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池太师小妾透露的那一天,景帝召见宣同三位英才年轻人。
因着仨人未有官职,景帝就在自己最喜欢的园子里接见了。同行的还有京里诸多有才华的公子哥,据称,皇帝要挑一批有才干的年轻人,年后重用。
景帝身边有三公辅臣阁老相陪,并不严肃,先和丁寒青谈了些许话,问他可愿报效朝庭,丁寒青慷慨陈辞,他欲尽览群书为天下,制造更多优良战器。
几位阁臣抚须点头,有傲气有才华的年轻人,国之栋梁;景帝赏了一个工部知事的官职,专司火器改造。
接着是夏侯雍。
阁老们不太喜欢这少年人一脸杀气,眉相凶狠,满骨不驯,但皇帝喜欢,所以,太师喜欢,大臣们自然也喜欢,夏侯雍独得众臣青眼相加,当场给收入京畿卫龙虎卫,封百户。
之后,景帝叫顾家齐上前回话。
顾家齐无疑是这些人里头年纪最小,却最出众的一个。他骨骼清俊,生相秀美,气度非凡,众人见之,无不称一声好个翩翩美少年。
景帝打量顾家少年一番,赞好,少年英雄,前途无量。
他问周围意见,阁老们极为满意,相互纷纷点头表示此为栋梁之材。
难得君臣都欣赏,魏景帝龙心大悦,语气亲和地问少年何时入营,如何潜入北夷,以何法诱敌,又让他当场演示双枪绝技。
景帝不时地点头,阁老们赞这少年就是皇帝的羽林军少将,如得良将卫青去病等等,把少年儿郎夸得有如天上星宿下凡,襄助得道天君。
皇帝看来很欣赏这个进退有度谈吐从容的顾家少年,便问他要何赏赐,但说无妨。
“草民启望陛下,将所有功勋归于先母李氏。”
西直苑园里顿时冷风嗖嗖,所有和美的假相叭地一声,有如梦幻泡泡被戳破,只余残酷现实。
顾家齐先母李氏香莲,出身地方豪族,曾是江陵第一美人,擅琴,诗情冠绝江南,时人称莲花仙子,与郦山侯九公子顾照光结缡五载,夫妻琴瑟和谐,育有一子;后顾照光执意迎娶京城第一美人,也是当朝太师之女池越溪,迫李氏让出正妻之位。
当是时,先帝、景王(即帝)以及还是李贵妃的太后都曾密旨李氏让步。
堂堂沧州李氏长女求援无门,为永保幼子世家嫡子身份,李氏书就“绝情赋”广印天下,让世人识得一干人等为皇权如何逼迫弱女幼子到绝路,后自求而去。
李氏的激烈反抗让皇家面上无光,她也是蔑视三纲五常的叛逆者,所有封建礼教卫道士大加鞭挞的反面教材,任何一个提到李香莲的人都会惹怒皇帝、太后,厌之恶之绝之。
“陛下,博山侯诸子恭候多时了。”皇帝身边的宦官袁振,上前打插,转开了话题。
景帝缓缓神色,道:“宣。”
另有小宦官将触怒天颜的顾家齐请到一边,博山侯等各家年轻公子入园面圣,与皇帝对话,或诚惶诚恐,或阿谀媚言,或世故圆滑,没个和皇帝心意的,此次内苑选英才没有达到预计中的结果,皇帝很不高兴。
拐弯抹角地,众人得到消息,因结在出言不驯的顾家少年身上。
连杀人如麻的夏侯雍都能得皇帝夸奖,可见当时景帝的心情是不错的,都是顾家齐坏事,毁大家前程。众欲谋前途的年轻人如何腹诽、嫉恨顾家齐当不必说。
顾照光领儿子回侯府的时候,几番欲言又止,想教导儿子些什么,却开不了口。他把手放到儿子稚嫩的肩上,道:“不要多想。”
“拿开你的脏手!”顾家齐冷冷地斥喝,用尽所有愤怒,瞪这个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一眼,转身回侯府。
顾照光苦笑,什么因什么果,想着儿子,就想起懂事贴心的女儿。这些天忙进宫见驾,来不及回府,也不知阿南喉伤如何,可习惯池府饭食。顾照光猛然想起太师府内院只开两餐的习惯,想起那些粗茶淡饭,他不由心疼。
买了些易吞咽的肉粥与酥饼糕点,顾照光匆匆回府。顾家琪不能说话,不妨碍她用拥抱贴面,感念父亲的体贴。
两个丫环青苹青菽见大人回来,就把池家人如何轻慢小姐添油加醋说了一通。闻言,顾照光神色微沉,以一种陌生而又严厉的眼光看着女儿。
顾家琪心知有异,怯生生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阿南,这种事以后别再做了。”
顾家琪心里咯噔一声,这位阅人无数的总兵老爷自从听过她的琴声,便时时留意她的为人处事,就怕她往歪路上走,想来这话颇有深意。
顾照光语气微重地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顾家琪低头,用力点了点。
“喝粥吧,别凉了。”
顾照光说完这句即离园,顾家琪心里暗叹,看来得吃些皮肉苦头,以挽回自己在这个便宜老爹心目中的形象才成,否则?否则,小命堪虞。
再说池家女眷,池老夫人翘首以盼,顾家见驾,圣眷何如,探得顾家齐不识好歹提起旧事,皇帝虽没当场砍他脑袋,但也是不待见的了。
池老夫人进景福宫朝拜太后千岁为其贺寿的殷殷期盼,付诸一空。老夫人辛苦持家,半生操劳,儿子出息了,位极人臣,高居一品,但那赐封的诰命迟迟不来,导致她这位教养出三个大官儿子的贤惠老母,竟不能进宫伴驾,侍奉太后,和皇帝他妈聊聊婆媳过招经。
这是老夫人心中的痛,内里的伤,骨子里的怨。
她盼着先帝的旨意,盼了十六年;盼着太后的旨意,盼了七年;她还有多少日子好活,她怎能不急,所以,她把一腔希望寄托在顾家上。这也是她讨好那小孽种的根由所在。
否则,她岂能让那等贱种踏进池家大门半步。
现在一切都毁了,统统都没了。
池老夫人五指怒抓旧桌案,怒喝道:“开祠堂,带那孽种!”
在旧园前见到总督府亲兵,池老夫人又换了脸色,叫来宁氏,道:“你去吩咐那孽种做几件事,把祠堂的牌位擦拭干净;洗净地板,记得要跪在地上用双手一块块地砖地擦;有空让她挑黑芝麻,她姥爷爱吃干炒货。”老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记得告诉她,把这些事做好,她娘就认她。”
“还是娘(祖母)有办法,这下,让她再也告不了状!”“这是进孝道,告到皇帝那儿都没用,别说顾远山了。”
众女心快意,想那池家祠堂,平素阴森湿冷,如今隆冬雪降,更是酷寒难忍,双膝着地,以跪姿擦拭,三天就能要她小命,就算及时送医也保不住那双腿,太师正室宁氏可是吃过个中苦头的活生生代表。
这可比直接打死个人爽意得多。
宁氏柔声遵命,池老夫人觉得还得敲打敲打她,道:“想想你女儿这辈子是给谁害的,你就该知道怎么做。”
“谨听婆婆大人教诲。”宁氏刻板而恭谨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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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扭曲的妻妾关系,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