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喇嘛教曼陀罗法界,诸佛加持,威力无边,奴家杨颖蓉今夜想要向大师讨教一二。”这名自称杨颖蓉的女子,声音娇媚无比。
随着其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地传来,泉底之水越发阴冷,而且更是分作数道,挟裹着低沉的魔音,绕着悟虚缓缓移动。
“若是大师能从奴家这小小的玄阴蕴魔阵中闯出来,奴家便告之那位赵姑娘的去向。”杨颖蓉站在一处,粉唇娇滴滴,玉手舞翩翩,向着泉底打出道道灵诀。
悟虚悬浮在黑色水球中间,耳听杨颖蓉之言,也不答话,手托龙珠,将水中传来的无形恶臭挡在外面,同时单手持印,身后法界微现,一团祥和白光将己身笼罩。
杨颖蓉见悟虚浑身气息一变,从方才沿路而来时候的阵阵杀伐寂灭气息,复又转换为祥和恢宏的法界气息,不由脸色微变,咬咬牙,取出一块指头大小的黑色石块,双指如剑,点送到泉底。
泉底顿时升腾起一股浓烈的魔气,在杨颖蓉的手诀牵引下,飞快地涌入包裹在悟虚周围的水球之中。
顿时,周围泉水如墨汁一般,传来巨大的拉扯和压迫之力,水流移动旋转,带出的不是寻常的水声,而是重重魔音。随后,无数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扭曲身影,直接进入悟虚的法界之中,绕着悟虚神识之体,咆哮不已,过了片刻,又化作无数妙境,或仙山云海,或美女歌舞;如是,循环。
悟虚的神识之体,在法界中,不惊不怖,口诵《观音菩萨普门品》。
那杨颖蓉见这玄阴蕴魔阵所化的水球中佛音不断,佛光渐增,便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这温泉底布置的玄阴蕴魔阵,先前是为赵彤而设。自己在巴尔措达的寝帐中,见悟虚一身散发寂灭之气,两眼无情,原本想将其引到此处之后,借着阵法,引悟虚入魔,哪知道在悟虚先是用天眼通看穿自己,而后在阵法的袭击下,猛然警醒,又用反倒恢复常态。
此刻,见水球内的情景,杨颖蓉知道不能将悟虚困住,当机立断,心疼着刚刚耗费的一颗魔石,娇声道,“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随后停了手势,一边朝后飞去,一边缓缓说道,“奴家言而有信。赵姑娘,此刻已在庐山囚魔峰。”
待到水球散去,悟虚出来,杨颖蓉已经不见踪影。
泉底石头,上面有几处熏得漆黑之外,毫无异常。周围浑浊的泉水,显然还残留些许魔气,依旧还是那么阴冷刺骨。
悟虚皱眉,“人世间已经许久没有出现魔修了,自己也只是从典籍上偶尔看到一些描述,想不到今夜竟然亲自遇见,还略微交手。这叫做杨颖蓉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门派的,年纪轻轻,但似乎功法诡异,修为也不在自己之下,难道魔门修士都是如此厉害?”
随后又想到赵彤在囚魔峰的消息,悟虚直觉杨颖蓉并没有骗自己,而且赵彤先前肯定到过这里。
囚魔峰!难道赵彤真的被魔门修士掳到了囚魔峰?
悟虚急忙朝着上方飞去,经过凤凰岭之时,忽然停了下来,正要对着大帐向王保保传音,却见眼前一道白光从身后闪过,王保保微笑着站在了自己面前。
悟虚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其他,站在空中,大声说道,“你们军中藏有魔门修士,方才我与那叫做杨颖蓉的女子交过手。”
王保保,一惊,面露迟疑,“杨颖蓉是谁?难道便是三皇子的爱妃?可是三皇子的爱妃,不叫杨颖蓉,而是叫做藏族女子,名叫央金卓玛,乃是巴普活佛亲自授记取名,而且央金卓玛并非修士。”
悟虚合掌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奉生道友,我们都是佛门中人,虽然如今各自为战。但降妖除魔,乃是我佛门中人的本分。如今元室居然出现魔门修士,还望道友彻查此事,并向班禅咯巴大喇嘛和八思巴老国师禀报。”
王保保随即也合掌回礼,“这是自然。如今两军交战在即,弘法长老若是不避嫌,请入大帐一叙。”
悟虚见王保保如此轻描淡写,知道王保保不信,其最后的言语,似乎还借着两军交战之语,隐隐有怀疑自己借此扰乱军心之嫌。
望了望下方虎视眈眈的元军,又看向高深莫测的王保保,悟虚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向着王保保拱拱手,“眼下,庐山热闹得很,多吉师兄等,都已经去了,道友难道不去看看?”
