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两孩子脱离危险,顾家琪就出门,重去河床岸找线索。
半道撞见程昭闯进营地,他情绪激动,抓住她就问:“阿南,夏侯雍说你是他媳妇儿了,这不是真的,他骗人,对不对,阿南?”
夏侯雍与跟班们走过来,他横笑道:“好媳妇儿,过来叫相公。”身后一长串少年们的嘲笑声。
“你娶得起我么?!”顾家琪轻嗤道。
夏侯雍当场给气炸了肺,跟班们见他发怒,作鸟兽状一轰而散。程昭破涕大乐,抚掌道:“没错,没错,你都没我有钱。”他把金叶子袋晃得沙沙作响。
“你配不上小南。”谢天宝一眼下论断,程昭更高兴,问这是谁呀,顾家琪说这是她新认的弟弟,结拜过的。程昭咕噜着怎么不跟他结拜,顾家琪道她可不要多哥哥。
仨小孩自说自话,夏侯雍划开八卦掌,向未来小舅子挑战,打赢了正好抱媳妇回家。谢天宝恼这人口没遮拦,无言乱语,提步前冲,以小擒拿手将他拿下扔到别处。
整个过程,没超过五秒钟。
军营里众人围成一圈,鼓掌叫好:漂亮。
谢天宝小大人般地抱拳向众人致意,回到顾家琪身旁,神情不骄不躁。程昭哦哦地欢呼雀跃,鬼精灵地说他请客,摆宴清都楼为谢少侠洗尘。
“顾念慈!”赵云绣柱着拐杖掰开人群,一瘸一拐地到夏侯雍前,心疼于他摔青的脸颊,冲三小孩叫骂道,“敢打相公,你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妻的觉悟,女训你读到哪里去了!”
话说赵云绣自得夏侯雍亲口允婚,便处处以其夫人自许,尤其见不得顾家琪这贵人轻侮未来夫婿。
这日两人首次当众扛上,其人护短言语,当即军中围观士兵狂笑不歇。
顾家琪懒得理会,程昭嫌恶,谢天宝皱眉,问究竟。程昭小声八卦,都说为了赔她那条腿,不仅要夏侯雍要娶她,还搭上阿南的亲事。
“那腿明是她自己打伤的,为何要赖小南?”谢天宝语出惊人,顾家琪又惊又喜地看向他,她还以为这孩子诓人,谁想竟是真的。
众人私语纷纷,赵云绣气苦,睚眦俱裂,甩掉拐杖,鞭抽谢天宝。夏侯雍拉住她,怒喝谢天宝道:“你再胡说八道,少爷饶不得你。”
谢天宝淡道:“我亲眼所见。”
当即复述当日赵云绣是如何以大欺小抢马,落马后辗转河岸洗伤口,起毒意,自己砸腿,好栽赃王雪娥伤人,不想受水蛇惊吓,避逃时无意绊倒摔晕在河边。这才是赵云绣冻伤腿的真相。
“信口雌黄,为了摆脱亲事,竟找人栽赃。”赵云绣骂道,夏侯雍也不信,道:“你是何人,为何跟踪赵家小姐,这事如何就只有你见得?”
“我见她为我娘所伤,有意送伤药,不想听她一路咒骂我娘,就想着给她点教训,不想老天爷都看不过她心眼歹毒,才派了条蛇收拾她。”
“雍哥,定是他,定是他点我穴道,弄伤我的腿给他娘出气,偏编造什么蛇啊的谎话。。。”
夏侯雍冷看赵云绣一眼,推开她,再问道:“你娘是谢夫人?为何从不见你,你还是老实交待,何时潜伏在军营,受何人指使害赵家小姐,是谁家的奸细!”
