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的时候徐宝从彭时府上的后门走了出来,小橘子和小柱子急忙赢了上去:“宝哥,怎么样?”
“老头子挺倔,不过总算压下来了。”徐宝眯了眯眼睛,三人向着东华门行去。
东厂和西厂是自己这一局中的关键,都要,不容有失。彭时的态度如何其实并不重要,他喜欢也罢,厌恶也罢,在皇权之下不过是螳臂当车。他的生死徐宝也不在意,来这一趟就他性命不是为了当年的所谓师生情谊,只是因为自己将来会用的上他。
对于这个天下未来的走向,徐宝根据自己的理念做了一个简单的规划,这其中商辂和彭时的好名声在其中的一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或缺,所以如果可能的话,徐宝不希望他们现在就死。
至于压下他们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徐宝对他们透漏了铁蛋的存在。
这是一步险棋,其中的风险不在于秘密的泄露,而在于锦衣卫。尚明虽然死了,可万通还活着。自己进城后来了彭时的府上这件事必然是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万通如果把这件事上报给了皇帝,自己在皇帝眼中的忠心必然大打折扣。
可是万通敢吗?
徐宝赌他不敢。
说赌也不准确,一来他刚吃了皇帝的挂落,恐怕现在没有做出头鸟的胆子,毕竟得罪了自己就是得罪了自己的老爹。尚膳监掌印徐孝天和怀恩私教不错这件事算不得什么秘密。二来,如果他真有胆子进宫,怀恩绝对也会拦下他。怀恩对自己的观感如何不重要,只要他在意铁蛋,他就一定会给自己擦屁股。
过了东华门,一连串的通报过后徐宝被带到了坤宁宫中跪在了成化帝的面前。犹记得上一次觐见时朱见深还是一个红光满面的富态样子,此时却一脸的憔悴,脸上皮肤松弛,有些脱相。看来这一场变故对他的打击甚大,不过这不重要,就算他行将就木病弱膏肓那也是皇帝,抬抬手便是旨意,眼神一动便是生杀。
按照规矩磕头问安之后徐宝从怀中掏出早准备好的一本小册子双手举过头顶:“奴婢徐宝奉陛下旨意出宫暗循朝廷赈济东南水患之钱粮用度,一切所见所闻奴婢具皆书于其上,请陛下过目。”
怀恩接过册子奉与朱见深,朱见深也不接,只摆了摆手让怀恩先站到一旁:“徐宝。”
“奴婢在。”
“你这次差事办的如何朕已经知道了,不错,朕很满意。”
“不敢当陛下夸赞,全赖陛下洪福庇佑。”
“朕有洪福?或许吧。”朱见深看了一眼怀恩,一扬下巴,怀恩将一份卷宗走过来放在徐宝的手中:“宫里最近出了许多事端,你刚回宫,或许不知,不过详细前后都已经记录在了这卷宗上,你看看,然后说说想法。”
“是。”徐宝将卷宗展开,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意料之中,这里边儿写的全是关于万贞儿遇刺前后的经过,从妖狐夜出到万岁山,再到李孜省李子龙,一直到尚明之死,事无巨细,写的明明白白。
当然了,这只是朱见深所知道的,徐宝作为背后主谋知道的可要多得多了,但可不敢表露出来,反要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态度,随着阅览的进程时而惊讶时而愤怒,过了一会儿徐宝将卷宗合上还给怀恩。
“看完了?”
“奴婢看完了。”
“说说看,你怎么想?”朱见深看着徐宝,又追了一句:“不用怕,有什么说什么,朕恕你无罪。”
“谢陛下。”徐宝又磕了一个头,随后做思索状,小心道:“奴婢觉着。。。娘娘之疾,根源还要落在李孜省的身上,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抓到李孜省。”
李孜省会逃跑的事儿徐宝可是完全没有预见,但见招拆招,从这卷宗上所书来看徐宝倒真有了些想法。他不想做案情分析,因为这应该不是朱见深想听的,他此刻最关心的应该还是万贞儿的安危,所以自己的应答应该往李孜省的下落上来靠。
“说下去。”显而易见之事,朱见深微有些失望,如果这徐宝只有这点儿看法那也就是泛泛之辈而已了。
“李孜省逃出宫去后留书不能杀李子龙,奴婢觉得这字条大有文章。是李子龙的性命真的与娘娘息息相关,还是这李孜省怕陛下会杀了李子龙?奴婢更倾向于后者。能让李孜省放弃国师之位被朝廷通缉也要保李子龙,说明这个李子龙对李孜省极其重要。若以此推论,想要抓李孜省,根子还是要往李子龙身上下手。”
朱见深又问道:“若交给你来办,你待如何?”
“若交给奴婢来办,奴婢首先会放出消息要将李子龙明正典刑。按照奴婢的猜想,李孜省闻听消息必然会现身,即使不来,也必然会再出手段。不管手段为何,只要他冒出头来,凭着厂卫之能想来都有机会抓他。”
朱见深皱了皱眉头:“明正典刑?若那李孜省已经远遁而去,消息一时没有传到又或者他来晚了,难道朕真要杀这李子龙不成?”
“不能杀。”
“为何?”
“娘娘性命攸关,李孜省所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言杀而不杀,那朝廷旨意便做儿戏了不成?”
“。。。。。。”
“说话,朕在问你!”
“奴婢以为值得。”徐宝抬头看着朱见深,缓缓道:“奴婢以为,与娘娘性命相比,朝廷的脸面并无那般重要。”
一旁的怀恩大喝道:“大胆!”
徐宝却不理会,接着道:“陛下,奴婢才疏学浅,却也在书上读过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之事。世人都言周幽王昏庸无道,恋美色而轻社稷,奴婢初时也做此想,但此时见陛下之形容憔悴,奴婢忽然觉得,爱江山更爱美人,周幽王或许不是一个英明圣主,却绝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男子。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妻如何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