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于朱家小住一晚,翌日清晨,贺子藏尚在睡梦之中,便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吵醒,想起朱老爷昨天说有要事相托,他连忙起身,开门一看,喜出望外。
门外立着一人,正是朱书媱,她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正往屋内瞧,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清雅灵秀的光芒璀璨夺目。
一见贺子藏睡眼惺忪的,朱书媱忙将他拉到屋外,面色讶然,说道:“贺大哥,你怎么还在睡觉啊!”
目光又在他身上扫了一遍,微微一顿,又道:“我们快走吧,爹还在等着我们呢!”
话音未落,又鬼使神差般的闪进屋内,取出凌空追云双剑,说道:“好啦,走吧!”
拉着贺子藏刚迈出一步,又听了下来,“咦”了一声,说道:“对了,你怎么又两把宝剑啊?”
被朱书媱如此一搅,贺子藏睡意全无,说道:“有一把剑是先师留下的。”
朱书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停了一下,抓起追云剑,在手中比划了一下,又道:“对了,此去京城,我正愁没有合适的兵器,这柄剑我挺喜欢的,就就借我用用吧!”说完,将另一把凌空剑递到贺子藏的手中,自己拿着追云剑,又在掌中把玩了一阵。
听了此话,贺子藏心想:“我既然深爱着朱姑娘,这把剑就送给她又有何妨?行走江湖,总不能连一件像样的兵器也没有。”
思及至此,贺子藏望着俏皮可爱的朱书媱,笑了笑,说道:“行,这把追云剑就送给你!”
朱书媱高兴的收下剑,笑得花枝乱颤,对贺子藏说道:“我们快走吧!”说完,便拉着贺子藏快步往前方走去。
两人在园林之中,奔行了一阵,朱书媱领着贺子藏来到一间房间里,屋里立着一人,星目剑眉,生得十分俊朗,头戴冠帽,手持折扇,文士装扮,衣带整齐,正是朱立群。
朱书媱进得屋内见了朱立群,收敛了不少,恭敬的叫了一声“爹!”,而朱立群赢了朱书媱,微微颔首,目光又停留在贺子藏的身上,忽而一捋长须,微微一笑,将折扇一收,指着案牍之上一个包袱,说道:“贺公子,老夫所托之物,皆在其中,希望公子能够及时将它送到沈大人手中。”
贺子藏一听,双手抱拳,说道:“朱老爷所托之事,在下一定全力而为,力保此物万无一失。”
朱立群转身走到案牍旁,将包袱提起,又迈出几步,回到贺子藏的身边,将它交到贺子藏的手中,说道:“其中之物,请贺公子妥善保管,老夫已经备好盘缠,事不容迟,若无其他事情,便即刻启程吧。”
贺子藏接过包袱,重重地点点头,朱书媱一听,欣喜若狂,拍手连声说道:“好啊!好啊!”
说完,拉着贺子藏便要往屋外走去,却被朱立群叫住了。
“瑶儿,你留下来一下。”
朱书媱极不情愿的停住了脚步,任性的说道:“又有什么事呀?爹!”
只见朱立群淡然一笑,对贺子藏说道:“贺公子,老夫有几句话要跟瑶儿说,烦请公子回避一下。”
贺子藏点点头便朝屋外走去,在院中等候,将朱立群与朱书媱父女两人留在屋子中。
朱立群轻轻地走近朱书媱,从衣袖里取出一枝金凤钗,那枝金钗制作十分精致,镶金嵌玉,雕龙画凤,金光闪闪,乃是不凡之物,绝非一般的寻常人家所有。
朱书媱一见那金凤钗,心中甚是喜欢,还没容朱立群开口,她便一把夺过那枝金钗,捏在手中反复的把玩,爱不释手,赞道:“好漂亮的金钗啊!恐怕只有皇宫中才会有吧!”
