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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程家谈不成婚事,池老太还挺可惜的。
顾家琪连忙说她和程公子只是幼时邻居朋友玩伴,绝无其他,打消老太太的念想。
池老太想劝她实际点吧,又觉小姑娘受的苦够多,是该允许她的婚事有些风花雪月的美丽情意的。池老太打发家仆,请章氏再辛苦辛苦,多找些人。
章氏得信,带来一个新人选:海陵王府的世子。
池老太一看这是景帝儿子过继去的,还有两正妻,王府又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当下就摇头摆手,直道这人选比前几个差远了。
章氏却神秘兮兮地说:这人选再好没有。
池老太让她别卖关子。章氏马上道:老太太最担心的不就是小姑娘嫁到夫家,给婆家摆规矩,受姑嫂妯娌奚落什么的。这海世子可以说完全没有这些问题,他是过继的,和海陵王夫妇不亲,只要海世子向着丫头,海王妃想摆婆婆派头训儿媳,站不住脚。
海陵王府那边亲戚关系更好解决,章氏道,她探过那边意思,海世子会在京城新建个府,单给顾家丫头管的,别人不许进。
池老太奇道:“这世子如何有这般能耐?”
章氏笑道:“老太太您是不知,这位世子自己有七艘大海船,手下好几万,专门出海打匪寇海盗,攒了不少家底,压根儿不用看海陵王夫妇脸色。想单开府,就单开。”
池老太听出这话里意思,道:“这世子和丫头有一段?”
“老太太真是通透。”章氏像讲悄悄话般地低语,海世子大婚人选求的就是郦山公主,只是宫里那几位不同意,又扯出些杂事断了两人心思,就弄成现在这样。
池老太思忖,忽然问道:“那孩子不会是他的吧?”
“这个,可不好说。”章氏眉眼不动,正经八百儿地既没否认,也不应承。
池老太太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自然听得出章氏话里话外音,她怒不可遏,又气无奈,摇头:“造孽,真是造孽。”忽地,她回神道,“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提也不顶事,宫里那几位,哪会让他们两个如愿。”章氏递个为难易懂的眼色。
池老太柱着藤杖杖首,凝神道:“你这意思,现在能成?”
章氏诶地应声,和老太太靠得近,像母女俩儿讲私密话一样亲昵,她道:“老太太,我就跟您交个底儿,这位世子爷为求得心上人啊,在京城里狂撒钱请朝官到太后那儿求恩典。”
池老太若有所悟,道:“若是老太婆再到太后娘娘那加把劲儿,这事就成了。”
“是哩,”章氏拍掌叫好,“老太太您真是和观世音菩萨一样儿的慈悲心肠。”
池老太心里有了数,就把顾家丫头叫来,问问她的意思。
顾家琪笑回老太太:“早断了,我也就没提。”
章氏和老太太低语,小两口闹别扭呢,孩子都怀过,哪里轻易断得了。
池老太嗯嗯应,深以为有理。顾家琪忍不住磨牙尖,孩子,孩子,毛的孩子!她深呼吸,笑道:“老太太,这事儿您别费神了。宁夫人,您回去和那边说声,不成。”
章氏笑呵呵不应话,池老太怪道:“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人家好意,你就算不愿,也不能直接回绝凉人家心思,以后还谁给你操心牵线。”
顾家琪福个身,让章氏原谅她的无礼。
章氏回道年轻人嘛,床头吵床尾和,有点小脾气她完全能领会得的。所以,她不在意顾家丫头一时气愤在头上的话。
听这话,池老太更加相信顾家琪是对海世子余情未了。
顾家琪憋气,胸口闷得生生疼:斗魏景帝时,她觉得抬出池老太拿纲常压人是世上最好的主意。现在,她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池老太把她的恼羞成怒,当成心事被说破后的难为情,拍拍章氏的手,道:“挑个日子,咱们一起到太后千岁那儿坐坐。”
章氏得令,轻快地起身告辞。
顾家琪张嘴想说她的婚事自己做主,但那张该死抽的圣旨,没了。
彼时,顾家琪对秦东莱仍有芥蒂,压根就没想过要用他的东西再欠人情,所以不在意它的去处;现在,她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那段过往,没有任何心结地享受秦东莱对她的好,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顾家琪一时想不出办法推脱,就跟老太太磨,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一马不配两鞍之类的话成箩筐地倒。
池老太的思想是很老辈的,喜欢有情人破镜重圆有缘人美满团圆之类的结果,直道老太婆不会害她的,姑娘家心性不要太高,要紧的是这人品行好,两人能过日子,要真有什么难以容忍的小矛盾,都可以拿出来说和说和嘛。
顾家琪败下阵来,她想另辟蹊径,走朝庭官员的路子,捣乱此事。但曝露自己这方面的力量,去阻止一场对手占尽优势的婚事安排,不闹到鱼死网破不可能成局。
权衡利弊后,顾家琪叉掉不嫁,决定要嫁就嫁得让他吐血以泄心头郁积气火,也就不再和池老太磨叽。
池老太见自己说通了小姑娘,挑好日子和章氏进了趟宫。
个把时辰后,章氏扶着人惊慌失措地回府,说是老太太受了惊吓。顾家琪好奇一问,得知是海世子异于魏人的雪肤翠眸高挑的身形让老太太误以为活见鬼。
等老太太定魂,章氏给她解释:“海世子有半胡人血统,那样的长相在胡商海商那儿很常见。”
池老太惊魂未甫状,道:“那也太寒碜人了,三更起夜,人还不得给他吓死。”
顾家琪在旁添油加醋,道:“就是啊,这人岂止长得怪,毛病还特多。老太太,咱换个人吧?”
