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悄悄地,她进了他的书房,甚至不敢开大灯,因为怕流泄出书房的光线泄了她的存在。
她合上门,随手将大衣往沙发上一搁,藉著书房嵌在壁上的小灯辨认方向,盈盈落定桃花心木书柜前。仰起首,她茫然地望著那一列列排列整齐的书籍,不晓得自己要找些什麽。
她其实没想要找什麽特定的书的,只是若不找件事分她心神,她怕自己终究会忍不住冲出书房,偷窥客厅里那对情侣的恩爱画面。
她不愿看,不能看,否则心脏怕会疼得她无法承受。
不,她不要,绝不那般折磨自己,她不要——
扬起手臂,她随手挑下一本封面看来磨损得十分厉害的旧书,精装的封面烫上褪了色的金字,告诉她这是一本「英诗选集」。
济慈诗选?她不晓得他竟然对英诗有兴趣,那样一个出类拔萃、在法庭上神采飞扬的男人,也会有静下心来欣赏英诗的时候?
打开书,一张泛黄的相片随之飘落,轻缓地,像冬季第一朵雪花无声无息。
李曼如弯下腰,拾起相片,在还未用自己的眼睛做确认时便知道自己会看到什麽。
汪梦婷——相片上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灿美得像全世界的阳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的女人只会是她,汪梦婷!
李曼如仔细地审视著她的相片,彷佛故意要压迫自己的心脏似的,她专注地、仔细地凝睇著相片。
她很美,是那种细致秀丽的古典美,美得清澄,美得透明,教人看了心情愉悦而舒畅。
如果汪梦婷像一朵最可人的百合花,教男人忍不住捧在怀里细心呵护,那她李曼如就像一朵玫瑰,艳丽绝轮,身上的刺却足以吓退任何胆敢采撷的男人。
她与她,就像百合与玫瑰,两种完全不同的典型,可却偏偏跟同一个男人有所牵扯。
程庭琛——汪梦婷曾爱上他,她也爱他,而经过岁月流转,汪梦婷移情别恋了,而她却……
丽唇一抿,李曼如阻止自己再想下去,皓腕一翻,相片背面的苍劲文字落入她眼底。
Ilittlethoughtitthuscouldbe.
Indaysmoresadandfair——
Thatearthcouldhaveaplaceforme,andthounolongerthere.
(在那更苦却更亲切的往日,我料不到会有此情形——
在一个已然没有你的世界,我竟然还能够存此身。)亨利。莱特的诗。
即便李曼如并不爱读这些风花雪月的诗词,在英国读了几年书,仍是令她一眼就认出这几句是出自亨利笔下的诗句。
英诗选集——她怎会傻到以为庭琛会对这些英诗有兴趣呢?他之所以去读这些诗,是因为汪梦婷,因为学习英国文学出身的她爱极了英诗!
因为汪梦婷喜欢英诗,所以他也学著读,所以他才珍藏了这麽一本济慈诗选……
心脏绞扭著熟悉的疼痛,她不禁双腿一软,坐倒在地面上。
捧著这本诗集及汪梦婷的相片,她感觉自己像正捧著程庭琛的一颗痴心,是那麽重,那麽沉,教她几乎无法承担。
这颗痴心,像她自己的,庭琛为了汪梦婷学英诗,就像她为了他而学红酒,当他一面念著英诗,一面遥想著旧爱的时候,是否也曾想过她也一面品著红酒,一面任自已深陷於对他的浓浓思念中,无可自拔?
她李曼如从来不愿与人分享任何东西,却为什麽总要为了一个把一颗心留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的男人黯然神伤?
为什麽——
「Ilittlethoughtitthuscouldbe.Indaysmoresadandfair——
Thatearthcouldhaveaplaceforme,andthounolongerthere.」她低低念著,忽地垂落首,深深埋在双膝之间。
「亚历,这是我亲手为你炖的牛肉汤,尝一尝。」
「丽西——」程庭琛坐在餐桌前,微微歉疚地看著眼前的女人为他忙碌的身影,尤其当她掀开保温锅的盖子,一阵清甜的牛肉香味直扑他鼻尖时,心脏更随之紧紧一揪。
丽西在家里是人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公主,如今却亲自下厨为他洗手做羹汤,这番盛情教他如何承受得起?
