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支吾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眼神却始终不敢和她碰撞,“那当然了,江总那么优秀的人。不过顾小姐你放心,我自知不比顾小姐,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所以嘛,也不是程皖故意要招蜂引蝶,是有些小姑娘掂不清自己,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说着冷笑一声,“我相信他的话,他可以和别的女人玩玩,可是他只爱我。”
有些小姑娘。
我认真摸索着她的话,竟也分不清她是真的意有所指,还是我自己做贼心虚。
之后,顾雅又和我谈起做自传的事情,我还是婉言拒绝了。
我不想再和她有过多的交集,如果可以,我不想和任何与江程皖有交集的人有所交集。
当然,除了他自己。
我从休息室出去的时候,温昊还等在门口。
我上前招呼他:“诶?你还没走呐,真等我请请吃饭?”
“不是。”他摇摇头,“我刚接到你主编的电话,让我做完采访把你逮回去。”
“啊?!为什么呀?”
“你知道什么叫明日头条么?”温昊得意地领着我,在装修华丽的走廊中,“今天晚上加班,把这一版做出来!话说回来,顾雅也真够意思,给我说了这么多料。哎,小楼,你俩交情不浅啊,你……”
一回头,他便对上我阴森森的目光:“小楼?”
我伫在原地,愤然道:“我不要加班!”
“你又没有男朋友,回去也没事干,老老实实干活吧。”
“我不加班!”
“你和你主编说,又不是我要你加班。”
“我就不加班!”
“行了行了。”温昊开始上手拉我,“快走吧,别搁这杵着了,你杵着越久,晚上就越晚。”
结果晚上果然好晚。
人去楼空。
我终于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沉寂寂的冬日之晚,谈今那栋并不气派的写字楼里独独亮着我这一盏孤灯。
仿若夜半的渔火,行驶于苍茫的江面。
“该死……”我嘟囔着,像是在骂主编骂温昊骂顾雅骂自己。
这时,桌面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这个点?主编查岗么?也真是辛苦那个肥老头了!
我立刻没好气地接了起来:“喂!”
“你还在办公室?”那头沉缓的声音。
我一愣,这嗓音干净,温柔,却馋了微微的酒气。怎么也不可能是主编那条哈巴狗了,莫不是,江公子?
我吸足了一口气,才回神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
“我在你楼下。”他说,“打你电话关机,我就来看看。”
“关机……我看看啊。”我摸了半天,终于从椅背后的大衣口袋里找出手机,按了半天都是黑屏,“没电,我忘了充了。”
“那,我可以上去么?”
我用手中的笔支着下颌,略一犹疑:“上来吧。”
就是这样,原本狼狈不堪的一灯如豆,变成了两个人的花晨月夕。
“加班?”
“否则呢?”
“我陪你。”说完这句,江程皖不管我的回答,直接从公文包里掏出厚厚一摞文件,在我一旁找了个座位坐下。
如此良辰美景,如花美眷,可怎么叫我还有工作的心思。我脚下一蹬,转椅便对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呀?”
“因为你不在家。”他头也不抬,双目凝于面前的文件,语气淡淡。
“你去我家了?”
“嗯,吃了闭门羹。”
我得意地笑了笑,又将座椅转回去:“你怎么这么闲?还有功夫去我家?”
“我不闲。”他不提摩挲于纸张之上的钢笔证明了这句话,“打你电话不接,我还能怎么办?”
看他这副励精图治的模样,我也不好意思再摆出无所事事,只得乖乖地重新投身于稿件之中,嘴上却依旧和他搭着话:“你找我有事?”
“没。”
我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我只得讪讪答应:“哦。”
江程皖依旧言出冰冷:“晚饭吃了么?”
“还没。”他这句话倒是叫响了我的五脏六腑,我低头摸摸肚子,兴起道,“一会弄完了一起去吃宵夜吧,主编答应给我三倍加班费的,我请客。”
“有人等着你采访完,就不知道给你买份晚饭么?”
我一时没明白此间意味,傻呵呵问了句:“诶?”
“你下午是不是和顾雅碰面了?”他如同审犯人一样的语气。
江程皖极少主动和我提顾雅,这不禁叫我心头一颤,离开跟着他严肃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听顾雅说,”他这才抬起头,从层层叠叠的文件中,“能看见你和你的男朋友那么恩爱,她很高兴。”
“哈?!”
