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右转的树下,有一个不深但足以掩埋一个人的沟壑。在看到胡松的第一秒,三人身形一顿,继而都急匆朝他奔去。
他的右眼如面团般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一张脸上血痕遍布,五官险些全部错位。而胸部以下的地方都被埋在土里,头正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若是他们再晚一分发现他,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就算之前他是想要欺诈徐正天,徐正天对此落井下石的做法很是痛恨,但在此刻,看到了他的惨样之后自己却忍不住伸出双手想把掩埋他的土一一刨开。三人一起,花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勉强将他的上身挖了出来。
岚妁给他喂了些水,这个时候他的神思才有了些许缓和,咳嗽了几声,睁开唯一能看见的左眼。待看清面前是何人,他瞬间有些激动,双唇颤抖,却发不出一个字音。
“惊吓过度。”独孤宸微叹了口气。
徐正天单膝半蹲,伸手握住胡松的,道:“胡大哥,你不用说,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好不好?”
岚妁微微一愣,对于徐正天突然的行为有些不解,但决定暂时看下去。只见胡松缓缓点了点头,徐正天问道:“你是不是学了什么邪术?”
胡松似乎顿了一顿,继而又点头。
“那你可记得是谁教你的邪术?”
“呃……咳咳……咳……”胡松突然就激动了起来,手脚开始乱舞,想要去抓住什么。徐正天被吓了一跳,忙起身退了两步。
看着神志不清的胡松,他叹气摇了摇头:“二位,看来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了。”顿了顿,“不如我们走吧。”说罢干脆利落的转身。
独孤宸却一言不发,走到徐正天面前,将凌霄一横。
“阁下演的一出好戏,却为何不善始善终?”独孤宸面无表情。
徐正天愣了愣,继而笑道:“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岚妁一拂鬓发,道:“一直以来阁下不过都是想找寻能解除自己梦魇的法子,而对于其他并不上心。为何这次却偏偏的情愿冒险跟来……何况说不通的,血濡瞑虫的宿主一般都是寻别人的血,胡松又何必拿自己的血来羁绊。分明就是你为了找到他,才故意如此的罢。”
徐正天还是笑:“姑娘所言,在下一句也听不懂啊……”
“听不懂?”独孤宸反问一句,“那我便一一说给你听。最初在驿站所发生的事就是一个局,你知我二人为昆仑弟子,不会任由不平之事发生,由此将我二人引去如意楼。但却未曾想到我们此番前去如意楼,却又将事引了回来,并且还引到了胡松身上。如此,你便打算以邪术杀人灭口。”又道,“你和狼饮月之间或许达成了某个协议,否则方才它不会在见你之后便匆匆收了手。”
“哈、哈哈。”徐正天仍笑,唇角却添了几丝玩味,与之前懦弱无能的表象大相径庭,“既然已经猜到大概,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了,反正已经落到你们手里……是,之前在驿站就是一个局,不过这倒是要从很早之前说起了。我是个商人,自然看重得失,有一天偶然得到了炼魂的法子,我便想着炼魂既然能控制人,就一定能让我得到更多财富。所以——”他看向胡松,“他是我的一个试验品。”顿了顿,“其实这样说倒也不恰当,我第一个试验品应该是谢屏影,那姑娘反正一心求死,我成全她岂不是更好?不过这个试验品不算成功,她的炼魂懦弱,根本就不需要我控制,也没有什么力量,我就随便弃了。但……”徐正天皱了皱眉,“我将胡松的一半魂魄炼就之后,每晚就开始做噩梦。这个时候,我才想到有可能是炼法出了什么岔子,才惹祸上身。”又道,“本想着就此奔赴昆仑,看看你们这些专管不平之事的人有没有办法帮我解决,结果狼饮月就找上了我。”
岚妁蹙眉,道:“那便是它策划了驿站一事,而后我们被引去如意楼,就也在它意料之中……它也知道我们会去昆仑派试炼之地,它在那里不过是想埋伏我们,却没想到你也跟着……”
