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许久,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邵书越当然更不会放过这点:“终于承认了?”
“我没有……”
“还说没有。”他轻巧地笑笑,“难不成,你是对我说得百年好合?”
“你管我的事。”
“我不管,我也管不了。我只是不希望有一天,这个梦必须醒了,你却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我咬着下唇:“这不是梦……”
他很认真地提醒道:“这比梦还可怕。”
这比梦可怕太多了,不适当的爱情就像肆意传播的病毒,张牙舞爪,并毁人不倦。我知道,江程皖也知道,可是这种病毒无法预防,一旦触碰,便会蔓延,滋生,紧紧攥住你心底那片沃土。
我太明白该如何做,但我又做不到,这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已然见证了。
所以当下的我恼羞成怒,干脆对邵书越恶语相加:“我能不能自拔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用不着别人来干涉!”
他于是似笑非笑地感叹道:“唉,为你好也不行。”
“你干嘛要为我好?”
“就当做……”他侧头想着,然后灵光一现,“答谢那天你给我送感冒药。”
“我不是给……”
“我知道你不是给我送的。”他打断我的话,“可是我自欺欺人,非这样以为,可以么?”
我看向他,他的这个问句竟然如此肃然,我还在他眼底也看到期盼,就是我曾经在江程皖身上发掘的那种。这种期盼让我拒绝不了,也接受不了。
我只好别过头去:“随你怎么以为。”
“哈哈,那谢谢。”
“谢什么?”
“谢你给我送药呀,还特意不远千里送到崇江。”邵书越自娱自乐一般地说着,“谢谢你,我的大客户周小姐。”
我到家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有一条半个小时前的未读信息。
“到家给我发条短信。”江程皖的,应该是我走后发来的。
我一边换着鞋,一边打下一行字:“已到,勿挂。”然后点下发送,我伸了个懒腰,迫不及待地闯进卧室,把自己扔到床上。
很快,江程皖回了信息。
“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过么?”
明天,我想了想:“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是我们在一起的某一天。”
我笑了起来,在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笑得像个疯子。有一句话叫记吃不记打,我想我就是这种人,江程皖朴实到不能再简单的只言片语,就让我将今晚的尴尬和心酸忘得干干净净。
我翻个身,回了一条:“怎么?明晚不用陪女朋友?”
“你就是我女朋友。”
我将手机捂上心口:“你以为女朋友是你想陪就能陪的?”
等了很久,江程皖都没有回下一条。卧室原本惬意的静谧在此刻叫我突然地烦躁,我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刷牙洗脸泡脚。一套忙完之后,我很庆幸已经打发了将近二十分钟。
迫不及待地抄起床上的手机,还是没有未读短信。
不会是手机坏了吧?我赶忙把手机关机,又开机,盯着屏幕一分钟两分钟,还是没有任何提示框跳跃而出。
难道是刚才那句话让江程皖以为我生气了?该死,好好的为什么要发那样的话,江程皖忙了一天一定很累啊,为什么大晚上了还要和我做这些无谓的纠缠。
莫非是手机突然收不到短信了?有了这个新想法,我一跃而起,蹲在床上急不可耐地打了个电话给陈曼曼。
她那边一片吵杂,不知又在哪个场子厮混:“找姐干嘛?”
“陈曼曼!”我扯着嗓子,“能听见么?”
“能!你快说,打给姐干嘛!”
“发条短信给我!”
“你说什么?”
我声音更大了几分:“我说,发条短信给我!看看我手机能不能收到短信!”
“神经病。”三个字后,电话挂断了。
我等了许久,也没等来陈曼曼的短信。一定是这样,一定是手机无法接收短信了,我这样对自己说。
然后江程皖的信息便跳了出来。
——“女朋友如果不让陪,我就只能送女朋友上班了。明天早上,不见不散。”
第二天早上,江程皖真的出现了我家楼下,拿着丰厚的早餐,挂着大大的笑容。
我故意嗔道:“昨天不是说了么,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干嘛还来送我上班。”
“我没有。”他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你可没有说不能给女朋友送早餐。”
我立刻努力憋着笑夺了过来:“早饭都送完了,你还在这干什么?”
