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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章 水泊渊 3417 2024-11-18 04:02

  程棉冷笑道,“姜相是否危言耸听?皇上有心变法, 必定是为民减赋, 何以至于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姜壖笑道,“历朝历代, 变法皆利大于弊, 皇上在位时日尚短, 且我西琳国库空虚, 经不起这一场震动。”

  毓秀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对姜壖笑道, “以姜相之见, 若国库存有西琳三年赋税钱粮,能否经得起这一震?”

  满堂人听这一言, 心中都是一惊, 毓秀话说的像玩笑,可姜壖却从她的话中听出深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 毓秀却不再多言,正色对钱晖道, “钱卿身为林州案的主审之一, 在林州府是如何审案, 又是如何将贺枚定罪的?”

  钱晖看了一眼肖桐,沉声回一句, “臣按律办案,刑讯问话案卷中都有记载。”

  毓秀冷笑一声,对迟朗招手, 迟朗便亲自将案卷送到她面前。

  毓秀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案卷,一边对钱晖冷笑道,“林州案的刑讯问供当真都在案卷中做了记录?亦或是地方的刑讯也有二审三刑之说?”

  不等钱晖问话,迟朗就拜道,“据臣所知,地方审案也有夜审的旧例,但若是我刑部主持夜审,必定留存案卷。”

  毓秀点头一笑,转而向钱晖问道,“林州案刑部可曾主持夜审?”

  钱晖被问的一愣,他毕竟曾严刑向贺枚逼问九龙章的下落,若说不曾夜审,被有心人抓住马脚,恐怕万劫不复。

  然而他心里也知道,九龙章之事是毓秀与贺枚之间的秘事,就算她心如明镜,也不会在堂上直言相问。

  钱晖权衡再三,还是说了一句谎话,“臣并未在林州主持夜审,请皇上明察。”

  毓秀抬头看了钱晖一眼,“钱卿的意思是,贺卿的腿是在白日堂审中被打断的?”

  这话一问出口,他答是答否都不能。

  钱晖躬身一拜,“当初臣等只下令施笞杖刑,且只打了二十大板,刑官施刑轻重,臣并不十分知晓。”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着钱晖,“贺卿进京之后,一度伤势危重,臣也曾指派御医为其诊治,他身上有些伤痕并不像是只受笞杖刑而来,钱大人可知晓内情?”

  钱晖眯眼看了看端坐的贺枚,对毓秀拜道,“臣绝不曾主持夜审,也不曾对贺大人动私刑,如今贺大人就在公堂之上,皇上一问便知。”

  他料定贺枚不敢直言自己贪生怕死交出九龙章,即便毓秀当真询问贺枚,他只会随意编个说辞敷衍过去。

  毓秀明猜到钱晖是故意将她一军,微微冷笑,半晌才向贺枚问道,“钱侍郎可曾夜审贺卿?”

  贺枚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钱晖,起身对毓秀一拜,“钱侍郎确不曾夜审臣,也不曾对臣用私刑,臣的腿是在白日庭审时被打断的。”

  毓秀一声轻叹,抬头示意贺枚落座,“贺卿坐着回话,之后也不必起身。”

  贺枚并不过辞,拜谢毓秀之后就坐回座上。

  毓秀对钱晖道,“既不是夜审用刑过伤,那事情就简单了,即便贺卿是在白日庭审受笞杖时被打断腿骨,审案施刑之人也无一能开脱。现肖桐与李秋已认下诬陷与谋反之罪,钱大人身为刑部侍郎,林州案的主审,有何话说?”

  钱晖咬死不知,“臣依律办差,凭人证物证问询断案,行事绝无有差。如今证实林州案是李肖二人一手策划,臣受了蒙蔽,错冤良臣,有失秋官之职,请皇上责罚。”

  毓秀点头笑道,“这么说来,你不承认你与李肖二人串谋?”

  钱晖一脸懵懂,“臣受宰相府任命、迟大人指派,前往林州与林州布政司一同审刺杀钦差案,事前从未与李肖二人有所勾连,对他二人的罪行并不知情。”

  毓秀长舒一口气,吩咐为钱晖赐座,“钱大人言之凿凿,其身必正,既如此,朕就放心了,你先坐到堂上听审,朕问话尽可直言。”

  钱晖躬身应是,心中大石落定,笑着坐到何泽下首,他原本以为毓秀会不依不饶,却没想到她这般好糊弄。

  毓秀一边吩咐郑乔为她换茶,一边对钱晖笑道,“钱大人到林州时,可瞧出什么蛛丝马迹?李秋二人言行可有引人怀疑之处?林州案定案的重要证据你是否复查过,林州案的实情如何,你可否一一道来?”

