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她只麻溜地收拾着东西,“对了,我爸那边你没说错话吧?”
“没有,你爸就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说我去北京考证,你一直在北京陪着我呢。”
“那就好。”拽上箱子的拉链,她疲乏地坐到床上,“我下周一去给我爸干活了,别还没去呢就先惹着他。”
我一直勤勤恳恳地打着下手,闻言抬起头:“唷,曼曼姐你不过你那游手好闲的小日子了?”
“不过了。我爸说他那边最近也不容易,我还是给他省点心的好。”
陈曼曼面无表情的苍白小脸蛋上升腾起一丝颓然,我心下不忍,起身挨着她坐下,一手揽住她的肩:“振作点,嗯?”
“姐没事。”她强撑出一个笑。
“那你说你想吃点什么,吃完我就相信你。”
“那……给我来根烟吧。”
到最后,我也没给她那根烟。实在纠缠不过,我就说我去看看出院手续的事,便留下她一个人呆在了病房里。
江程皖候在门口。
我还没有和陈曼曼说这桩破镜重圆覆水重收的大喜事,对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分享喜悦比抱头痛哭更残忍。
虽然我知道,从长远眼光来看,这只是焉知祸福的一时冲动。
“都弄完了。”见我出来,江程皖立刻迎了过来,“她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一天天烟烟烟的,也不知道烟有啥好的。”
“那,”紧跟着,我便得到了江公子的质问,“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我抬起头,不解道:“什么事?”
江程皖把零零星星的什么*病例就诊卡亮在我的面前,威胁一般道:“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未出生的侄子。”
我愣了几秒,很快便明白他明白了什么。
精明如江公子,自然不难从这大把大把的证据中得知陈曼曼住院的真实原因。
我推了他一把,撇开他挡在我面前的身躯,然后径直走过去,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反正现在孩子已经没了,结果都摆眼前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孩子是怎么没的,程峰有权利知道。”
我抬起头,有些话说出来很困难。
我看向等待答案的江程皖。
我要怎么说呢?生活就像一个冷笑话,我要实话实说,小棕毛推了陈曼曼一把,把自己闺女给推掉了?然后呢?就算他信了,难道让他再转告给江程峰,带给小棕毛无休止的自责?
我还没想出答案,病房的门在此时倏然被拉开。
先出来的是一个拉杆箱,紧跟着是陈曼曼较之过去小了好些的声调。
“对了周小楼,刚才忘了问你了,姐没打孩子的事,你没和江程峰胡说吧。”
我循声望去,江程皖循着我的视线望过去,什么也不知道的陈曼曼还在望着自己手中的箱子。
待她也终于循着我望来时,半弓的身体滑稽地顿住了动作,久久才喊了一声:“江……江总?”
江程皖最终答应下来,这件事情他不会和小棕毛说。
也许他也觉着,一个人推掉了自己闺女,是一件很荒谬并且悲伤的事情。
那天,江程皖开着车把陈曼曼送回了家:“无论怎样,我还是代替我弟弟和你道歉。”
然后陈曼曼说,不需要。
在驶离她家,载我回去的途中,我一直盯着身边驾驶座的他看。我蓦地觉着江公子也真是可怜,天天为了这么个败家兄弟收拾烂摊子。然后我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当个省心的女朋友,乖巧可人的贤内助,不给他制造麻烦。
那个奇妙的周末,江程皖在我家陪了我整整一天。
直到周日的晚上,他才离去。
“你想好怎么向顾雅解释这两天干嘛去了么?”靠在门口,我看着换鞋的他。
“她不会问的。”
我嬉皮笑脸:“是不是因为你是惯犯了?”
“我只对你是惯犯。”他在门外搂住门内的我,“周警察,我的罪行都被你看破了,可如何是好?”