「来,尝一尝。」她彷佛没注意到他表情的怪异,热切地为他舀了一碗汤,连同汤匙递到他眼前,「尝尝看好不好喝。」
他怔怔地,接过汤碗,舀了一匙送入嘴里。
牛肉柔嫩,汤汁鲜美,确实是一碗味道不错的好汤,更何况,这其间还融有她对他的浓浓情意。
不能不感动的——
「谢谢你,丽西,这汤很好喝。」他朝她微笑。
欣悦的火苗霎时点亮她的眼,她像极端高兴他的亲口赞赏,连玉颊也染上漂亮粉红,「你喜欢就多喝一点。」
「嗯。」他点点头,继续埋头品尝,可心头却忍不住挂念正躲在他书房的女人……
「亚历,你刚刚就一个人在家里处理公事?」
伊丽莎白柔媚的嗓音唤回他的思绪,心神一凛,「嗯,是啊。」他抬眸望她,猜测她是否起了疑心。
可後者的表情一派平静,只是唇畔浮上甜甜的笑,「真的好辛苦。你每天那麽认真工作,一定要多吃点营养的食物补补身子哦。」
他只是微微一笑,「你没去看戏吗?」
「不去了。」伊丽莎白摇头,「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也没意义。」
「你可以找柯林斯爵士一起去啊。」
「爷爷对中国歌剧没兴趣。」
「这样啊。」程庭琛微微蹙眉,凝望她好一会儿,「对不起,丽西,扫了你的兴。」
「没关系,亚历,只要你以後多多怞空陪我就好了。」她依然是那麽甜美地笑。
他看著,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丽西,我——」
「什麽事?」她眨眨眼,清亮的美眸无辜地回望他。
「我——」话语明明到了嘴边,却怎麽也吐不出来,「我——」
伊丽莎白看著他,忽然之间像是明白他可能想说什麽,娇颜蓦地苍白,墨睫迅速一落,逃避著他的眼神。
「你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亚历。」她一面说,一面自餐桌前起身,「要记得把汤喝完哦,我先走了。」
「丽西,要不要我送你……」他扬起嗓音,试图唤住她。
「不用了。」她柔声拒绝他,上前倾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甜甜地笑望他,「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哦,亚历,我等你。」语毕,她立即旋身,如蝴蝶展翅,翩然住大门飞去。
程庭琛望著她匆匆消失的背影,怔然。
一出电梯,伊丽莎白立即拿出手机,拨了一组号码。对方一接听,一串慌乱的语音便自她漂亮的唇吐逸,「她真的在亚历这里。」
「你怎麽知道?」话机传来低沉的嗓音。
「她的皮包……亚历以为我没看见,可是我看到她的皮包搁在沙发上——天!」
她喘著气,嗓音转为嘶哑,「我该怎麽办?蓝历拒绝我的约会原来是因为她……
他是不是不爱我了?他们……难道要破镜重圆吗?不,不可以,我不要,我不要……」
「冷静一点,丽西。」
「……我该怎麽办?」
「别担心,一切有我。」
「你真的有办法?」
「相信我,我会搞定的——」
「她对你很好。」清冷淡漠的语音拉回程庭琛怔忡不定的心神,他回过头,李曼如窈窕曼妙的身影映入眼底。
她站在隔开餐厅与客厅的中国式屏风旁,双手环抱在胸前,凝向他的眸光冰冷,毫无温度。
「她是对我很好……」
「牛肉汤吗?」她莲步轻移,走近餐桌,倾身一嗅,「味道不错吧?」
「是挺好喝的……」
「有这样温柔体贴的女朋友,真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评论道,语气依旧冷淡。
他忍不住蹙眉,「曼如……」
「你不觉得对不起她吗?」
他默然,不语。
「她对你那麽用心,你却一直把她当成替代品。」
「我没当她是替代品……」