这时,朱立群说话了。
“瑶儿,到时候,你进了宫,见了恭妃娘娘,你亲手将这枝金钗交给她,也算是替爹了却了一桩心愿。”
见朱立群说话时,神色凝重,郑重其事,朱书媱心里明白这一定是一件很贵重的物件,点点头,说道:“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亲手把它交到王姑姑手中。”
朱书媱称恭妃娘娘为“王姑姑”也没有什么不妥,因为朱立群与恭妃王氏在进宫之前,便已经以结义兄妹相称,且他曾受过王朝窭的恩惠,将王朝窭认作义父,朱书媱不曾见过这位与自己沾亲带故的“亲人”,却一直对她甚是尊敬,她曾听过恭妃娘娘在**勤俭贤惠的一些事迹,只盼着能够有机会见上一面,如今就要实现了,怎能不叫她兴奋?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朱书媱小心的将金钗收好,告别朱立群,快步寻贺子藏去了。
当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见贺子藏正坐在石凳上盯着旁边的落叶出神,朱书媱想要捉弄他一下,悄悄走近,轻拍他的左肩,又快速的闪到他的右边,倏忽一声,顺手取走放在石桌上的包袱。
贺子藏惊觉而起,见身后突然多出了一条人影,“呛啷”一声,抽出宝剑,断喝一声,“谁?”,宝剑出鞘,寒光闪闪,便向那条人影刺去。
剑在空中游行了三尺,他忽觉有些不对劲,“啊!”了一声,急忙将剑收回,那条人影退了几步,贺子藏方才看清来人警示朱书媱,剑在距离她胸口一寸的位置听了下来,幸好没有伤着她。
贺子藏早已惊出了一声冷汗,他生怕自己误伤了朱书媱,这样他会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而此时朱书媱却若无其事的笑道:“贺大哥,你的武功果真不凡!爹将这件事情交给你办,一定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贺子藏见朱书媱没事,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说道:“以后不要再闹着玩了,刀剑无眼,若真的伤了,我…我…那我…”
话说到一半,贺子藏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憨憨的笑着,见贺子藏此般模样,朱书媱也忍不住发笑了,说道:“你会怎么办呀?”
贺子藏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说道:“那…那…那我会一辈子不安的!”
朱书媱咯咯笑道:“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受伤的,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说完,她看了看贺子藏,又道:“贺大哥,我们快赶路吧。”
贺子藏将长剑收回鞘中,点点头,说道:“嗯,好啊,我们走吧!”
说完,从朱书媱的手中接过包袱,背在背上,两人一起往朱府外走去。
出了朱府,两人各自挑选了一匹上等的骏马,一路往北奔去。
快马行了半日,已然出了衡州府,抵至长沙府,两人被一座巍峨的大山挡住了去路,向路人打听,方知此地正是岳麓。
朱书媱心中好奇拉着贺子藏非要山上游玩,此时天色渐晚,行路多有不便,贺子藏也不再阻挠,两人将马放任在山脚下水草肥美的河道上,寻山而上,期间千年古树,林立而生,老干虬枝,苍劲挺拔,高耸入云。枫梓、松栗,虬枝曲干,蓊郁青葱;山涧泉流终年不涸,颇有清幽之感。
登临高处,悦览胜景,如穿梭与画卷之中,久困于闺阁之中,哪里见过这般盛景,朱书媱心中兴奋不已,高兴得手舞足蹈,连连拍手叫绝。
贺子藏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安静的看着她,便觉得世界是如此的美好,爱情是如此的美妙!
