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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8 章 19.07.30晋江独发

九龙章 水泊渊 3731 2024-11-18 04:02

  上元节那日,陶菁在她面前吐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凌音说他难以参加会试,似乎也是委婉的说辞,言下之意,他恐怕真的命不久矣。

  所谓拼死都想见她一面,果真不是诳语。

  一想到上次与陶菁的相见也许会成永别,毓秀心中就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抛去所有的阴谋算计与政治考量,她并不想失去那个人。

  陶菁对于她的意义,并不像她之前想象的那么随意。

  自古情关难过,即便是生在帝王家的无情之人,也不例外。

  毓秀望着白玉瓶里的桃花,起身对凌音笑道,“悦声可否悄无声息带我出宫?”

  凌音一脸为难,“陛下身怀六甲,不宜劳动……”

  他一早已经猜到毓秀的心意,原本还想劝她谨慎行事,不要节外生枝,四目相对,见她面色凌然,心中惊诧,不敢再驳她的意,只好违心应承下来。

  毓秀传旨凌音留宿金麟殿,吩咐侍从无论何等要事,都不可进殿打扰。

  二人换了夜行衣,一同出宫到大理寺卿府,悄悄隐藏在后院的高树之中。

  毓秀与凌音到时,程棉正邀了迟朗在花亭赏梅饮酒,白两、陶菁与蓝荞也在席中。

  五人偶尔交谈几句,面上皆怏怏,似无十分兴致,程棉与迟朗对饮,白两赏花,蓝荞陪坐一旁,照看半靠在躺椅上,面无血色的陶菁。

  陶菁眼眶深青,两颊凹陷,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头上并未梳髻,青丝散落,身上盖着厚厚的被毯,每每掩面轻咳,一双眼时睁时闭,确似病入膏肓。

  毓秀见他如此,心中好一番滋味,比当日得知华砚遇刺时的心痛更有不同。

  失华砚,剜心削骨,痛不欲生,见陶菁病革,却像遭受凌迟之苦,似被一柄钝刀一点一点割她的皮肉。

  凌音见毓秀面色凝重,便试探着说一句,“陛下不如与众人相见,亲口询问,兴许陶菁的病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危重。”

  他一句还没说完,陶菁便吐了一口血,染红一整块白绢。

  凌音愣在当场,不敢再言。

  蓝荞起身为陶菁顺背,取干净的白绢替换,将染血的丝绢拿回房,半晌回还时,捧着沾湿的锦帕,上前替陶菁擦拭手脸。

  程棉与迟朗在一旁默然观看,二人面上虽有忧虑之色,却并无惊奇之意,显然对陶菁的发作已司空见惯;白两更平静淡然,一双眼只顾着看梅花,连扭头瞧一眼陶菁也不曾。

  陶菁拿茶水漱了口,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打破原本沉重的气氛,众人纷纷笑出声来,连白两也勾起嘴角,起身坐到他身旁,俯身与他交谈。

  白两对陶菁说第二句时,陶菁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不经意略过毓秀藏身之树。

  有一瞬间,毓秀错以为陶菁与她目光交汇,他视线飘过之时,一边眉梢微挑,唇角勾起,神情似有嘲讽,两只黑眸却动情流转,隐藏着复杂难明的深沉情感。

  他的神情与他的眼睛,表达的是完全不同的情绪。

  虽然只有匆匆一瞥目光驻留,毓秀却认定陶菁望见了她,也试图用他的一双明眸,极力地隐藏,抑或极力地表达。

  白两望着陶菁一声轻笑,站起身,走到程棉身后的梅花树上,折了一支开的正好的梅花。

  程棉与迟朗面上皆有不悦之色。

  迟朗登门为客,不好说甚,程棉便蹙眉道,“既是赏花,观赏便是,你何必折它?”

  白两笑的云淡风轻,“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一句说完,他便坐回原位,将梅花递到程棉面前,“千菊宴上,陛下盛赞元知是梅君子,绝不仅仅是为拉拢臣下之言。”

  程棉望着白两无喜无悲的一张脸,接花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更不知他为何无故说这一番话。

  迟朗见程棉一脸尴尬,便笑着将白两手里的梅花接到他手里,一边观赏,一边啧啧笑道,“花既折了,不如放到元知书房,伴你早晚。”

  蓝荞笑着点点头,走到迟朗身边接过梅花,小心拿着送到书房。

  毓秀与院中众人有着不小的距离,原本听不清楚他们说话,但白两折花后说的几句话,她却明明白白听到了,好奇之下,就扭头问了凌音一句,“白先生说的话,悦声可听到了?”

  凌音皱眉道,“臣内功不弱,原本能听到一些,稀奇的是方才他折花时说的几句话,臣却半个字也没有听到。”

  毓秀正讶异,突然又听到白两对程棉与迟朗说一句,“合宫上下,朝野内外,人人都想知道陛下的九臣是谁,其实秘密不过八字。”

  程棉神情冷峻,与迟朗对望一眼,问白两道,“我等都不尽知,你知?”

