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秦堡主纳妾的决定,在秦家堡掀起轩然大波。
秦堡主要收个孤女玩小妾养成,没人会管他荒不荒唐。但是,这个人选不行。人说了,顾家琪的小命是七夫人救的,大家也没奢望小姑娘能报恩,最起码一条,不能恩将仇报。
“哦,夫人救你一命,你不思图报,还却过来撬七夫人的墙角,做人不能太无耻。”
“这丫头片子的品行打小就坏了,现在就懂得用美色耍手段,谁知道她日后会如何折腾。”
秦家堡要的是稳定,和睦,团结,这种来路不明的妖蛾子,绝对要一棒子打死,以绝后患。
秦家堡群情愤慨,连顾家琪的贴身丫环救主大功臣小三月,也是日夜苦口婆心地劝:“小姐,咱不能恩将仇报;七夫人还怀着恩公的儿子呢,万万不能因这事让她伤心。”
顾家琪扯着手绢,哀哀凄凄地抹眼角,扮可怜,道:“我一个姑娘家,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秦爷要收我,我还能推却不成?左是恩,右是恩,我能如何?”
三月抱住她痛哭,可怜的小姐,命运坎坷,却生得如此美貌,实在不幸。
她哭诉道:“小姐说的是,男人要喜欢上这张脸,那真是没法子的事。万般罪都是咱们女儿担了。”这丫头想来想去,忽然觉得小姐生得好是福气,给秦爷看中更是好上加好,要不然,小姐孤苦一人,身无长才,伤愈后,该何去何从。
“三月,我、我的命好苦啊。”顾家琪抱着丫环痛哭,千金小姐沦落至此,有冤不能伸,有仇不能报,真是比黄连还要苦。
外头传来一声轻咳,三月低叫秦爷来了,她松开小姐,飞快地抹干泪,还劝小姐千万不要违逆秦爷,他要做啥便由他,如此方有好日子。
“三月,你去沏壶茶来,我和秦爷说说话。”顾家琪用手帕轻压眼角,柔柔弱弱地说道。
秦东莱坐定后,道:“我贪图美色你弱女反抗不能,我是歹人你好无辜,你还命苦?”
顾家琪当听不懂话中挖苦味,柔声道:“我爹有个姨娘,平素我三定五省不曾少,爹爹与她相敬如宾不曾轻慢,衣食无缺,仆妇随侍,真正富贵闲人,却能堂而皇之诏告众人她命比纸薄,苦不堪言。我与她同样孓然一身,想来应该也算是苦的。”
“委屈你了。”秦东莱不是很真诚地回了一句。
“是我思虑不周,怪不得秦爷。”顾家琪大大方方地把岔子的因由拉到自己身上,男人是绝不会出错的,有错,那也是女人误事。
这话秦东莱受用,正正神色,取出一沓文件,主要是四海皇庄股东权利义务行为准则之类的说明,秦东莱正和顾家琪解释条款,让她先熟悉股东这个身份要知道的东西。
忽听秦嶂在外传报:七夫人要生了。
本是大喜,却是生早了。
内堡说,七夫人是因救了条中山狼气愤难耐,情绪过激,稳不住胎。
这消息将在秦家堡里挑起何等事端不言而喻,秦东莱重捶案角,怒容满面。七夫人是他爱妾,那孩子的到来两人都是欢喜的,却因家宅不宁致小儿早产,是以生气,但还不至于如此喜形于表。
盖因叫顾家琪看了场笑话,秦东莱觉有失颜面,方大怒。
三月送来茶水,神色不安,只怕秦堡主要迁怒自家小姐,磨磨蹭蹭许久,方退下。
这一打岔,秦东莱收好怒意,冷静自持,道:“如此形势,顾小姐有何良策?”