两人在山间行走,头上彩霞飘飞,堆积在山峰之上,身边鸟啼声声,回荡于山谷之间,脚下流水淙淙,汇聚于山麓之下,好一处盛景。
两人驻足观赏,流连忘返,所有的精神都被这山水风光吸取了。
忽然风云大变,乌云密布,方才还是彩霞千里,顷刻之间,便已经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小雨,四处皆山,无处避雨,两人心中焦急,此时,已逾深冬,若染了风寒,那可是一件麻烦事。
两人正疲于奔走,与寻觅躲雨之地,忽然听见一个悠扬浑厚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声音忽远忽近,一字一句,锵然若鸣,恍似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宛如就在身边发出。
两人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心中惊奇不已,再一看时,一个白发老者正坐在一棵古松之下,笑声兀自未绝。
一见突然冒出来个老者,朱书媱走向前去,一脸诧异的问道:“喂,老人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叫什么名字呀?难道你不怕被于淋湿了吗?”
那老者一捋长须,微微一笑,说道:“斜风细雨不须归,你这小女娃,倒真是有意思,张嘴便问别人姓名,连客气的话也不会说。”说完,微微停顿了一下,依旧是一副笑脸,说道:“嘿嘿,不过,我喜欢,性情直爽,比那些个道貌岸然的臭道士有趣多了!”
朱书媱也笑了,说道:“小女子朱书媱,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
那老者笑道:“老夫的名字就藏在苏子的词中,你若猜着,那边算你厉害。”
朱书媱低头想了许久,未曾想到老人身份,贺子藏一听这话,见眼前老者气宇不凡,绝非寻常之人,暗自寻思起来,想起方才老者吟咏的内容,乃是北宋词人苏子瞻所作《定风波》,
在心中又将它默念了一遍:“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啊!对了,一蓑烟雨任平生…任平生…莫非眼前之人,就是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烟雨隐仙——任平生…。”
一念至此,贺子藏走向前去,双手抱拳,躬身施了一礼,说道:“前辈就是江湖人称‘烟云隐仙’的任平生任前辈。”
那老者见自己的身份轻易的便被贺子藏识破,神情有些沮丧,说道:“你这娃娃倒是有些见识,没错,老夫就是任平生,你又是什么人?。”
贺子藏说道:“在下贺子藏,恩师长空一剑戚长空。”
那老者一听惊奇的问道:“你是戚长空的徒弟?他现在身在何处?”
原来那位老者乃是江湖之中的成名人物,人称“烟雨隐仙”任平生,他一生游历四方,他曾住过北方少数民族的帷帐,也曾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策马奔腾;他曾经横穿荒无人烟的大沙漠,也曾徒手与白狼搏斗;他曾经翻越过雪山,也曾遭遇过雪崩,九死一生,他曾与百越之民赤身起舞,也曾孤身一人深入巴蜀之地。
后来,他决定北上,去寻找传说中的不周山。
在寻找不周山的时候,他结识了戚长空,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情同手足,任平生在不周山的一个高人传了一些惊世武功,学艺归来,厌倦了江湖厮杀,习惯了不周山上宁静的生活状态,他绝迹江湖,便做了一个逍遥世外的隐仙,只是心中常常挂念自己的结义兄弟戚长空。
贺子藏又想起自己的师父惨死在野人岭一事,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淡淡的伤感,低声说道:“恩师已经不在人世了!”
任平生一听,心中大惊,问道:“什么?你说戚老弟他已经死了?”说罢此话,面目之上,竟然含有悲戚之色。
贺子藏凄婉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恩师惨死在野人岭,临终之前师父交给我一枚铁令,还没来得及说出仇人,便已经亡故。”
任平生一听,问道:“什么铁令?”
贺子藏从身上取出一枚铁令,递到任平生的跟前,说道:“任前辈,这便是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铁令。”
任平生接过铁令,一看,面色一沉,“啊!”了一声,脱口而出:“梅花铁令!”
贺子藏一听任平生认识那枚铁令,竟然唤出它的名字,心中惊奇,问道:“莫非前辈认识这一枚铁令,知道它的来历?”
任平生长袖一拂,说道:“此时天色渐晚,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我来。”
说完,领着两人往深林之中奔去,三道人影一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bookid=2987002,bookname=《幻剑奇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