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哎呦!”
轿子猛然落在地上,蓝二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本来睡得就迷迷糊糊,这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最是难受不过,不过他也没张嘴开骂,这两个轿夫也是老兄弟了,总有几分情面在,而且平常抬轿落轿稳稳当当今天却这么毛躁,可能是有什么情况?
蓝二撩起帘子弯腰低头,外边已是一片清凉夜色。
地方很熟悉,是自家所在的金水胡同,抬轿的轿夫后边儿的不知道,前边儿的倒在了地上,看他手脚微微抽动,应该还活着。
蓝二心中一凛,前边不远处几个人影提着灯笼,他没细瞧,却下意识的先拿眼往后瞟,零不在!
“在下蓝二,不知阁下。。。”蓝二话没说完,前边一个声音如皎皎明月般冷清的传来:“漕帮今夜本准备了人手在此取你性命,若咱家不来,你此刻便是个无头鬼了。”
“啊!”蓝二低呼一声,赶紧跪倒在地:“小的蓝二,叩见公公,谢公公救命之恩。”
“哼。”汪芷迈步走到近前来,也不让蓝二起身,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咱家只是让他们走了,并不算救你。今天来是有件事要吩咐你。”
蓝二将头紧紧叩在地上:“公公尽管吩咐,小人愿为公公肝脑涂地。”
“为咱家?不,是为你自己。”汪芷冷声一笑:“刚才咱家与那漕帮的少帮主顺便聊了几句,他言语间倒是很恭顺,咱家就在想啊。。。
蓝二,你说如果咱家办事不用你而用漕帮,事情是不是会办的更顺利些啊?”
蓝二不答话,也不知如何作答。
几息过后,汪芷忽然呵呵轻笑:“好了好了,与你开玩笑的。咱们毕竟也有几年的交情了,咱家也并非是那薄凉之辈。
说正事吧,听说你要与漕帮摆薄命局了结恩怨?这个主意不错,咱家刚才与漕帮那个少帮主说了,他也同意了。地点手段你来定,不过有一点,时间要定在三日后,可还方便?”
“公公的意思小人自当照办。”
“很好。”汪芷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去:“蓝二,好好表现,若你输了,恐怕你要后悔一辈子。”
直到汪芷和一众护卫番子离去,这胡同里又恢复了平静。蓝二从地上站起来,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微风一吹凉的透骨。
“唉。”蓝二叹了一声,忽然觉得眼角余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侧头,零就站在自己身旁一步之遥,吓得他“妈呀!”一声大叫。
人吓人吓死人,尤其是在这么个当口儿上,蓝二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零倒还是那副冷冰冰木偶人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好半天蓝二才缓过神来,有心想骂他几句,可话到嘴边又算了,他要听不懂自己是白费口舌,他要是听得懂那自己就是耗子跳高舔猫腚,何苦来哉。
“一个个的,唉,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的了。”蓝二叹息着蹲下身子试了试地上轿夫的鼻息和心跳,很平稳,看来没什么大碍,应该只是什么武林中人的那些点穴闭气之类的手段罢。
“遥想当初,再看现在,小男孩儿成了太监,一天天阴阳怪气的,小姑娘也成了太监,阴沉着脸,这世道,嘿,真是怪的很。”蓝二把两个轿夫拖到一旁墙根处靠着,轿子也留在原地便往家走,心思乱的很,也就不想多管他们,寻思着大概过一会儿也就醒了。
带着零回到家中和老婆孩子一起吃了饭,晚上上床睡觉,零依然还跟个鬼似的站在床边。虽然心中已有准备,可考虑到妻子是个妇道人家终归不方便,夫妻二人便分床睡了,妻子和儿子一张床,自己单独一个屋。
躺在床上的时候蓝二就寻思着刚才胡同里的那一幕。
“薄命局,三天后,这点儿事儿用得着她西厂厂公亲自来说这一句?这里边儿肯定还有别的事儿。可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两边赌斗而已,只要两边儿的人都点头,那场地时间什么的都是末节,别说三天,就是定在明天也不是不行。
还有,什么叫“输了会后悔一辈子?”
所谓薄命局,“薄命”二字就已经说明了其中的危险,按照规矩来,自己如果输了,情况好些是个残疾,情况要是差些说不得当场就把命送了,后悔一辈子?他也没有一辈子去用了啊。
蓝二思来想去不得正解,过的片刻,迷迷糊糊的沉沉睡去,屋子里寂静了下来,除了他轻微的鼾声外再无它响。
不知何时,一直站在床头的零动了。
先是手指微微抽搐,随后牵动着整个手臂,身体,最后缓缓抬头,眼中精光闪烁,忽明忽暗。
轻轻地呢喃声弱不可闻:“阳潜于阴,老阴升阳,抱元守一,五内洪光。”
又过了一会儿,零的面目间忽现狰狞之色:“烂柯寺,我去你娘的烂柯寺,这是我的天地,不是你的寺庙!”
“不对,我没死,我还活着,活人进什么六道轮回,你凭何审我?!”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缓缓地诵经声喃喃而起,零似乎在经受极大地痛苦,面色由狰狞渐渐转为平和,但脸上却涨红的一片,条条青筋暴起,头顶更有袅袅白雾蒸腾,俨然是走火入魔之相。
零咬着牙一字一顿:“我。。。我,要杀了,你!”
“阿弥陀佛。三年时光,施主杀心戾气更胜,全无半分慈悲心怀,既如此,贫僧不能放施主出寺”
刹那间,零的表情忽然完全的平静了下来,又变成了那副痴呆呆冷冰冰的样子。
“啊!”蓝二猛地从床上坐起,也是满头大汗,不知是做了个什么噩梦,侧头看了一眼零,他的脚下多了一摊水渍,不由愣了愣:“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