“姑娘家太聪明了不是件好事。”徐正天挑唇笑,“不过却有一个地方没有说对,它最后没下手绝对不是因为我,我一个凡人,对它又没什么威胁,与它不过也是交换关系,我引你们去,它帮我解决这梦魇问题。我跟着去……好歹我也非狼心狗肺之人,想看看胡松究竟如何了而已。哦,对了,胡松也不是我送来的,你们应该也清楚,我没有一点什么仙术法术的,贸然进入这样的地方,恐怕一百条命都不够死。”
这句话独孤宸和岚妁倒是赞同,只是这番交谈下来,二人只觉得此事更加扑朔迷离,一时间都沉默了。
徐正天却道:“我呢,不过是求财,而狼饮月的想法,可是未知啊……”
*
虽然独孤宸和岚妁都不想和官府打交道,但徐正天的所作所为却是也犯了条律,因此二人将他送去了衙门。又将胡松的伤治了一番,送还归家,这才得了些许空当时间。
怕人多口杂,二人便找了一处附近的旷野,席地而坐。
都沉默了半晌,岚妁才先开口道:“今天的事有点乱,我……没弄太明白。”
独孤宸亦是点了点头:“没曾想会牵扯出许多。只不过如今已经虽然明白全部矛头指向的是狼饮月,我们却没有办法……狼饮月的妖力非你我二人现在之力可以抗衡。”顿了顿,“不过必须要想别的法子除掉它,它始终有害于世。且此次它如此筹谋,可见其奸诈狡猾非同一般。”
岚妁却是若有所思,一拂鬓发道:“其实我觉得,狼饮月本是想除掉我们,但却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知道它在顾忌什么……说不定那就是它的软肋。”顿了顿,“听徐正天的意思,狼饮月筹划的和他打算本无相关,凑巧联系上了而已。如此,徐正天是求财反受其害,狼饮月……只能说是求我们的命。”叹了口气,“它与昆仑有何过节?”
独孤宸思索片刻,道:“我只知曾经它时常骚扰我派,师父和掌门都深感忧虑,几次欲除却奈何二人都不能时常离开我派,那狼妖狡猾,看准了这一点,每次来骚扰的时机也都有拿捏。至于其余的人,虽然下山的机会多于师父和掌门,却没有他们二人的能力,久而久之,此事也就渐渐被我们淡忘了……没想到如今它会再次出现在我派范围之内。”
“除了此事,我还有一点想不通……”岚妁咬唇,“孤夜心成为炼魂是由胡松所为,胡松当时已经被徐正天控制,且徐正天和胡松又在驿站下了圈套,如此只是为了引诱你我二人,未免太费周章……其中必定还有什么隐情。或者是,你……我身上有什么值得狼饮月如此的物什?”
独孤宸摇头:“我身上自问无什么特别的物什。”看向岚妁。
“我也没有……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除了……你给我的云端。”又否认,“云端也是说不通的,即使是神器,可你的凌霄不也是么?”
如此,二人的思路又走向了死胡同。
四下无声许久,岚妁的指轻轻划着衣袂,突然叹了口气。
“孤夜心怎么办呢?我们答应了她……”却兀自一愣,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了,孤夜心说过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到过徐正天的床前,以为那不过是一个梦,徐正天却以为那是他炼魂失败的结果……可我们见到的炼魂分明是成形的,那么就说明徐正天的‘以为’根本不成立……唔,头好疼……”
“你先别想了。”独孤宸眉目间涌上一层焦急,抬手想帮她,手伸到半空中却又觉得不妥,尴尬放下,“你别想,我懂你的意思,我来说。”见岚妁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去徐正天床前的其实是另一个炼魂,谢屏影。而且谢屏影才是杀掉那些人的凶手,她并非徐正天口中懦弱无能的失败试验品,反而只是将一切隐藏了。”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岚妁扶额,“那么这就是说,谢屏影还在如意楼,并且藏得更深,深到你我二人以及孤夜心都没有察觉……”顿时起身,“我们必须再回如意楼。”
独孤宸也起身,但却拦住她道:“如意楼是得去,但你已经身体不适,不要再奔波了。况且阿布罗兰天火之事以及狼妖对于我们的袭击也需要一个人去禀告掌门,不如这次你我分头行动。你回昆仑派,我去如意楼,可好?”
以往的独孤宸总是说一不二,就算偶尔被岚妁强行扭转初衷,却也从未带过几分询问而再做决定。岚妁愣了愣,随即莞尔:“嗯,就照你说的做。”见他点头,翻手召剑,“独孤……你,你小心一些。”
“不会有事的。”独孤宸淡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