“那不如给你判个无期徒刑吧。”
“好啊,这辈子,我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了,我的心,就关在你这。”他说着去戳我的心窝。
“我不要。”我娇笑着退了一步,脱出他的怀,“以后我们不在一起了,它就会腐臭发烂。你不如那时候送去给别的人,有爱有心的婚姻,才比较好过。”
他看着我关上门。
“再见。”我说。
第二天我去上班。
每个周末和周初都有不一样的好戏和不一样的心情。
这一周也不例外。
我一去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齐诗云要调回来了。
“真该死,那不找事就会死的狐狸精又滚回来了。”小丫头趁着主编还没来,坐我旁侧一边大嚼早饭一边大放厥词,“我赌五毛,她绝对是陪了谁睡,才给调回咱们部门。”
“怎么都好,我无所谓。”我对着电脑,并无心这个话题。
她却说个不休:“怎么?周姐你真这么大度?她以前那样说你,你……”
我赶忙摆手:“我真无所谓。”
“小楼,这么早呢?吃了没?”
我话音未落,齐诗云那矫揉造作的嗓音便在是身后升腾而起。
我受到惊吓般回过头,故作夸张地客气起身:“唉哟,这不是诗云姐么?真是稀客。”
“以后就不稀了,我今天就回来了,从今往后啊,大家还像以前一样,都是同事。”她说着媚笑起来,一手绕过胸前压住长发,微微屈身,在我耳边吐气如兰,不知什么意味地说了句,“要我说,二世祖的味道也不过如此。”
一语毕矣,她便又花枝招展地扭了开。
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思索着这句话的意味。汪若雨则在一旁戳我:“周姐,她刚才和你说什么呀?”
“说你赌对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给。”
小丫头张大了嘴:“啊?!她真陪人睡……”
我赶忙给捂上:“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别乱说。”
她瞪大了眼点点头。
我这才松开手。
“嚯,难怪呢。”汪若雨拍着胸脯往回走,“我那次就看见她上了一辆宝马,果然啊!”
我没接她的话,我只是觉着,齐诗云的这句话并不是炫耀,而是……是警告?
除了齐诗云这只盘旋在我身边的幺蛾子之外,当然还有别的麻烦。
每周一都有一个主编专属找茬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会给你出各式各样的难题,让你完成各种奇思妙想的任务。
今天也不例外。
我在主编办公室里被他的这个安排吓成了狗,登时叠声推绝:“不是,您让我去做专访就算了,您说这采访的活计您给我干嘛?记者部小王休年假,不是还有小李小张小凤仙么?我连话筒都不会开,您别和我开这种玩笑行么?”
“小周啊。”主编不急不躁地抿了口茶水,“这次对你也是一个试炼,我知道你没有采访的经验,但是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才有第二次嘛。”
“第二次?还第二次?不是,您……”我咽了口唾沫,“您是不是打算把我踢了?”
“当然不是。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人事调动的事么?等明年开春,我应该就走了,这个主编的位置,我还是希望有一个发展比较全面的人来坐。”
好一段冠冕堂皇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我天生比较倒霉,我可能真的以为自己要被馅饼所砸。
我狐疑地扫视了主编一周,最后问了句:“仅此而已?”
“你跟了我这么久,我能骗你么?”
我特别想问他,之前骗我去给江程皖做专访的是一条肥得流油的哈巴狗么?
我抽了抽眼角:“好吧,采访谁?”
为了他这个该死的决定,我蹲在隔壁折腾了一天采访仪器。
最后一直陪着我的那位资深记者温昊都看不下去:“哎。”他只好手把手地教,“这个键,你看,就是这个键,你按下去就别松开。”
“这个?”我试了试,“是这样么?”
“对,你再试试。”
我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按他说得继续摆弄。
“嗯嗯,好多了。”温昊终于松下半口气。
“哎呀你别愁眉苦脸的。”我笑嘻嘻推了他一把,“我知道浪费了你一天时间,等我采访完了请你吃饭还不行么。”
“饭就不用了,我求你把这些东西给还回来就行。”他拍拍手起了身,一边摇着头道,“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竟然让你去做采访!”
“怎么得?我不行呀?”
“呵呵,你别说我们记者部看不起你。”他回头嫌弃地扫了我一眼,“我还真有点看不起你!”
“我……!”
他看着我怒目圆睁,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我“哼”了一声便不再理。
说到温昊,我就不得不提上一嘴。他是我的大学同学,同系不同班,和陈曼曼还有过一段情史。据陈曼曼自己说,两人谈了一周她就把温昊给睡了,睡了一周又把他甩了。虽然温昊是不承认的,不过毕竟是这种事嘛,谁承认谁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