  白两笑道,“有何难?”

  迟朗见蓝荞还未复返,便小声问白两,“哪八字?”

  白两站起身,面对毓秀藏身的方向,一双眼微微抬起,眼神似有挑衅,半晌淡然回一句,“琴棋书画,梅兰竹菊。”

  他这一句只做了口型,毓秀却一字不漏听在耳里,因为他说话的时候背对程棉与迟朗,那两人不知他说了什么,还在满心好奇地等着他开口。

  凌音虽未听到白两的声音,却看得懂唇语,一时如遭雷劈,面上满是惊诧之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毓秀的侧脸,问一句,“白先生说的可是真?”

  毓秀没有正面回话,凝眉反问一句,“悦声方才可听到他说那八个字?”

  凌音哪敢扯谎,“臣虽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却看懂了他的唇语。”

  毓秀冷笑道,“那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果然是对着我说的。”

  凌音见毓秀目光冷冽,眼中似有杀意,一时心肝胆寒,更令他不解的是,白两站在远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方向,脸上虽然没有表情,眼中却带着让人忽视不得的凌然之气。

  程棉与迟朗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白两开口,禁不住双双出声询问。

  白两转身才要说什么,却被陶菁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陶菁一口血吐在新换的白绢上,蓝荞才插了梅花回到院中,见陶菁发作,忙快步上前帮他顺背。

  陶菁将染血的白绢放到桌上,笑着对蓝荞说一句,“我有些冷,你扶我回房吧。”

  程棉、程朗起身相送,并无挽留;白两坐回桌前,慢饮了一杯酒。

  毓秀目送陶菁离去,半晌沉默无言。

  凌音还陷在方才的震惊之中,吞吐问道,“陛下可要回宫?”

  毓秀心中已无顾忌,“你带我去陶菁的卧房。”

  凌音觉得不妥,嘴上却不敢说甚,抱起毓秀跳上墙沿,一路飞檐走壁,潜到陶菁居住的偏院。

  二人悄悄躲在树后,半晌之后,蓝荞从陶菁房中走出来,手上端着盛水的铜盆,铜盆中有几条染血的白绢,白绢上的血散到水中,把一整盆水都染红了。

  毓秀等蓝荞走远,吩咐凌音守在门口,顾自推门进房。m.166xs.cc

  外室没有点灯,整个房子的光亮只有里间桌上一支小小的灯烛,毓秀循着那一点光亮走到卧房,眯起眼寻找陶菁的所在。

  一瞬之间,不知从哪里刮了一阵风,将唯一的烛火也吹灭了。

  毓秀闻到一阵清淡的桃花香,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失去平衡扑到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陶菁暧昧的沉音,“毓秀今日是特意送上门的吗?”

  毓秀听陶菁直呼她的名讳,说话时也并无中气不足,自然疑惑她又落入了他的圈套,便动手挣扎起来。

  陶菁将毓秀紧紧搂进怀里,极力忍耐才没有咳嗽出声,“要是你不想要我的命,就别再乱动了,乖乖让我抱一会。”

  毓秀闻到陶菁身上隐隐的血腥味,身子渐渐放软,两只手臂无力地垂在两边,任他搂抱。

  陶菁虽不愿毓秀与她作对,却也不愿她变成一团任人揉捏的柔棉,苦笑着说一句,“我以为我死前再也见不到你了。”

  毓秀心中一刺,伸手回抱陶菁。

  陶菁的下巴卡在毓秀肩膀上,身体一半的重量也压在她身上,在黑暗中发出低沉暧昧的笑声。

  陶菁抱毓秀的手一点一点松懈,毓秀感觉到他的力气正在从他身体里流失,莫名回想那一日他的血喷到她脖颈上的触感。

  毓秀不自觉打了一个冷战,待眼睛适应黑暗,她便扶着陶菁走到床边。

  陶菁被毓秀扶上床躺好,拉着她的手笑道,“人之将去,其言也善,陛下可愿听我一言?”

  毓秀反握住陶菁的手,脱靴上床,躺到他身边,“你不必说,我不会让你死。”

  大言不惭。

  她越来越唯我独尊,刚愎自用了。

  陶菁嗤笑道,“陛下即便是天子,也无法掌控人间生死,我已经苟延残喘了许久,煎熬不如归去。”

  毓秀紧握住陶菁的手,“我有没有本事掌控人间生死,来日你自会知晓。你只要答应我,再见之前,就算只剩半口气,你也要留着性命。”

  她咬牙切齿说完这一句,一手轻轻滑到小腹,语气一瞬变的温柔,“我腹中骨肉是西琳的皇储,未来的君王。”

  这话说的像是许诺,言外更有示弱求和之意。

  陶菁撑起身,似笑非笑地望着毓秀,“陛下来见我,就是为说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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