他又把头低下去,对我的讶然不为所动。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俩之间羞于启齿的事情,终是被顾雅探破了?
我吓得够呛,脚下又是一蹬,挪过转椅后再是一推,稳稳地滑至江程皖身旁,小心翼翼道:“那怎么办?”
“你说。”
“我哪知道!”我拉过依旧埋着头的他,强制江程皖对上我的目光。
我突然害怕,害怕得盛烈而激烈。这一切太是突然,我无心追究,到底是什么蛛丝马迹,让顾雅识破了我苦苦隐藏的秘密。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终于,江公子还是要放弃我了。
我看着他,久久的,却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只是发现,早已寻获不到那搂我入怀时的灼灼目光。
“你……”我颤着嗓,拉住他袖子的手愈攒愈紧,“是不是要和我说分开?”
他没有作答,我看见他翦瞳微漾,传达着情绪的波动。
我的手似是被那可怖的沉默烫着一般,遽尔松开。
“程皖……”我匆匆想哀求些什么,“要不,想想别的办法吧?我可以给你时间,我……对不起,我知道你也很为难,我不该说这些,可是我……我不想分开,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我摊着手,急切地辩驳,“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么?”
他用诡异的眼神将我打量了一遍,缓言道:“你再说一遍。”
我撇过头,言辞在此时尽显苍白:“算了……”我颓然地将脸埋进手掌,“我知道,江程皖,你的决定,我从来改变不了。”
说实话,我特别后悔。
我为什么要接下那个采访,为什么要和顾雅多说什么?为什么要玩火*,为什么要一发不可收拾!
下场!通通是下场。
我抬起头,发线凌散而胡乱地贴在额前,狼狈不堪:“你走吧。”我哽咽一声,一手指向门外,“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走吧。”
他没有动,只重复了刚才那句:“你再说一遍。”
“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你爱我,你离不开我。”他笑了,蓦地想了,像是冬天突然升起的太阳,灿烂而伟大,“周小楼,你真可爱。”他说,然后他的手掌落入我的后脑勺,微微一用力,我的面庞便贴上他的胸膛。
我不敢说话不敢动,我怕他放开我,一放开,就再也不会拉紧。
“你这样,我都不敢兴师问罪了。”他说。
“程皖……”我伸手,去触摸并拥抱他的脊背,轻昵一声,便牵动了脆弱的泪腺,“我说,我说给你听,我爱你,我离不开你,你不要放开我……”
“那你,不能再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不能再亲热到,被别人误会成男女朋友。”
“好,我不,我一定不,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诶?”我蓦地推开了他,胡乱抹了把婆娑泪眼,“什么别的男人?”
“顾雅说,下午看见你和一个男人在走廊上拉拉扯扯,以为是你男朋友呢,就招待你俩坐了会儿。”他憋着微微的笑意,明显是对我的悲伤不已乐在其中。
温昊啊!我和温昊同事之间的革命友谊,竟然在顾雅口中变了味。更讽刺的是,这变了味的感情,被一字一句递入了江公子的耳。亏得我竟是如此患得患失,被误以为的悲剧害得泪流满面。
我狠狠推了他一把:“你不早说!”
“那你以为是什么?”
“你管我!”我怒道,然后起身,把椅子拖回原位,忿忿坐下,背对着他。
江程皖也起了身,跟到我身后,讨好般地揉我头发。
“我不离开你。”他说,“除非你一定要和我分开,否则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我不说话,却莫名地有了一种松口气的舒心。
“害你哭了,对不起。”
我生不了气,就是对江程皖生不了气。
我想这样就好了,无论我哭了没有,我伤心悲戚了没有,只要不离开我就好了。
可是我又不知道,这种残喘的*可以延迟多久,这种劫后余生般的侥幸又可以经历几次。
我之所以会误会江程皖的话,并不是因为它多么模糊,多么模棱两可,而是我心虚,我对我们充满了不确定的未来惶遽而胆颤。
我深吸一口气,我问他:“你知道我在写什么么?”
他试图去看。
我于是高举起白纸黑字,主动给出了答案:“《名模顾雅闪耀复出,独家披露其与崇江董事江程皖不为人知的恋情》。”我冷笑一声,回头对他道,“够博人眼球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