“毛病,啥毛病?”老太太警觉地反问,再追问章氏,“你听说过没有?”
章氏呵呵笑,打趣道:“这小两口才知道的事,我哪里清楚啊。”
池老太嗯声显出疲倦的神色,章氏周到地服侍她歇下手,告辞。当日晚,池家三子携妻女来向老母亲问安时,池老太交给儿子儿媳们一个任务,查清海世子这人的根底,特别是要确定他有无隐疾。
顾家琪在后面听了,满面黑线。
这老太太误会的可真是好地方。
老母有令,池家三位老爷就忙活开。池太师任首辅多年,关系大把大把的有,和海陵王府也有交情,因而能得到些厂卫都不一定知道的隐密事。
这一查可了不得。这人拥有一支完整的海上舰队,尽占魏国海军力量三分之一强,且全数是久经海战的坚兵精锐。靖南侯关昶那点子军功跟他,比都不能比。
为人低调,除了十五年开春那会儿进京求郦山公主显了名号,一般人都不知道海世子平时做什么。他其中一个妻子,是李太后那边的直系姻亲,但他本人既不是太后党,也不是皇帝党,更和二皇子那边搭不上关系。
老太师当即决定,压上他在官场上三十年的老资本,也要促成这门婚事,为东宫太子拉拢最得力的盟友,打造最厚实的钱粮后盾。
看倌要问了,老太师怎么就不担心海陵王府与郦山侯府两府势力结合,会酿成海世子的不臣之心。怎么说,他也曾是个与二皇子一样,拥有角逐皇位继承权的景帝之子。
这就要说到海陵王夫妇对这个继子的防范和打压。
过继来的孩子是仇人的儿子,海陵王夫妇哪可能宠他爱他,他们最希望的事就是这个继子死于非命,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好回敬魏景帝及李太后对他们的宝贝独苗苗的阉割之仇。
偏偏,这个继子能干又厉害,本人有出神入化的武艺傍身不怕暗杀;背后又有神秘势力供给源源不断的金钱打造只属于他自己的枪炮海军。
海陵王夫妇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坐大势重,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等到继子年满十五,海陵王夫妇退而求其次,只要他与徐家姑娘生下儿子,好有个自家一半血脉的世子孙继承他们的家业,就不管他。
可这继子压根不听他们摆布,自己有主意要讨博远侯家的女人,即太后那边的人,来气死他们。确切地说,是回报早些年他们对他的种种阴谋暗害。
海陵王夫妇是宁肯散尽钱帛,也不愿百年后家产落入李家人手里。
瞧形势不对,海陵王夫妇即与皇帝协议,赐同妻,把徐家姑娘也送进继子院里。可他一根指头都不碰徐,用啥迷药都不能让他就范。男人不碰女人,女人怎么生得出孩子。
不用说,海陵王夫妇和海世子的关系,有多水深火热。
同理,海陵王夫妇也绝不会喜欢海世子自己要的女人,郦山公主。因此,老太师根本不担心两府权势有相融的那一天,双方相会,没有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都是奇迹了。
而海世子尽管有声势惊人的海军,但现在还不能独立脱离海陵王府,反制海陵王夫妇。
他要想真正做主,还是需要一定助力的。如果,海世子得到东宫太子相助,定然能提前继承海陵王府;东宫太子帮助海世子后得到的回报,也必然是丰厚无比的。起码,不用再担心二皇子手里的北疆军权的威胁。
海世子得势后,东宫太子只要注意挑拨他府里皇帝派、太后派、海陵王夫妇派等势力关系,就能把这股力量紧紧攥在手心里,不怕他有间隙生反骨。
何况,未来还有郦山公主能制约海世子。
郦山侯府,天下军人敬仰向望的一座丰碑,忠君爱国以身证法义无反顾。
顾家人的信念,君要臣死,臣即死。宁死不反。
池老太师谋划几个轮回,都觉海世子和郦山公主的婚事,真是送上门来的大好事。
打从他从首辅位置上退下来,东宫太子几番找上门来谈话请教政事,池老太师就已感觉出朝政正在逐渐落入太后、二皇子两派之手。
现在的内阁首辅是顺应民心政意的礼部尚书鲍文同,这是最铁的太后党人,从政超过三十年;次辅相原吏部尚书邱光仁,他的儿子打小就跟在二皇子身边侍以君臣之礼,十年地方布政使,六年京官,十年六部尚书,这资历就是做首辅都是绰绰有余的,还是逊太后那边一筹;
第二次辅相原文渊阁大学士裴尚俊,五年外放,两年京官,被皇帝选中直升户部尚书管国库那个空壳,在户部基本无所作为。这样年轻浅薄的从政履历,让他没有资格在内阁说话,没有资格草拟六部递上来的奏折,更没有资格否决两位老前辈的票拟决意。
更糟的是这个一度投靠东宫的年轻次辅,是靠了魏景帝本人的一点余光,硬给挤进内阁的。
其他还有文政军机六位辅臣,三个属太后党人,另三个归二皇子派。
这么一看下来,统领六部的内阁,魏国最核心的权力机构,竟没有一个是真正属于东宫太子的人。
池太师想到这等实际情况,认为说成海世子与郦山公主婚事刻不容缓。要抢在二皇子派、太后党人没有插手之前。
他嘱咐两个兄弟及家人注意口风后,匆匆外出拜访英华殿学士方云鹤,皇太子的经史先生,未来的帝师;另一面,也要夫人潘氏进宫和太子妃谈谈,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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