一惊,尽管此事早在意料之中,乍然听到这凶讯,仍是不觉黯然神伤,过得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与他失讯多年,时时盼能有朝一日能够得到他的确讯,岂知得到的却是这般结果。唉,他是何时过世的?”
伍斌甚是伤感,道:“三年前他老人家突然生了场大病,数日不见复转,夜里忽然大口吐血,便过世了。”想起袁自安往日对已的教导,用心良苦,恩同再造,今生是无法报答的了,不觉感怀心凄,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