「得了吧,程庭琛,你骗不了我!」她截断他微弱的辩解,冷冷睨他,「若不是因为她的长相跟气质有几分像汪梦婷,你会决定跟她交往?」
「我不是……」
「到现在你还忘不了汪梦婷!连交一个女朋友都要找与她神似的——」她顿了顿,射向他的眸光忽地凌厉,「你不觉得这样欺骗一个女人的感情很卑鄙吗?」
「李曼如!」极度的惭愧蓦地转成怒火,射向胆敢一再挑衅他的女人,「这关你什麽事?不管我是因为什麽原因决定跟丽西交往,都不关你这个‘前妻’的事!还是你真自我中心到以为连一个跟你离了婚的男人,你还有资格过问他的感情生活?」
「我——」李曼如怒视他,半晌,深吸一口气,「我是没有资格过问,也不想过问!」她顿了顿,蓦地一甩头,「我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享用女朋友的关爱了。」掷落冰冷而满蕴讽刺的言语後,她立即旋身,迈开步履就要离去。
程庭琛迅速起身,拽住她的手臂,「不许走!」他陰骛地命令。
她凝足,高傲地回眸,「你凭什麽不许?」
「李麒的案情我们还没讨论出结果……」
「谢谢你的好意。我回去後会派人列出所有当年度获得金色徽章的主管名单,再请私家侦探进行调查,相信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不劳程大律师多加费心。」
「曼如!」他为她充满讥讽的语气感到愤怒,「你说话一定要这麽夹枪带棒的吗?」
「而你一定要提出这麽侮辱人的要求吗?」她不甘示弱地反驳,「要我留下来?万一你的女朋友忽然又出现怎麽办?为了怕你可爱的女朋友误会,我李曼如这个‘见不得人’的‘前妻’是不是就应该再度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她高声质问,几个加强语气的字眼显示了她强烈的怒意。
他一窒,知道方才要李曼如回避的举动确实伤了她的自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因为——」
「因为什麽?说啊!」
因为不好意思,除了怕李曼如出现在他家会伤丽西的心,他其实更怕自己遭她嘲弄——
他才刚刚对丽西信誓旦旦地宣称绝不在意他的前妻跟任何人约会,却在之後立即打电话给曼如,故意破坏她跟威廉的约会。
他不知道是什麽鬼迷了他的心窍让他做出这麽莫名其妙的事!只知道他的自尊绝对不允许丽西得知这一切,更不可能对曼如坦承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不能!怎麽也说不出口……
「我瞧不起你,程庭琛。」见他吞吐不语的模样,李曼如更加怒意盎然,手臂用力一挥甩开了他的,望向他的明眸烈焰逼人。
「你……瞧不起我?」程庭琛怔然,极度的惊愕令他忘了愤怒,也忘了反驳,只怔怔望著李曼如,呼吸急促,而俊容微微黯淡。
「我瞧不起你,因为你没有胆量面对自己的真心,你明明还爱著汪梦婷,却拿伊丽莎白。柯林斯当替代品,就像你从前拿我当替代品一样。」她一字一句,语气冷然卓绝,「你既不爱她,就不应该欺骗她的感情,不应该对她温柔、对她好,让她以为自已是有希望的,让她一心一意、傻傻地对你献出满腔热情……你——」她一顿,细致容颜忽青忽白,「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卑鄙吗?」
她瞪著他,变化多端的眸子炫人眼目,教他几乎无法逼视。
「我卑鄙?」他喃喃,仿佛正咀嚼著这番指控意味浓厚的言语。
是的,她是指控著他,虽然她像是口口声声为伊丽莎白说话,可其实为的是她自己!她憎恨他,因为他曾经欺骗了她的感情,因为他曹经拿她当失恋的祭品,哀悼自己逝去的恋惰……
他懂不懂?他懂不懂其实她是为自己感到难过,其实是为自己感到激愤?她真正想指控的,是他欺骗了她的感情,他欺骗了她!
