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埋头无言,好一会儿,他愧然一笑,“我真的是个俗人了,还以为得了那些虚浮的东西才是有了身份。你说的是,自己挣来的身份才是真正的身份,而不是谁的儿子,或者谁的外甥。”
天景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掌,赞道,“就是这样!父皇说过的,谢元帅在你这个年纪,兵法和武艺都不及你。哥,你将来一定会成为陈大将军,陈元帅。写下一骑当关,万夫莫开的传奇。几百年以后,还会有人记得你的名字和功绩。有你这样的哥哥,谁都不敢欺负我!哥,我以后就靠你了!”
玄明被她这几句话说得血都燃到了沸点,恨不得现在就奔赴疆场去建功立业。实在激动得不行,就倒了杯茶,像喝酒般一饮而尽。
半冷的茶入腹,凉意让他也冷静了些。他看着笑吟吟的天景,迟疑道,“你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有求于我才奉承我的吧?父皇真说过舅舅当年不如我的话?你真觉得我将来能建立丰功伟业吗?”
“哼,年前在东门大校场,你指挥的那次三万军马的大演兵,父皇看后有多激动多高兴你忘了吗?难道父皇也是有求于你,刻意奉承你的?哥,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总不自信。我知道,你这毛病就是当年在南书房时,让那些夫子们训出来的,不过你都离开南书房三年了,这毛病怎么还不改?”
“嗯,一定改。为将者没有自信,临敌时就无法作出正确的决断,这可是兵家之大忌。我一定会改了这毛病。”玄明挺了挺胸,笑道,“后天就是玉芙蓉盛开之期,要不要去玉寒山……”
“要去!”不等他说完天景就跳起欢呼,“我本来还想着,就算我求你你也不会带我去的,肯定还要说我胡闹。没想到你主动提出来,哥,你真好真够义气!”
“不带你去我不放心呀!你想,后天一早所有当主子的都不在,留下的那些各国的侍卫和御林军,他们全是男人,只有你是个假侍卫真丫头,把你自己留在营地我真不放心。”
天景有点感动,这个向来神经大条的人居然能想到这一层,真是不易。她慢慢啜着茶,开始构思一些必须要对他交代的话该怎么说。
“哥哥,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玉寒山,如果你没能进山,我们就一起回来;要是你被选中了,我就在那里等你出来,等你带我回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玄明怔了怔,点头道,“知道,父皇不是已经交代过了嘛!”
“当时那么多人,父皇也不好多说。而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天,我怕你忘了。哥哥,其实神兽并不可怕,如果打不过它,只要后退就行了,人家是神兽,不会认真和两个凡人计较。真正可怕的是万一打败了神兽后,就要面对那个刚刚还是搭档的同伴。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好对付,尤其,如果真的是贺云阳……”
“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玄明冷冷接口道。这话父皇对他说,他无所谓;但天景也这样说,就让他感觉羞辱了,还有些他形容不来的隐晦滋味,很难受地纠结在心里。“你又没见过我和他交手,凭什么笃定我不是他的对手,哼,就因为我没有他那么大的名气吗?”
“我是没见过你和他交手,不知你的武艺到底比他如何,但我就是笃定你不是他的对手!”天景把茶杯放回桌上,小脸板得冷硬。
“哥,两个人打架或者对决,最后决定胜负生死的并不仅仅是武功。我所以说你不是贺云阳的对手,第一,你没有他心狠。他十三岁起就在战场上拼杀,到现在手下不知了断过多少人的性命,他早就不在乎杀人了,而你杀过人吗?第二,他是个亡命徒而你不是。你今天也看到了,他在贺家,在皇族根本没有任何地位。他就是死了也未必有人会为他伤心落泪,也许他要是不能摘到花还会受罚,所以他肯定不在乎拼命。而你不同,要是你拼掉了这条命,会有很多人难过,会一辈子想着你。父皇、我、太子哥哥,清和姐姐和淑妃娘娘。还有你母亲宜妃娘娘,不过她对别人如何,她总是疼你的。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还是这许多人的。就这么说定了,你带我出来的,你就得带我回家。”
“好,说定了,明天你就在哪儿等着我,我带你回家!”
天景伸出小指在他面前晃,“空口无凭,拉勾为定。”
四月十八是个好天气。阳光轻风又暖又软。虽说巳时才是花开的时间,但人们却整整提前了两个时辰在玉寒山下等着了。
玉寒山下有好大一片空地,不然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在此排队。刚到山下时天色还不太亮,现在太阳完全升起,天景惊诧地发现,齐朝的竹竿太子和云阳公子,居然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齐朝人确实崇尚黑色,就连皇族服饰也是黑色的。竹竿身上的黑袍子绸缎质地真好,做工真精细,刺绣真漂亮,穿在他身上--真难看。
竹竿身边的贺云阳也穿黑色,只是件普通的黑色长衫,没刺绣没装饰,但还是让他穿出了优雅的味道。这个人,大概穿什么都会很好看。
天景偷偷地瞟着他。对于贺云阳,她真是不想再看到他,可是一旦看到了,再想不看也挺难的。
这时,一直像在出神的贺云阳转过头,不偏不倚地对上了她的视线。和他的眼神一触,天景就像做贼时被抓了个正着一样,急急地回头躲开,用力过急过猛,扭得脖子好疼。
她不解,明明还有好多人都在看他。在这么无聊漫长的等待中,观赏云阳公子是唯一的乐趣了。尤其那个宁国的三皇子还是四皇子,从到了这里眼睛就一直定在他身上的,为何他独独感到了她的注视,真是讨厌啊!
不过小陈侍卫也没尴尬惆怅太久,就到巳时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