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溪神色不变,她早把人处理掉了,怕什么。
聚精会神而听的人们纷纷要下文,注意到动静偏过身形,让两个女子搀扶一个年轻却苍老的姑娘走入对峙中心。
她就是名闻京都的名门四秀东华诗社才女宁晓雪?
怎地犹如快步入坟墓的老人一样,了无生趣。
池越溪神情大变,她怎么还活着。
宁晓雪扬起被划花的脸,那上面犹有透死气的青色尸斑。围者皆低呼抽气,宁晓雪平淡地说道:“表姐,你想不到,我没死吧?真是老天开眼,能亲眼见表姐得此业报,我死也瞑目了。”
顾家琪指着人道:“这位,你的亲表妹,宁国公夫人老来女,无论身世,还是日后人生道路,都和当年的你一样,入住东宫,备为景泰宫主之选。你抓了她,恐吓她,威胁她,把她关在暗不见天日的黑室,动辙打骂,你身体不便的时候,她还要代替你侍候你的情人。你占用她的身份,用她的脸欺瞒世人,最后还要杀了她以防暴露你恶毒自私的真面目。
当年,宁国公夫人曾亲自抚养你,栽培你,送你入东宫。你这样回报她,足可见你这人天生自私自利,奸诈狡赖,恬不知耻,又贪婪永不知满足,纵使没有当年的事,你做了皇后一样祸害苍生。”
顾家琪走到卞留安前面,轻蔑地说道:“人之所以为人,就是人不是畜、生。人,知道好歹善恶,知道感恩戴德,知道是非对错。”
在所有人再次倾向同情顾家痛恨怙恶不悛的池越溪时,魏国皇帝御辇赶到。
魏景帝脸色还有些青白,但步伐稳健,说明他身上毒已解。他搂住池越溪,对她身上的脏污视若无睹,两人双目相对,无需言语已明白对方的心意,他们坚定地相互微点头,魏景帝对围聚在此的失去亲人的悲痛者们,说道:“宛儿所做的事,都出自朕的授意。是朕愧对你们,朕向你们请罪!”
当朝皇帝、九五之尊向黎民百姓赔罪?!
所有捧牌位的人都大为震惊,神容不知所措,眼瞧着皇帝撩起龙袍摆,当真要跪下去,所有人集体吓了一跳,以比皇帝更快的速度跪下去,惊惧地三呼万岁。
这时,内阁六部朝臣急急赶来,太后凤仪也匆匆来阻止,天子自有天子威严,顾照光是他的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顾照光必须死;更别说顾照光还曾有辱皇家体统,真是死有余辜,赔个毛罪。
那些死掉的人,要怪要怨要恨就找顾照光,是他一手导致了所有的悲剧。
李太后喝道:“郦山公主,还不跪下叩谢圣上对你们顾家宽宥不杀之恩。”
“慢,”顾家齐纵跃下马,简单地单膝行礼,“太后金安,陛下圣安,诸位阁老、大人,臣这儿新得数份密函,可以解释宣同总督及其三万亲兵将士当年如何兵败康州城的真相。”
奉上新证据的同时,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魏景帝,手指跪满街头的平头百姓,道:“陛下,我们这些无论高低贵贱都是你的臣民,陛下要我们生,我们便生;陛下要我们死,我们便死。陛下一声令下,我们即刻奔赴沙场,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不惜性命保卫家国。
但是,我们为之效忠的皇帝陛下却命前线暗探密哨,与敌国大将通风报信,出卖自己的大将,置百万边关百姓于水火,放弃自己的国家利益,也要顾照光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陛下此举真可与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哄褒姒一笑,有异曲同工之妙。
明君良将,边关安定,国家兴盛;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大胆!”魏景帝脸红怒白地喝道。
顾家齐面无表情地一笑,道:“陛下和池姨娘的深厚感情真是感天动地。为表臣心,臣将顾氏族谱带来了,这便替顾照光休离池姨娘,成全陛下与池夫人。还望陛下看在郦山侯府全都死绝,十二万将士为池夫人的不幸陪葬的份上,不要再为难阿南。
臣这妹妹,一生下来,还没睁眼,就被亲生母亲当成孽 种抛弃,连口奶都没喂过,池夫人宁可喂猪喂狗也不管她;后来,打也打过,杀也杀过,。既然如此,阿南与池夫人也再无关系。臣也会带妹妹远离中土,省得陛下见了烦心。”
魏景帝无言以对,众臣工也说不出话,皇帝办事怎么也不把屁 股擦干净了,尽出娄子。今日事,这些话,必然天下将士寒心。
顾家忠义两全,却是魏景帝心胸狭隘,为一个女人,干出和昏君差不多的事。
南北边关战局,又将陷入于六年前顾照光新死那会儿一样无将可派无兵愿奋勇杀敌的局面。
“说的哪里话,什么为难不为难,陛下补偿你们两个还来不及呢。”李太后算是顾家齐的长辈,她来打圆场,还是比较合适的。
太后搂着可怜的小姑娘,说她会像疼亲孙女儿一样疼爱顾念慈,要顾家齐别多心。
至于那个蒙蔽皇帝办错事的奸人,三尺白绫,一杯鸠酒,大家看着办。
顾家齐的到场,让皇家态度即刻软化,坐实了魏景帝大错,人们不再纠缠于谁对不起谁的事,池越溪这种恶妇跪下磕头他们还嫌晦气。
有一种人,不管做什么,总认为自己没有错,都是别人对不起他们。
跟这种人说寡廉鲜耻,都是浪费力气。池越溪要死要活随她便。
人们更想知道,看皇帝怎么处理这次朝野危机。
回宫后,魏景帝下罪己诏。
郦山侯府顾氏彻底平反,已故宣同总兵顾照光受追封为忠烈公。
从政治意图上讲,这是军方的一次巨大胜利。南北两头边境以两次大捷庆贺他们忠心拥戴的顾总督冤屈昭雪,更激动于子嗣艰难的总督大人,后继有人。
顾府冤屈洗平后,李太后、魏景帝把福嘉公主与顾家齐的婚事提上日程。
顾家齐为带妹妹离开京城开府,遂同意婚事。福嘉公主年纪不小了,还是头嫁;三公主二婚事都定在五月,李太后以为不能比三公主还晚,规格水准绝不能比三公主的低。
要说依户部官员精打细算缁珠必较的抠门性儿,顾家那么有钱,干脆尚公主的婚庆费也包了。但李太后、魏景帝正是要想方设法大肆补偿顾家,只怕找不到名目,哪里还要顾家齐掏钱,这一来二去的,福嘉公主的婚礼费用愣是花了五倍于三公主的,都赶得上魏国年税收总额了。
而皇帝从乐安钱庄借出的钱,总是欠了没还又欠新债。
好在这钱庄归了皇家,魏景帝想拿钱就从那儿拿钱,没人管,也没人敢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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