可恶……
李曼如心脏一紧,一阵灼热刺痛眼眸,教她的呼吸蓦地细碎起来。她蓦地用力甩头,拚命想甩去突如其来的脆弱感,「说实话吧,庭琛,」再开口时,语音是刻意控制的冰静,「坦白承认你现在还爱著汪梦婷,说啊!」
他面色一白,「我不……」唇瓣微颤,「我不爱她——」
骗人!
她更加愤恨,全身颤抖,心海翻腾著滔天大浪,「Ilittlethoughtitthuscouldbe.Indaysmoresadandfair——Thatearthcouldhaveaplaceforme,andthounolongerthere.」她忽地背诵起那首题於汪梦婷相片後的英诗,语调是经过压抑的平静。
她念著诗,一面定定地凝视程庭琛,不放过他面容任河一丝变化。
而他面色是比之前更加的苍白,「你怎麽知道这首诗……」
「我看到了那张你夹在‘英诗选集’里的相片。」她冷冷地回道,「你应该没忘记自己在汪梦婷的相片背後题了这首诗吧?」
「我……没忘——」
他怎麽会忘?怎么可能忘?
怎麽可能忘记在那段刚刚失去梦婷的日子里,他曾经如何夜夜辗转难眠?怎么可能忘记自已在跟曼如结婚後,还依然忘不了、抛不下她,在她的相片背面题上这麽一首英诗?
他怎麽可能忘?
他蓦地闭眸,唇间迸落沙哑的低语,「我一向自负,没想到败在一个看来平平淡淡的男人手上。为什麽?为什麽梦婷会选择季海平?为什麽她在爱过我之後会移情别恋爱上他?为什麽那个家伙会在飞机震荡得那麽厉害的时候还起身找梦婷?他难道不怕因此丢了自己的性命?」
他急促地喘息,想起五年的梦婷原本答应与他一起来英国的,可当飞机在轮敦附近的上空遇到激烈乱流时,当她以为自己就要死於空难的时候,她喊的人名不是他,最想见的人不是他,是季海平!是那个温温吞吞、平平淡淡的男人,不是他!
一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承认自已输了,原来与梦婷三年多的感情真的比不上她与季海平几个月的婚姻,原来梦婷真的已经不爱他,而他对她的爱又远远比不上季海平!
他输了,彻底的输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输得那麽彻底——
「为什麽——」他深吸口气,嗓音压抑著痛楚,「他可以那麽爱梦婷,爱到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而我却连自己的自尊也抛不下……」
她默然,听著他突如其来的真诚表白,心脏紧紧纠结,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出身很平凡,曼如,我从小就知道必须用自己的双手挣得一切。
我一向最瞧不起那些世家子弟——他们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懂得什麽叫奋斗?
什麽叫自我实现?他们只要坐著,自然有一群下人服侍,食衣住行,样样都享受最好的。他们甚至不必用功读书,只要老子有钱,自然可以把他们送入一流学府,混张漂亮的文凭——」程庭琛忽然扬起头,幽微暗深的黑眸闪遇某种锐利辉芒,「可我不一样,曼如,我要吃美食,就得自己去赚;要想有跑车,就得自己去买,想进名门学校,就得拚命用功申请奖学金。虽然如此,可我从不以自己的出身平凡为耻,我天赋聪明,又肯努力,我知道自已有一天会功成名就,我知道我可以供得起梦婷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他一顿,深吸一口气,「为了挽救家族企业的危机,竟然决定下嫁给季海平,嫁给我一向最瞧不起的那种世家子弟!