顾家琪放下茶碗,戚然道:“秦爷喜得鳞儿,早把小女子忘到脑后,您随意将我打发了便是。”
“也好,避锋芒,明转暗,出奇不意,一举击破。”
顾家琪装模作样地抹抹眼角,长泣一声:“只怨君生太早,我生迟;否则,何须如此。”
秦东莱淡笑,尽管顾家琪给他扣上不好听的名声,他却觉得小姑娘这般鬼灵精怪很有趣,都让人忘却她本来年岁,可平辈而交论。
“你好好看,记熟。”他嘱咐一句,起身,随秦嶂去爱妾七夫人处。
数个时辰后,整个秦家堡都得到喜讯:七夫人平安诞下一个男婴,重三斤二两,是为秦东莱唯一活着的男嗣。举堡欢贺。
秦东莱一直留在七夫人的园子里,直到她缓过劲。
七夫人虽然伤心伤身,却也没把这事儿归罪那无名孤女,反是同情她遭遇,进劝堡主,喜欢就留着养着。七夫人这招以退为进好,秦堡主不仅宠她更胜从前,直接给新生的三少爷数十万贯的家财贺生,还送爱妾两个牧场。
秦堡主又借着七夫人早产一事,狠狠处治了堡内的悍仆。秦家堡百年富贵,有钱养人,叔长辈宠爱的老仆甚多,活到七老八十的很正常,所以,奴大欺主不稀奇。
众人见堡主动大怒,七夫人又当受宠,不敢当面捋虎须,反对纳小孤女为妾的声浪低隐;人人注意力重又放到博堡主宠爱的要事上,只要自家主子也生个一男半女的,就能跟七夫人一样,八面风光,横着走都不是问题。
这当中以年纪轻的九夫人、十夫人、十一夫人会费心思,三人中又以十夫人为急。
十夫人娘家姓程,也就是宣同十八府地头蛇财老虎程大胜的大女儿程蕾。按说,程大胜与皇商虞家枝缠根结的,这嫁女怎么也不能嫁进秦家的。
但是,程夫人好生养,连生三女,再一举得男。
这事在普通人家可说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不就程夫人略略受宠,哪家女子不是连生三五个的,穷人家还有直生十多个的哩。
而在子女不旺的秦家堡人眼里,程夫人好生养这点,就成了程家长女最大的优点。
秦家与虞家也不是什么生死冤家,商场上的对头而已么,娶个仆女生孩子,打声招呼,多放点钱就成的事。
于是,程家长女风风光光地给抬入秦家堡。
不能够说程家长女在秦家受委屈或者不受宠什么的,秦堡主还是很看重十房的,然而,不知是风水问题,还是饮食不惯,或者离家思亲之类的,总之,她入堡三年,没能发扬她娘那能生养的大优点。
程氏在秦堡地位,也就微妙地尴尬起来。
那些势力眼的老仆,倚老卖老,变着法儿在易生子的房 事手段上折腾这个原先什么也不懂的清白大姑娘,程氏忧闷痛苦,在这无穷无尽的深海之中,突然,天降异人。
就是那个牙都没长整的孤女小妾,早早学会狐媚手段背叛七夫人,众长辈不喜,唯靠秦堡主一人宠爱当身立命,这种情况,可不就正和程氏自己的遭遇一样么,都是秦家堡的异数。
程氏决定拉拢这位助力,不求巩固地位,但想有个同盟能说说心底话也好。这心底话,指的是同样被富贵骄人的秦家堡众排斥的羞耻感。
顾家琪听说程氏找上门来,想了好一会儿,才忆起有这么件事。
程夫人请宣同总督为女嫁高门压阵,嫁的原来是秦家,这世界真小。
趁着打扮梳理的光景,三月像倒豆子似地把关于十夫人的闲碎事哗啦啦倒出。顾家琪低道,怎地这般不聪明。
“小姐,你说什么?”三月手指头还是使不开的,她做惯粗活,除了会梳最简单的同心如意髻,那些漂亮贵气的多重叠发髻,她还没学会。她有心要做好,一面还要给小姐交待十夫人的情况,免得小姐吃暗亏,也就没听清话。
“就这样吧。”顾家琪起身,换穿高低木底绣鞋,经改良,新绣鞋和坡跟鞋相差无几,缺点是太重,得用丝带提绑定。不过,穿上这鞋,再化点妆,顾家琪瞧起来就能有十二三岁,蒙混过关倒是不成大问题。
三月扶着小姐出内室,去见客人。
程氏为人说话爽直,与其母卞氏很像,偏受秦家堡人情故事影响,神容压抑,有些放不开。等她拐弯抹角送上结盟礼物,顾家琪手边的茶都换了三回。
顾家琪提议出去散散心,程氏神色见喜,道好,她去安排,下个月初一如何。顾家琪轻笑,吩咐三月跟秦嶂说声,她要出堡。
程氏震容,堡里就是大夫人也没能如这孩子般指使堡主亲随秦嶂如自家仆人。
未几,众人登上马车。三月频频向程氏打听秦堡主的喜好,她一心要帮小姐固宠;程氏有心交好,说得无不尽实。可怜顾家琪耳边两只麻雀,叽叽喳喳。
到山脚,马车停,后车门打开,五皇子一袭黑丝金蟒小袍,沉着脸,跳上车,坐到顾家琪身边。程氏见这煞星,脸色不由得吓白,她的贴身丫环更是直接贴车壁,缩成一团,微微发抖。
三月好奇,但得五皇子冷冷一扫,也心里发怵,不敢说话。
“慢。”排骨小孩念道,手里还抓着半个西红柿,嘴边沾满汁液,他三口并两口吞掉柿子,再把脸凑近,顾家琪看他,他眼闪笑意,他知道她不会在人前违他的意。
顾家琪拿出手绢,胡乱擦两把,排骨小孩又伸手,顾家琪直接把手绢扔过去。
“小姐,小姐,”三月偷偷地叫,“他是谁呀?”
顾家琪笑道:“一个朋友,你们说你们的。”
程氏哪里还敢再说话,三月眼珠左右动,掩不住好心。排骨小孩一直注意着身边的姑娘,敏感地察觉到她不适,道:“难受了?我还是抱着你吧。”
顾家琪笑着掩饰,低声道:“一会儿就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