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苍茫的夜色,来到客栈前,贺子藏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身无分文,自己身上的银两已经完全用于接济那个可怜的老汉了,他只得向那客栈掌柜说明自己的处境,好在那掌柜的心善之人,外面天寒地冻,无比严寒,他不忍心让贺子藏风餐露宿,便取了一些客人吃剩的饭菜,热了一下,端了出来,又拿出了半壶劣酒,供贺子藏吃喝,在寒冬腊月,大灾之年,受如此恩惠,贺子藏自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心中暗自想到日后有机会自己一定好好报答客栈掌柜。
那客栈掌柜果然是一副好心肠,酒足饭饱之后,他又安排贺子藏在一处柴房住下,能有一个遮挡风寒的容身之所对于贺子藏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更何况是一间有门有窗的柴房,贺子藏拜谢过掌柜,在一个小伙计的带领下,往柴房走去,歇息去了。
在金陵城内住了一宿,由于心中牵挂着朱书媱的安危,睡得并不安稳,第二日一早,贺子藏便从床上爬起来了,匆忙吃了一些东西,填饱肚子,便奔出店门去,满大街的打听朱书媱的下落去了。
接连问了几个人,大家都纷纷摇头,这令贺子藏有些沮丧,急于找到朱书媱的心情更加不安定了。
他在大街上走着,街头热闹非凡,匆忙的脚步,冷漠的表情,与这严寒的天气倒是有几分的相似。
此时,贺子藏也不知道该去何方了,在他心里,没有朱书媱的路,就算走的再远又有什么用呢?与自己相伴的只会有浓重的思念与沉重的孤单。
他一个人在大街上又漫无目的行了一阵,充斥在胸怀之中全是懊悔与不安,忽然见前方有一户人家。
在大街上奔行一阵,不知不觉,已近午时,只见一个壮硕汉子倚靠在大门口,午后的阳光肆意的照射在他的身上,然而他并不一味的享受午后的阳光,而是神情专注地把玩着自己一身最珍爱的东西,一把短刀,世界上很少有东西能够深入人心,这把短刀却能够深深的刺在他的心坎上。
那柄刀,刀长三尺,刀柄拙朴,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此刀凝聚着万道光芒,此刀名为寒月刀,乃是战国末年赵国徐夫人的名刃,形若新月,寒气四射。这柄短刀的来历到颇具几分神秘的色彩。
相传那徐夫人本为一文人,常对月颂歌。
一夜,忽起狂风,乌云密布,天成红晕色,且无数流星协月而行。
突然一记惊雷,一道金光急冲浓云,继而金光轰地,引起巨响将徐夫人震晕。
徐夫人醒后,天色明朗,皓月千里,繁星阴爻,丝毫不像发生过大轰撞的样子。徐夫人细听风中似乎有界外之人呼他前行。便逆风而行,本是大暑之夜风却异常刺骨。
徐夫人走入一片树林,进入林之深处,是令他大惊的景象。
方圆十丈之内树木皆被砍碎,如同受之以凌迟。而最中间的散发奇寒的已不是块陨石,而是近乎成型的宝刀,浑然天成。
徐夫人顶着奇寒拔出宝刀,见其通体光滑晶莹,在皓月之下更显魅力四射。且型似新月,寒气逼人,故名此刀曰:寒月。
夫人将其置于屋内,鬼使神差的去讨教铸刀之术。且夫人在炼刀方面天资过人,学的很快。在舍内,为了铸成寒月十天十夜只喝水不进米饭。已达到忘我境界。
十天后,夫人出门,友人只见他面容憔悴,头发银白。但双目炯炯有神。而他手中的寒月更是光芒四射,摄人心魂。
教他刀艺的师傅本想用自己的宝刀与寒月一比,但不知为何在寒月面前都拔不出鞘。原因是在刀中之皇——寒月的威慑下任何宝刀也不敢与之争锋。
寒月劈风斩疾,销铁断金,名声立刻传到赵王耳中。
赵王命使者携万金买刀,但徐夫人说此刀并非凡间之物,不应受凡人染指。赵王听此言,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便命刺客夺寒月宝刀以及徐夫人性命。