谢天宝神色有丝慌乱,却拒不肯交待他提前潜入军营由何人接应做安排。众人生疑,谢家小儿如此作为分外可疑。
这处的动静引来营地里的几个大人,谢天放走过去,问儿子他何时离家入营,在何处安置。谢天宝见双亲到,说自己在营外安置,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他这点小聪明还瞒不过老江湖,在其父一再追问下,谢家小儿吞吞吐吐说,是一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夫人收留他。
经指证,这人便是池越溪。
原来年前一别,谢天宝跟踪父亲到客栈,看到王雪娥,母子天性油然而生,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娘亲,但王雪娥根本没有想他。回去后又听父亲哄骗他的话,谢家小儿更加伤心,第二日便离家出走,碰上了韦婆子派出探秘的人。
谢家小儿就此进入宣州军营,池越溪说了一番顾家琪是如何刁蛮任性难伺候的话,最有力的证明就是王雪娥少奶,这小姐就硬喝他娘亲的血长大,很多人可以作证。
元宵回营那一天,谢家小儿瞧着自己的娘亲去疼爱别人的孩子,还为了她,胡乱伤人。
在池越溪若有似无地提点下,谢家小儿萌生一念:要是这个坏阿南不在,娘亲就会回家了。故而尾随顾家琪,但他天性未泯,遂发生两人同落水事件。
又是顾夫人池越溪,真是好歹毒的心计!
众人气愤难当,谢天放无奈摇头:“小宝,你怎么能听信外人的话。”
谢天宝垂着头,都是他亲眼所见,顾夫人所说也不全是骗人的。
赵云绣这可找到有力证据,道:“喝,一个无知小儿,他能为别人谎话就害人性命,现在和顾小姐亲厚,也定然敢编瞎话埋汰我。雍哥,你要为阿绣讨回公道。”
“不是!”谢天宝急辩道,顾家琪拉住他的手,谢天宝气涨红了脸,又觉害了小南,真正难受。
顾家琪笑瞟赵云绣,道:“你从何人嘴里听说,我不满亲事来着?”
“你,你叫人打雍哥。”
夏侯雍恼怒,叫她闭嘴!别再丢人现眼了。顾家琪似笑非笑,不看两人窘态,她转身说道:“爹爹,姑姑,谢叔叔,阿南和弟弟玩去了。”牵上谢天宝,说去城里买姐弟装。
“什么姐弟装?”程昭好奇地问道。
“就是一家子穿的衣服。”顾家琪回道,谢天宝神情一喜,程昭说他也要,“行啊,我们一起穿。”
仨小孩自在进城,顾家琪一派轻松,程昭一路欢语,谢天宝心事重重,苦乐相交,他道:“小南,你定要信我。”
“我相信的。”
“那为何不去河岸?”谢天宝不解,凭证就在河对岸,那儿还留有赵云绣自伤凶器及那条水蛇尸。
“咱们去晚了。”顾家琪道。
程昭哇哦一声,道:“阿南,你好厉害,竟未卜先知。”
他跟谢天宝说道,他们出事后,营地里就组织人把河岸打平整了,还竖起高高的栅栏,防止小孩玩耍再淹水。听说还是夏侯雍出钱督工交办的,众工人打趣夏侯雍紧张小媳妇,就因为这玩笑话传开,他才知道阿南出事,到军营问究竟的。
俩男孩佩服地看向顾家琪,她笑笑道:“你们看赵家小姐么,说慌都不脸红,就知道她已经湮灭证据了。”
“对哦,那个赵云绣很不要脸的。”程昭又爆八卦,天天不知羞地跟夏侯雍后面跑,两个人还躲在他家后花园亲嘴,他因为吃惊打翻了手里的玉米糊,正好盖到两人头上,像两坨屎,大家看到后都笑死了。
“我们也要笑死了。”
仨小孩一路笑着到城里,在程记商铺换装后,他们的新装换得程夫人尖叫狂喜地热爱,她带着仨个一模一样的可爱小孩,走街窜巷,逢人就“杀”,仨小孩粉脸留下满满红印,怀里多了无数小物件。
程昭以袖擦口水印,很苦恼地说道:“小宝,以后你就知道我娘的可怕了。”
谢天宝不自在地轻抹脸上唇印,道:“现在就知道了。”
只有顾家琪咯咯地笑,数数自己收到的小礼物,看成色,挺满意。
傍晚,仨小孩道别各自回府。丁寒青在营路口等人,交给顾家琪一把双管火铳。他两眼充血丝,满目愤慨,这年轻小伙又给池大小姐的歹毒给刺激到了。
连饭也不吃,赶时间给阿南小姐捍接新式火铳防身用。
顾家琪当场出枪,丁寒青在旁看记录,问她手感,紧要的就是她用得方便顺手。
“小丁叔叔,我们来比赛?”
