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斌把伍青的半边身子躺在地上,头部靠在自已的大腿上,看着他的断臂极是难过,轻轻地叹了口气。
连卒乔温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好在他的伤只是手臂,性命却是无忧。”
伍斌听了更是难过,又叹了一口气。
余芳把野味翻来翻去,烤得焦油吱吱作响,眼看火势恰到好处,正待把肉分给大家,忽听伍青又叫了几声,接着缓缓睁开了双眼,一看见伍斌就在身边,不觉放声大哭起来。
伍斌目中含泪,心里有无数语言,也不知从何说起,轻轻地拍他肩头,忽想起他肩头有伤,手拍下去触动伤口,势必令他疼得难受,手凝停了好大一会,缓缓地缩了回来,抚摸他的头发,又叹了口气。
大家坐着默不作声,低首沉吟,伍青哭了一会,抬起头来,泪如雨下,甚是悲伤,道:“公子,家里……。”
伍斌接口问道:“老爷夫人都好吗?”
伍青听他这么一问,哭声更烈了,把头伏在他的身上,更是悲痛难过的样子。
伍斌微微一惊,问道:“是不是……家里……家里头有什么事?”
伍青说不出话来,只是放声大哭。
伍斌更是吃惊了,惊惶问道:“你……你快说话呀。”
伍斌哭着道:“老爷、夫人他们……他们……。”看着伍斌无法说得下去,只是流泪大哭。
伍斌一时惊得满头大汗,脸色都吓得苍白了,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快说呀?”
伍青道:“他们……他们……。”越是情急,越是无法说得出口。
伍斌急得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唉地叹了口气,道:“真是急死人了,你到底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
伍青又痛哭了一会,才抬头来道:“老爷、夫人他们被人……被人杀死了。”此言一出,有如晴天霹雳,把在场的每个人都震得呆了,大家看见伍青词辞闪烁,猜想伍斌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却绝计料不到是他父母被人杀了,这样的事别说是猜,连想都不敢乱想。
几人惊呆了一会,方始回过神来,一齐注目看着伍斌,只见他一张脸苍白如纸,泪水不停地滑了下来,一动也不动,显是伤心到了极点,大家都不觉替他难过,一时之间,也不知找什么话来安慰他。
连卒乔轻轻地叹了口气,推了推他肩头,低声说道:“大哥,事已如此,你就节衷顺变吧。”
伍斌闭上了双眼,咬着牙齿,仰首流泪,不哭出一声,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难于劝慰。
连卒乔又叫了两声:“大哥!大哥!”
伍斌泪水夺目而下,似是回过神来,忽地大叫了一声,人也似箭般弹射而去。
大家但觉人影一晃,已失去了他的形踪,余芳三人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只当他是剑术高超,那知轻功竟也这般了得,他人影弹出,地上的伍青也在此一瞬间消失,显是给他抱走的。
连卒乔怔愕之际,一跳而起,她是在山里长大的,轻功有独到之处,犹在伍斌之上,况且伍斌还抱着伍青,不怕追他不上。
余芳三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已是不见了他们三人的人影,由于事出仓猝,都不凛吃了一惊,一齐站了起来,姚涛高声叫道:“四弟,四弟!”
余芳着急道:“别要又出什么乱子来。”又道:“我们快追上去。”抚着姚涛一拐一拐急奔追去,郭子驴跑出了十余步,忽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奔了回来,取下火架上的野味,旺火焦油,烫得他的手都红了,见姚涛伤痛跑得不快,虽是忍住没呻吟一声,也是痛得他齿根紧咬,满头是汗。
三人追出了十余里路,始终不见连卒乔和伍斌的人影,姚涛再也跑不动了,筋疲力尽,一跌倒地,腿上的伤口也流血了。
余芳也被他一带倒地,趴着粗喘大气,再也爬不起来,郭子驴看着他俩,又看了看前面的路,不觉长长地叹了口气,站在那里似乎也不想动了。
余烟弥漫,时光似水,转眼过了两个多月,寒冬蜡月,狂风呼啸,雪片飘飘,河水也冻结了。
刺骨的寒风在这个季节里,特别的疯狂,因为这里是它们的季节天下,欲把整个大自然变成一片片雪白的世界,不仅是大地,连每棵树木也都添满了白雪花。
在一个山里,有一个小山村,住着二三十户人家,大雪掩天遮地吹进来,铺得几乎认不出哪方是进村的路口,村庄四面环山,尖峰挺拨穿云,也是集满了白雪,白茫茫的一片,天色刚刚灰暗,狂风即起,呼呼啸唤,加之是刮着松枝细叶,声音甚怪,夜里听来,犹如鬼叫,极是吓人。
狂风狂吹,带着雪花四处飘飞,松枝松叶上压了不少,被风一吹动,有的掉落下来,有的被吹得不知去向,不过一会,松枝松叶上又集满了雪花,厚厚地。