当夜,一百二十名高手围杀徐夫人,但夫人依仗寒月神锋与刺客们僵持。凡被寒锋所伤,血液冻结,筋骨尽断。
可是强龙难敌百虎。最后徐夫人精疲力竭,以刀自刎。
赵王得刀后常做恶梦,每当寒风袭来就会听到徐夫人的哀嚎,妃子,皇子皆病死,自觉寒月刀乃不祥之物,便将寒月压在宝鼎之下,以镇刀的恨意。不出一年,赵国灭亡。
后来,燕国皇室花重金购买,交由宫廷匠师反复淬炼之后,终于成为一把见血封喉的毒刀,其强度也得到大幅提升,相传足以斩断当时的秦王佩剑——干将莫邪。
当年燕国刺客荆柯携寒月刃刺杀秦王,失败被杀,又转入秦王手中,当时也只有秦王的皇威可以镇住此刀。后来刘邦入秦,寒月也下落不明。但寒月已成为历史上名刀。
世事沧桑,辗转千余年。没想到这一口绝世的宝刀竟然流落在一个平头百姓的手中,难怪他视如珍宝,爱之如命。
那汉子把寒月刀拿在手中,细细鉴赏,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世界。
散漫的阳光无心留恋,渐渐滑下屋顶,沉落于远山,他毫无倦意,已然翻来覆去地看,嘴边荡漾着笑意。独自陶醉,难以自拔。
伫立在一旁的贺子藏远远的望去,自是一眼便认出这流落世间的绝世宝刀,他想起了至今犹是下落不明的朱书媱,对与宝刀并没有流露出很多的关心,心道:“但愿他们知道瑶儿的下落吧。”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一丝希望,哪怕十分微茫,也会满怀期许的去追寻,一念至此,他昂首跨步,正欲向前询问。
这时,从屋里面走出来一个妇人,边走边唠叨:“穷懒鬼,从晌午到傍晚日落山头,大半天了,只是在门口看那一把破刀片子,能看出金银财宝来啊!这可怎么好,不知从那个死人堆里弄来这么一把破刀,竟当作稀世珍宝,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娘的草药吃完了,快到药铺去抓些来!还不快去!待一会儿天一黑,药铺就关门了!”
他正怡然自得,抚刀自赏,忽然听得那妇人喊自己,仿佛从酣梦之中惊醒一般,连连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他乖乖地站起身来朝集市上走去,身材魁梧,十分高大,如熊似罴,好不威猛,他抬头望望落日的余晖,摇了摇头,嘴里喃喃的说道:“一不留神,太阳已经落山了,时光真是不经过,俗话说,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难道我就要如此碌碌无为的度过一生吗?”他长长的谈了一口气,又寻思,自己这婆娘真是不会说话,竟把这口宝刀当作废铁,真是有眼无珠,她哪里知道这口宝刀的来历,要是知道了还不让我买到市里去,怎么也能换来一生的荣华富贵。不行,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寒月刀的来历,要不然这刀就保不住了。
武林之外尚有高手,草莽之间便是龙蛇。贺子藏觉得眼前之人绝非一般的莽汉,骨子里透着一股英雄之气,不曾想此等英雄竟然是一个惧内的人物,心中奇异,便尾随着他来到了集市里,想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那汉子正胡乱琢磨着,转眼就到了市集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突然觉察背后有人敲他,接着听到那人说道:“范老大,别吃肉忘了香,上次那酒钱你还没给呢!好几天不曾在市上瞧见你,莫非你想赖账不成!我告诉你,你都周围打听打听,我陈三可不是好惹的,此时你若把酒钱还上,我便放过你,不然……哼哼,别怪我不客气!弟兄们,抄家伙!”