“那我走了。”说完,江程皖真的转身离去,没有开他的路虎车,我倒是很好奇江公子要怎么去上班。
“你等等。”
“嗯?”
“要不……”我挑了挑眉梢,“我俩一起去挤公交?”
我只是没有想到,江程皖真的接受了我的这个建议。
早晨的公交车有多么拥塞不堪,想必每个上班族都心知肚明,再搀上包子饺子的各色气息,实在如同搅拌着的大锅饭,色香味俱全。
车子猛然一停,我的身体随即向前栽去,直直栽在江程皖的胳膊上。精致的香水味叫我无比清醒,他根本不应该呆在这。
江程皖却毫不在意,看着我微微笑了笑,然后一手绕过我的肩,一带便入了他的怀:“站稳点。”
“哦……”我支吾着,“好。”
很快,公交到了站,他抢先一步下了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跳上站台。说实话,我很怀疑在没有这样关怀的前二十五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知道,很多事情对你很不公平,但是至少在没有人的时候,我希望我可以像一个男朋友一样,让你有被爱的感觉。”走在我左侧的江程皖,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撕咬着手上的早饭,然后停下脚步递了过去:“那你会吃我吃了一半的早饭么?”
“我会。”
“你会帮我摆平公司的流言蜚语么?”
“我会。”
“你会开你的豪车每天接送我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
“你会为了我放弃顾雅么?”
他沉默了。
我笑着摇摇头,然后继续向前走:“你不要怕,这些我都不要。”
江程皖依旧不说话,只是跟上我的步子。
“就想你说的,无论你在哪,我在哪,也无论我们能不能拥抱,能不能见面,能不能联系,你心里想着我,念着我,那就好了。”我继续撕咬起手上的三明治,“就算有一天分开了,我们也可以天各一方地祝福对方安然无恙,这就是我要的爱情。”
“我可以给你更多。”
“我不需要。”蓦地,我绽开一个笑容,巴巴儿仰望着他,“程皖,如果爱情真的想我说得那样,你还爱我么?”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有的时候,我觉着自己真得很没用。因为我太畏惧,太不自信,所以才要一次又一次把我爱你这句话说出来,好像只要挂在嘴边,我们就真得可以白首偕老的相爱。其实这句话说出来多么容易,在我不知道的角落,江程皖又变换着语言和顾雅说了多少次。
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爱不爱顾雅,或爱不爱我。
上班上到一半的时候,前台小姐喊我去领东西。
我走到门口,看见是一束娇艳欲滴的白玫瑰,比昨晚顾雅收到的更加纯净而奢华。
“您好,小姐,麻烦您签收一下。”
“谢谢。”
我开始有几分相信于江程皖的话,他真的,拼命地,在他可以做到的领域,给予我被爱的感觉。
我接过那束花:“麻烦您了。”
我看见花上方小夹子中的卡片,然后迫不及待地取下来,想看一看其中是怎样的甜言蜜语。
“祝周小姐工作顺利,生日快乐。”
署名却不是江程皖,而是……
Devin!
今天是我的生日?似乎真的是,我的二十六岁生日,竟然在一个工作日中被我给忘了。而记得它的,是我负责的一个专栏作者,也许还有江程皖。
我不置信地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惊喜,还是失望。
更可怕的是,这束价值不菲的玫瑰,像是坐实了之前的传闻,又一次把我推上了风口浪尖。在我解释这是一个作者送的之后,那帮女人的嘴更是没闭过。
“我手下也有不少作者呢,竟然不知道像咱们小楼一样勾搭一个!”齐诗云的确是这间办公室中不找事就会死的那一个。
我登时拍案而起:“我告诉你,我和Devin清清白白,你别在这瞎造谣!”
“我听说前段时间,崇江的儿媳妇顾雅也来找你写东西了是吧?”她却无所谓地叉着腰,“你说,要不是你勾搭上那些富家公子,她有什么好事能轮到你来做?”
“我清者自清。”嘟囔完这一句,我便愤然离座。
其实我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我应该理直气壮地和她争辩不休,恼羞成怒之后顺便扇她个大嘴巴。但是现在的我不行,我没有这个底气,我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整整一天,我都颇是抑郁,好好的生日,便被这无风不起浪的闲言碎语掀开了二十六岁的序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