风越来越大,天气更加寒冷了,平常人在风雪迷漫中定然顶不住,不是被风吹得迷失路,在山里活活冻死,就是走失出不来。
村庄上各家各户老早就关门了,因为天气实在太冷,谁又愿在风雪之中受冷受冻,若换平时,风静雪停,村庄上的顽童定会在雪地上嘻闹追赶,堆雪人玩儿,是十分有趣的游戏,可惜风太大了,雪花也下得大,不会有人听到顽童的嘻笑声,刚吃过晚餐,就躲进坑上被窝里取暖。
外面,风不仅大,雪也越集越厚,有些房子已被埋了一半,此时欲意出户,也是极其困难。
在村庄的背面,有一处比较宽阔的坡面,有两堆凸起且盖满了雪花的雪堆,若非雪堆前有两块石碑,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两座坟墓,在坟前跪着一人,一动不动,全身上下也盖着一层雪花,刺骨的寒风疯狂地吹啸,犹如一柄锋利的刀刃,要把这世界的一切划削干净。跪着那人身上披着一件棉袄到地,在风中飞扬嘶响,他微微垂首,目光呆板,一张本是清秀的脸儿,此际被无情剧烈的狂风冻得几乎和雪花一样苍白。
寒冷剧烈的狂风中,居然有着这么一个不畏严寒的怪人,且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像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多见了,能够不畏寒冷,跪在漫花雪地里,任由狂风的吹刮,不知需要多大的坚强意志,或是有什么不幸伤感,是不会孤独地跪在那里,受那无情风寒摧残。
风大,雪也飘个不停,那人也跪着不动,雪花已将他半个身子没至胸口。
这时,有一个人影由树林里转出,她急急地跑了出来,不停地大叫道:“伍大哥,伍大哥,你在哪里!”声音很快就被大风吞没,她奔到了坟前,见坟前只露出了半个身子的人,登时吃了一惊,伸手一摸,即觉他的脸冻僵如冰,不觉心下惊惶,用手挖掉雪花,将那跪在地上那人拉了出来,抱起他急朝山下跑,一溜烟消失在风雪中。
这场大风雪一直下到半夜,才逐渐地弱了下来。
当大风雪过后,万籁寂静,一切都静悄悄地,村前村后,还有那片坟地,一切都静得出奇,没有任何声音,此际风雪虽停,可空间的空气更加让人感到寒瑟刺骨,到处是白茫茫连成一片的集雪,松林树下,凹凹凸凸,岖岖崎崎,形成各种各样的阴影,寒意冻人,阴影煞人,胆小的人如置身其中,定会吓坏了。
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雪地里有一条长长的足迹,随着踩雪的脚步声,由远渐近,正是朝这片坟地而来,那人身穿一件大缎棉袄,头上罩着一顶狼毛抱耳帽子,这人正是昨夜跪在雪地里的那个怪人。
那人依然站在坟前,很久都没有动上一动,直似一尊石雕像一般,这真是一个怪人,大清早的就跑到雪地里孤站受寒,会不会是脑袋有什么毛病,还是喜欢清晨风停雪止的那份宁静?
可怎么看来都是不像,因为他是站在坟前,也许他有一段极其伤心的往事,坟中葬的可能是他的亲人,不然也不用那么伤心痛苦,天刚亮就到这坟地里来。
太阳出来了,渐渐射到他的身上,在他身后拉着一条老长老长的倒影。阳光照在雪地里,明亮晶莹,别有一番意境。
这时,树林里又转出了一个人影,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到那个站在坟前的人的身后停下,她自出现到此,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先前来的那人身上,脸上一付无可奈何之色。
过了很久,她慢慢地凑近那怪人的身边,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但觉他的手冰凉凉地,不觉又是一惊,将他背起,又跑进了树林里。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山林雪地,人兽无迹。
午后,风势渐起,这时,那个怪人又踏着厚雪走了上来,在他身后跟着另一个人,不停地说道:“伍大哥,你就听我一句吧,又要起风了,我们还是快下山去吧。”
那怪人显是给她纠缠不休,激得发怒了,大声道:“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我讨厌你,快滚开。”说着怒目而视。
被骂的那人心头一痛,泪水夺眶而出,忍不住便要哭出声来,但她还是忍住了,趁着那怪人狂叫不休,蓦然出手点了他的穴道,反转负在背上,一溜烟又跑下山去,远远倘传来那怪人的怒吼声。
风又吹起,雪又下个不停,狂号怒呜,满山怪声,这场雪直下到半夜,才停了下来。
打这几天后,山上不再看见那俩个人的影子,而在林中却搭起了座草棚,外面风雪劲吹,寒风飒飒,里面火光耀亮,一股暖暖的气流使棚内暖和不再受寒意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