原来那莽汉名叫范武,乃是金陵城内一户贫困人家,武行出生,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范武生得高大魁梧,天赋异禀,孔武有力,爱好武学,胸中有凌云之志,怎奈命途多舛,只消做了一介贫民。
此时,范武回头一看,见陈三果然领着一帮人,拿着家伙,转眼就把自己团团围住。
站在一旁的贺子藏一听“陈三”二字,想起昨日在城郊所遇见的那个老头口中的恶霸陈三,断定此人必是那陈三无疑,心中对他生出了几分厌恶。
只见范武毫无惧色,见陈三领着众人前来刁难,反而放声大笑起来,这一下子倒把陈三给笑蒙了。陈三瞪着眼珠子,指着范武,问道:“范老大,你笑什么?”
范武用略带不屑的语气说道:“怎么着,陈三,几天工夫不见,你长能耐啦?!不就是欠你几个酒钱吗,又不是不还,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吗?这样吧,今日你给我范武一个面子,改天我必把钱亲自送到府上去,若是不给这个面子,我范武也不是好欺负的!”
范武说罢,拔出怀中的寒月刀,擎在手中,一道寒光立时闪出,夺人耳目,果然不愧是千年宝刀。
陈三一见范武手中锈迹斑斑的短刀,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他手底下的那些打手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三差点没把眼泪笑出来,断断续续地说道:“范……范老大,你玩什么鬼把戏,那一把破刀吓唬人,可笑死我们了!”说完,众人又大笑不止。
陈三接着又道:“范老大,你这这个地方,也算得上一条有名有姓的汉子,以前我觉得你有些本事,原来只是浪得虚名!来我的帐也就算了,偏偏还弄一把破刀来取笑我。今天若不给呢一点颜色瞧瞧,你也不知道你陈大爷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
话音未落,陈三便扑了过来,范武岂可让他近身,往后退了几步,寒月刀扣在掌心,劝道:“陈三,改日我再还你酒钱便是,你何必苦苦相逼!”
陈三以为范武胆怯了,便得寸进尺地说道:“逼你又怎么着,欠账还钱,天经地义,今天你若还了钱,什么都好说,否则免不了一顿苦打!”
范武挺了挺腰,忍不住发笑,右掌握着寒月刀,左手指着陈三,说道:“那今天你就你们看看你范大爷的手段!”
话音刚落,范武的手腕一抖,只见一道寒光如龙跃深渊一般地从范武的掌心飞出,直奔陈三而去。
随即,范武飞身而起,越过众人头顶,稳稳当当的跃到陈三身后,把急如闪电的寒月刀接住,又重新扣在自己的掌心。
说时迟,那时快,陈三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嗷嗷嚎叫,好像杀猪声一般,众手下跑过去一看,见陈三的一只耳朵,已经被范武削落,范武说道:“若我想取你陈三的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今日我不伤你性命,日后酒钱定当如数奉上,你们休要在来烦我!”
众人见此情形,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再讨要酒钱,扶着陈三抱头鼠窜。范武依旧将寒月刀擎在手中,目光注视着刀刃上的鲜血,神色凝重,宛如一尊毫无感情的石像。
久经江湖的贺子藏朝他的面目之上望去,亦觉得惊骇不已,这时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范武,大嫂寻你来了!”
只这一声,范武便吓得魂飞天外,他慌乱之中忙扎到药铺中,抓了药,从药铺后门匆匆往家里奔去,不敢于妻子正面相见。
范武已经走了很远,贺子藏犹站在原地,这一切都被贺子藏看在眼里,就刚才范武那简单的招式,便可见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若稍加指点,日后江湖之中鲜有敌手,此时的范武就像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一直羽翼尚未丰满的雏鹰,他日必成大器,一飞冲天。
贺子藏心中觉得此等英雄既然有幸相见,若无心结识,那将会是生命里最大的遗憾,他不愿意留下遗憾,便默默记下范武的住处,天色逐渐变得昏暗,不便贸然打扰,只得先回到客栈,请求那好心的客栈掌柜再收留自己一晚。
念及至此,贺子藏只得将寻找朱书媱之事暂且放下,快步往客栈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