我真……我真觉得不平衡,完全无法接受!我恨她,恨季海平,我好恨好恨——」
激愤而痛楚的呐喊在空中回响,一字一字敲入李曼如心坎。
於是她开口了,语音低缓而平静,「你最恨的其实是自己。你恨自己不够有钱,恨自己没有能力帮助汪梦婷,恨那个有能力替她解决家族企业危机的人不是你,所以你的自尊受伤了。而因为自尊受了伤,你当时才没回台湾去全力争取汪梦婷——」她凝定他,美眸微微迷蒙,氤氲某种雾气,「庭琛,你对自已要的东西一向全力以赴,可你却没有去争取她,因为自尊对你而言,还是比她重要……」
「自尊当然重要!」他狠狠地截断她的话,黑眸底蕴著遭人看透的狼狈,「别告诉我你该死的不在意你的自尊遭人践踏!像我这麽个一无所有的男人,除了骄傲与自尊还能拥有什麽?」
对他如野兽般的咆哮她只是淡淡一笑,「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有的男人了。你有事业,有名望,有地位,还有钱——你已经得到你从小所梦想的一切了,不是吗?」
他一愣,「我得到了我所想要的一切?」
「所以你不需要再自卑了,庭琛,去争取你想要的东西吧,去争取汪梦婷——」未完的语音如落雪,转瞬消融在空中。
她敛眉低眸,轻轻咬著红唇。
她是白痴!天字第一号大白痴!五年前她曾经为了庭琛渴望与汪梦婷双宿双栖而不惜毁掉他的事业与前途,五年後她竟然主动开口要他去争取汪梦婷?
她疯了吗?她李曼如一向主张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为何今天却要把自己曾经一心渴望的男人推到另一个女人手里?她曾经说什麽也不肯让庭琛与汪梦婷重拾旧爱的啊,为什麽今日反而一心鼓励庭琛去争取她?
她疯了吗?
不,她宁可相信是自己不在意了。因为不再爱他,所以才能落落大方地鼓励他去争取昔日旧爱——
「你……为什麽要劝我去追回梦婷?」程庭琛瞪著她,眸中满蕴对她的不解,「我不明白,你从前还曾经因为我想与她破镜重圆而誓言毁了我的一切啊……」
「我错了。」她哑声低语,极力维持淡定的语气,「我告诉过你我也有自尊的,庭琛,因为当时你伤了我的自尊,所以我才采取那麽激烈的手段。」
「难道你的自尊现在已经得到修复了吗?」他问,微微讽刺。
「我——」她深吸一口气,「不在乎了。我认清了,反正你根本从来没爱过我,我又何必执著於报复你呢?」
他蹙眉,不喜欢她这种认命的口气,「曼如,你——」
「别婆婆妈妈了!」精神一整,她忽地又恢复一贯的尖锐凌厉,「要是还喜欢汪梦婷的话,就去台湾追回她,不要拿伊丽莎白。柯林斯当替代品。」
「别胡说八道了!梦婷早就嫁为人妻,都有了孩子了……」
「那又怎样?」
「我对破坏人家的家庭没兴趣。」他淡淡一句堵回她。
「你——」她直直瞪他,「难怪当初汪梦婷会选择季海平,因为你虽然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却连一点自尊也放不下……」
「这跟自尊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她怒声驳斥,「我真替你可悲,虽然你瞧不起季海平,可人家比你对爱情懂得多了。他温柔体贴,是谦谦君子,爱汪梦婷爱到拿她当玻璃娃娃捧在手心里呵护……」
「够了!别再说了!」他喝止她,不愿意听她满嘴称赞季海平。
「这麽个身家清白、聪明优秀又温柔贴心的新新好男人,别说汪梦婷,就连我都不免动心……」
「你动心?」他冷冷挑眉,「你才见过他一次面!」
「我见他的次数比你想像的多。」她同样冷冷回应他,「事实上,我们这几年还都一直保持联络。」
他闻言,感觉一股莫名的怒气上扬,「季海平跟你保持联络做什麽?」
「怎麽?我不能跟他成为朋友吗?朋友之间不能彼此问候一下吗?」
「他跟你成为朋友?该死!这家伙是什麽居心……」
「他才没什麽居心!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怒视她,「是啊,他是谦谦君子,我是无理小人。」
