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森冷的宫殿,双臂双腿被砍去的剧痛几乎夺走了她的所有感觉。
随着殿门的关闭,那将她抬进来的几人脸上的嫌恶神情也隔绝在了门外。
偌大的宫殿里,一个人都没有。有的,不过是过往在此殒命的妃嫔化作的不散冷意。
眼皮一阵沉似一阵,绝望翻天覆地而来。
可是她如何能甘心?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一直到了如今,被人抬到这冷宫之内自生自灭,她竟还不知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她不甘心,她决不能甘心!
若苍天有知,即便是死,盼也能死个明白!
“啊!”
短促的一声惊叫,叶楚兮猛地睁开眼,随即便感觉到了手腕处的一阵剧痛。她愣愣地转过头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打在了床旁的扶手上。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不一会,门被打开,浣月走了进来,担忧地道:“二小姐可是有何不适?”
随着浣月用火折子点亮了油灯,屋内立刻亮堂起来。叶楚兮愣愣地看着浣月,因宿在外头,急急忙忙冲进来,她只草草披了一件衣衫。她就这么看着她,直看得浣月一脸不安,忽然道:“如今什么年份了?”
浣月一脸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道:“天铭十三年。”
叶楚兮的手立刻紧了紧。
方才见到浣月时,她心中便已生了疑惑。浣月,自己身边最忠心的婢女,早在自己尚未入宫时便被人害死了!可怜她尽心尽力服侍自己,到最后,却是被安了个谋害主母的罪名,而自己,连一具全尸也没能为她保住。
梦中的恐怖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几乎能回忆起被制成人彘塞入瓮中的痛苦。
更何况,那瓮中还盛了大量的盐水,血淋淋的伤口一触到那盐水,疼痛便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若那是一场梦,未免也太可怖了些。
灯光下,她的脸色格外苍白。分明已是深秋,她额上的汗却打湿了头发,更显出几分憔悴来。浣月越看越是不安,低声道:“二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叶楚兮摇了摇头,“做了个噩梦罢了。下去吧。”
浣月仍有点不放心,见她面上已恢复了平静,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门外,渐渐传来了均匀的鼾声。
叶楚兮下了床套上鞋,慢慢踱步走到了梳妆台前。
铜镜中,十五岁的少女一双剪水秋瞳静静看过来,那是极美的一双眼,睫毛密而长,眼神灵动。少女眉眼无一处不精致,皮肤白皙娇嫩,正是最好的年纪。她穿了一身月白色中衣,就着烛火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
手指修长,莹白如玉,指甲在灯火下发出莹润的光泽。
这是她的手,她还未被砍去的手。
前世,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双腿双臂被人砍下,随后,被人当做污物一般用草席裹了,扔了出去。
她狠狠闭了闭眼,走到窗边,打开了窗。
深秋的夜,夜风带了些许凉意,将她的恐慌吹散了一些。
叶楚兮知道,那不是梦,那不可能是梦。谁的梦,竟会梦了一世?那分明,就是她才经历过的前世。
一轮明月挂在树梢上,在静谧的院落里落下了一地银辉。她呆呆地看着那温润的月光,忍不住便湿了眼眶。
苍天听到了,听到了她死前的心愿。
若苍天有知,即便是死,盼也能死个明白!
多么绝望而卑微的心愿?她那样痛苦地过了一世,苍天竟真的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
在窗边坐下,她皱着眉开始回想。
前一世,她出事得很突然。因为她这外孙女的缘故,英德王府被满门抄斩,随后,她的夫君,也就是曾经的二皇子慕容胜登基,急急就赢取了她的嫡姐叶楚柔,并立为皇后。
而她,曾经的二皇子妃,被人残忍地砍去了四肢,做成人彘扔进了冷宫。
她是被生生疼死的!
先前她来不及细想,可这夜风一吹,许多思绪便自动串联起来。
她的夫君登基为帝,谁会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几乎毫不犹豫地,她脑中便浮现出了一人。
叶楚柔。
自己本是替她嫁给二皇子,尽心服侍在侧,可是先有英德王府的覆灭,后有她被制成人彘,她尽心尽力,不过是成全了慕容胜的风光继位和叶楚柔的风光封后。
慕容胜与叶楚柔,谁也摘不干净。
回想到先前在府中种种,叶楚兮的眼中逐渐凝聚了寒霜。
如银的月色下,叶府二小姐倚窗而坐,一双眼比月色还要清冷,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许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前世那样蠢笨地被人害死,既然已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什么都不忍了。
所有的阴谋,算计,藏在暗处的那些肮脏心思,一桩桩一件件,她要一一讨回来!
……
第二日起得很早。因惦记着如今的时候,叶楚柔找上了心思单纯的浣月,几句便套出了话。
原来此时,自己的母亲尚在人世,她也还未沦为叶府庶女。母亲这几日回了英德王府省亲,大约明日便会回府。
浣月伺候着她梳洗了一番,外面便飘来了一阵药味。
叶楚兮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便见绿漪手中端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里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汁,一旁是一小碟蜜饯。见她看着自己,绿漪脸上带着笑道:“大夫交代了,二小姐这风寒需得按时服药,知道二小姐怕苦,绿漪已备好了蜜饯。一会喝完药含上两颗,便不觉得苦了。”
叶楚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绿漪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躲了一下,低下了头。
将她这神色收入眼底,叶楚兮端起了面前的这一晚汤药,默不作声地端详起来。
她其实是懂医的。
因这张脸与叶楚柔有几分相似,她曾多番被人下毒。明着暗着的,已数不清有多少次,是以她曾苦心钻研医术,倒是也有了不少的成就。前一世,她曾失手打翻了这一碗药,如今才发现,原来一切迫害,从这一刻便开始了。
她停留的时间有些长,绿漪勉强笑着道:“小姐,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叶楚兮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看得绿漪心中咯噔一下。
【作者题外话】:新文,请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