丁寒青正是好玩爱闹年纪,当即应战。两人在营地里拉起两条绳子,挂十数张靶心纸,打过静止的靶子,两人又换移动式的,由兵员在旁边拉绳,倒是赛得开心。
在两人换弹药的间隙,空气里咻咻数声,夏侯雍在数米开外,单手执弩,铁箭射出,箭箭穿靶过,他随意地耍了一把帅,冲丁寒青冷笑道:“等你塞好火药,本少爷,”他比了个一箭毙命的手势,“已经杀死了你。”
丁寒青自得的傲然全消,夏侯雍又喝道:“不要让我看到你再纠缠我女人!”
这话可真叫人难堪,尤其对素来心高气傲的丁寒青而言。他捏着自己的杰作,气得浑身都发颤。顾家琪卷卷发辫,轻笑叫道:“喂,吃软饭的。干卿底事?”
夏侯雍怒得牙龈崩出血,一把甩了手里拿来哄人开心的东西,喝道:“顾念慈,你好得很!我夏侯雍要不叫你把这话吃下去,我跟你姓!”
顾家琪轻笑,转头和丁寒青继续说话:“小丁叔叔?”
丁寒青回神,苦笑道:“雍少说得没错,换火药的时候足够敌人偷袭,”他自语,弹药的射程短,药力不足,“这也是弩弓营比火铳营吃香的根本原因。”
“那咱们也往火铳里连塞十个八个药包,看是火铳杀敌快,还是弩弓快。”
丁寒青喃喃复述,十个八个药包,他眼睛看着夏侯雍扔在地上的连弩弓,脸上震惊狂喜,他捡起东西,匆匆往火铳营赶,边跑边道:“阿南,改天丁叔叔再和你说。”
顾家琪眼眉轻抬,笑意泛染眉梢,得来全不费功夫。
谢天宝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看她玩耍,这时见人群散去,他道:“小南,回家吃饭了。”
“嗯,不知道姑姑今晚做什么吃。千万不要是红烧肉。”
“不好吃?”
“天天吃,也要厌的。”
两人回到住处,王雪娥端上来的还是一大碗红烧肉,顾照光、谢天放两老爷们就着大白菜,用馒头夹了大口吃得贼香。谢天宝头回和双亲坐在一处吃饭,激动得把肉塞到鼻子里,把顾家琪逗得哈哈大笑,胃口也开了。
“果然还是有弟弟吃饭才吃得香。”
这话让众人笑开颜,谢天宝腼腆地给顾家琪夹了一筷素菜,顾家琪也回夹,两小孩闹得欢快,大人们也高兴。
更深人静,顾家琪夜起,王雪娥带她到茅厕,顾家琪碰到她衣裳寒冷,问道:“姑姑还没睡?”
王雪娥应声,没多说,把小孩送回被窝,细细压好被,熄烛,掩门。
二月酷寒的冷风,送来夜色中的呵斥声。
顾家琪从床上爬起,趴到木窗处望,谢家仨口正在远处空地,谢天宝挥拳不缀,身体摇摇晃晃,显是气力用尽;谢天放心疼儿子年纪小,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王雪娥俏脸冰寒,想要留在阿南身边,没有绝世武功是不行的!
复又威胁,练不成这一式,就给她滚。
谢天宝僵硬的动作,再一次地挥动。
可怜的娃。
为免小孩心底留下怨恨的阴影,翌日,顾家琪着手做他的思想工作。以闻鸡起舞月落而息的勤奋大家顾家齐为例,循循以诱。谢天宝奇怪,问道:“小南,你说这些干嘛?”
顾家琪词屈,道:“我昨晚见你很辛苦练剑,怕你不能理解姑姑‘心意’。”
“不会,我知道娘是为我好。严师出高徒。”谢天宝一脸幸福样,现在天天有娘亲教导练武,又能吃娘亲手做的饭菜,是他做梦都求不到的好事。
顾家琪倒。
这年头的孩子,可真好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