  钱晖故弄玄虚思索半晌,起身回话道,“臣只是按律按证审案,并不知李肖二人筹谋如此深远,竟为一己私利设计陷害崔勤,又指使刺客刺杀钦差,诬陷贺枚崔缙。”

  毓秀一皱眉头,看了姜壖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灵犀,灵犀对毓秀点点头,转而向钱晖问道,“钱大人是如何知晓肖桐与李秋是林州案的主谋?”

  钱晖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大约是因为方才毓秀一紧一松的态度让他的心境大起大落,落座时放松警惕,才中了圈套。

  姜壖眯了眯眼,目光略过钱晖,满心恨其不争。

  钱晖强作镇定,轻咳一声回话道,“禀恭亲王,是皇上方才说肖桐与李秋大人一手策划林州案,臣才推断出他二人是林州案的幕后主使,况且方才臣上堂之时,二人皆已俯首认罪,臣心中便料定七八分。”

  毓秀笑而不语,灵犀却失声冷笑,“钱大人为刑官多年,聪慧善察,心思敏感,你既然可从皇姐一句话,以及李肖二人的姿态就推断得出他二人是林州案幕后主谋,主使陷害崔勤、指使刺客刺杀钦差,再嫁祸贺枚崔缙,当初在林州面对那些漏洞百出的所谓要证之时,心中为何丝毫不生疑?”

  钱晖被问的一愣,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林州案的人证物证却无纰漏,想来是李肖二人布置周密的缘故。”

  灵犀轻轻一叹,“本王听闻为刑官时日一久,看人断案便极准,钱大人身为刑部侍郎,不会看证,总会看人,李肖二人既已俯首认罪,当下在人眼里自然猥琐不堪,可他二人当初在林州时,果真滴水不漏,让人看不出半点本色?”

  还不等钱晖回话,何泽已出面为其解围,“老臣为官多年,偶尔也会看人失准,被人蒙蔽,所谓骑者善堕,钱大人想必只是一时失手,受奸人蛊惑。”

  灵犀才要与何泽针锋相对,就被毓秀抢先拦了话,“即便天官说的有理,此时也该避嫌。”

  一句话说的别有深意,隐晦地暗示钱晖是何泽内弟,他此时开口有帮亲之嫌,如此迂回击退,反倒比与他论理更便宜。

  灵犀低头一生嗤笑,凌寒香等人面上也或多或少现出不屑,何泽一时尴尬,也不好再开口,讪笑着对毓秀拜了一拜,坐回座上。

  毓秀望着钱晖,面上再无一丝笑意,“若说钱卿是受李秋肖桐蒙蔽,之后又怎会上折为二人表功?”

  钱晖已经猜到他当初写的折子会被毓秀拿来做文章,更是一早就想好了说辞,“臣当初上书只为向皇上禀报林州案结案,当中若有提及李秋与肖桐二人功绩,恐怕只是例行公事。”

  毓秀笑着点点头,“若是朕记得不错,钱卿特别在上书中提及林州按察使办差谨慎、聪慧果断,可堪重任。”

  钱晖轻咳一声,“臣未能看清李秋本面,是臣的失职,请皇上恕罪。”

  毓秀笑道,“若说未能看清李秋本面就是失职,那失职的可不止钱卿一人了。朕还记得,钱卿结案的折子才递上来,刑部另一位侍郎王回就上表力荐由李秋接任刑部侍郎一职。”

  钱晖拿袖子擦了擦额头,对毓秀拜道,“同僚之事,臣一向不过问,王侍郎若举荐李秋接任刑部侍郎,想来也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

  毓秀笑着点点头,对钱晖道,“是否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一问便知。”

  话一说完,他就对迟朗点点头,迟朗高声道,“宣刑部侍郎王回上堂。”

  姜壖等人都是一惊,万万没想到毓秀将王回也传到大理寺来。

  满堂人屏息以待,静等王回上堂。

  王回一进堂中就对毓秀行跪礼,毓秀见他穿着官服下跪,禁不住皱起眉头,沉声叫他平声,“今日叫王侍郎来,是朕有一事不明。”

  王回才站起身,忙忙又对毓秀一拜,“老臣惶恐。”

  毓秀挥手道,“王侍郎不必多礼,朕要问你的,是你在林州案结案之后,上书力荐李秋接替你为刑部侍郎之事。”

  王回一进门就看到了半死不活的肖桐与伏地不起的李秋,心已凉了大半,手抖了半晌,垂头道,“老臣年事已高,去载已生出告老还乡的心思,宰相府与吏部一直在斟酌接替刑部侍郎的人选,才将臣之所请搁置,老臣推举李秋……是一时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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