而她像受不了他无理取闹般把双手一摊,「学学人家的风度吧,别跟个任性的小男孩一样。」
「你、说、什、麽?」
「我说,你应该学学海平……」
「海平、海平!他是你什麽人?」他愤怒地打断她的话,「要你叫得那麽亲热?人家已经有老婆了!」
「那又怎样?你这些年不一直在觊觎他老婆?」她不甘示弱地回应。
他瞪她,好半晌,「我懂了!难怪你要千方百计劝我回台湾追梦婷,原来是你自己想乘虚而入——」
「什麽?」充满嘲讽的言语激得李曼如全身一颤,明眸圆睁,两束怒焰直直逼向程庭琛。
可後者的怒气不比她少,「该死的!我不会让你如意的——」说著,他忽地上前一步,双手攫住她的肩,俊睑一俯,威胁压上她的樱唇。
李曼如一惊,「你……又要做什麽……」讶然的抗议很快地便被他封在唇里,她扭动著身子想挣脱他,可他却蓦地展臂一推,将她整个人压抵住墙面,「你干什麽……」
她喘著气,惊慌地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他举得高高的,钉在墙面,而身子更是整个被箝制在他高大的身躯之下,动弹不得。
「这是……」她侧转过头,躲避他炽热的亲吻。
「你尽管告我……」他嗓音沙哑,依旧放肆地追逐著她。
「我……不要以为我不敢……」
「我怎麽敢看轻你?」低哑自嘲的笑声在两人的嘴唇之间回旋,「你一向说到做到——」
「庭琛,放开我。」
「我不。」
「这是……不对的——」她轻轻喘息,徒劳地想抑制自己过於急促的呼吸与心跳。
「你不想要我吗?」他问,忽地用力将自己的抵靠她,让她感觉他灼热的。
她倒怞一口气,前额开始冒出细碎的汗珠,而美眸映入的他俊朗的脸庞,也开始变得朦胧,「不要这样……」她低语著,语音破碎而压抑。
「你不想要我吗?」灼亮的星眸俯视她数秒,接著低下头,温热的唇烫上她敏感的锁骨,「你想要我的,对不对?曼如——」在她颈项及胸前地游移著,缓慢而耐心地点燃她体内火苗。
她心跳狂奔,双腿开始虚软,「我不要,不要……」紧咬著牙关,她依然逞强。
「你要的。」他却从她细弱如猫咪的嗓音听出了她的渴望,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一面腾出一只手臂,探入她後背拉下礼服的拉链,很快地,黑色的古奇礼服便落了地,「你穿了吊袜——」他沙哑地呢喃,在眸光依恋地流转过她娇美的一圈後,停驻於她包里著黑色吊袜的修长美腿。
他的因这样的视觉效果更加勃发。
「是为了威廉而穿的吗?」他问,语气听来竟像有些嫉妒。
她差点歇斯底里地笑了。他嫉妒?为她?怎麽可能!
「我从没想过要跟他……」
「那就别跟他!」他忽地用手扬起她的下颔,以灼热的直视强调自己的命令,「跟我,曼如,今晚。」他低声说道,语气霸道而狂妄。
可她却完全忘了反驳,神智因他拨弄著她唇瓣的拇指片刻迷茫。
「张开嘴。」他诱哄,温柔的嗓音有若魔咒,「让我进去。」
她不由自主地微启唇瓣,而他立即俯下唇,舌尖长驱直入。
她软软地娇吟。
他深深吻她,辗转,「我这儿还有一瓶CH.HuatBrion——」他轻轻在她耳畔吹著暖暖气息。
她闻言,忽地全身一颤。
「我们今晚可以打开它——」他低语,双手一面忙碌地著她。
星眸一展,「是为了伊丽莎白而买下它的吗?」
天!为什麽连她自己的语气听来都像是在嫉妒?
「我从没想过要跟丽西——」他以同样的话回敬她。
「那就别跟她。」她呢喃,长腿一伸,勾上他胯间,的侞峰缓缓摩挲他胸膛。
他身子蓦地一僵,「曼如——」
「我决定不告你了。」她柔柔地说,星眸妩媚回斜,「你觉得怎样?」
他凝望她数秒,「我说好极了。」他忽地开口,一面伸展双臂抱起她,快步往卧房走去。
「酒……」
「等会儿再拿。我等不及要你了」
夜未央,而激情的序幕刚刚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