王保保,笑道,“我是师门有命在身,要讨伐逆贼,平定天下,建立人间极乐世界。弘法长老呢?”
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夜晚却是回荡不已。下方军士,顿时山呼海啸;而在悟虚耳边,不知怎的,却似乎师门二字咬得最重。
悟虚深深地看了王保保一眼,随后孤单单的身影消失不见。
王保保在脚下那些军士的欢呼声中,嘴角显出一丝真正的笑意。
悟虚一边往应天府方向飞,一边心潮起伏,“师门?自己的师门在哪里?将自己逐出山门的花莲妙法宗被全真教夜袭,自己未能前往;在天源延圣寺待了大半年,一直未正式拜入八思巴座下。东海普陀岛?观音菩萨也只是普通传法,而且至从传下海音螺,在与赵浩然等大战之后,便再也没有显圣过.”
飞到长江南岸,下关要塞,悟虚随手画出自己此番前往对岸老山区域所了解的军情,交给陆仲亨和郭英,便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寝帐中,神识入法界,面对左面莲海观音壁画,口诵《心经》,默起念,欲观音显圣。
谁知心经诵出百千遍,壁画毫无反应,更莫说观音菩萨显圣。又想到了当日,观音菩萨不留自己在宝陀寺,守护普陀道场一事,悟虚停了下来,心头乱糟糟的。
郭敏离我而去,赵彤被掳囚魔峰,花莲妙法宗荡然无存..庐山仙缘隐隐开启,八思巴、元法大师,还有刚才还与自己说话的性空大师、马灵华、章溢,还有玄机子、刘伯温,都纷纷前往,自己是否还要守在这应天府长江边?..
没有师门的那种归属感孤独感的缺失,挑起千头万绪!个人情感,修行追求,佛法教义.。这些交织在一起,悟虚心神激荡,理不清,看不明,神识之体在法界中如坐针毡。
正在此时,须弥戒中一枚玉符亮起,悟虚摄入法界,刘伯温的声音传来,“悟虚大师,现在身在何处?刘某适才在黄天荡,发现了魔门修士。”
悟虚遂将自己今夜与那自称杨颖蓉的魔女交战,及随后与王保保对话,告知刘伯温。
刘伯温便大笑道,“我先前还只是依据蛛丝马迹有所猜疑,如今听大师这么一说,元军果然隐藏有魔门修士。此乃人神共愤之事!若是昭告天下,则不但元军完全失去大义,便是喇嘛教也恐怕再难短时间襄助元庭。”
悟虚问道,“你有证据么?就算抓住几个魔门修士,对方也可以说,这是魔门暗中潜伏,顶多只是失察,甚至说交战之际,我方栽赃陷害,推得一干二净。”
刘伯温又笑道,“有这么简单?虽说,修士术法玄妙,对方大可以有诸多借口和搪塞;但反过来,修士之间,难道还真凭所谓的人证物证?心证罢了!只要认定了,那便是不死不休,难道还走凡俗之间的三堂会审?我等只要将此消息散布出去便是!”
这倒也是。悟虚略一思量,便表示同意,但又对着玉符说道,“可眼下,众多修士,都已经离开双方军队,赶往庐山。消息散布出去,所起的作用似乎也有限得很。”
刘伯温那边想了想,说道,“只要你我出面,将消息传遍天下,说那随军皇子,堂而皇之地勾结魔女,主帅王保保,喇嘛教,也断难脱了干系!那边自然天下修士侧目,喇嘛教及元军必然有所顾忌,短期之间,不会南下?”
这番话,说得悟虚心中一动。自己与刘伯温放出消息,天下侧目,喇嘛教和元庭为了自证清白,必然暂停攻势。
悟虚正要应允,忽然脑海里浮现王保保和自己对答时候的风轻云淡,高深莫测,不由陷入了沉思。
那边,刘伯温,见悟虚久久没有回音,急切地说道,“今夜一过,元军三十万大军,多路并进,应天府危矣!”
悟虚,忽然问道,“若是魔门就是想出现这种局面呢?我们放出这个消息,大造舆论,实际上影响到的是喇嘛教。元庭在世俗界很好解释这个,无非是打嘴仗,也难保他要真的一意孤行,大军进攻;可我们要是在天下修士中,指责喇嘛教,勾结魔门,这个后果,孰难预料啊!伯温兄,真的打算彻底撕破脸皮,竖此强敌,纵然到了天外天,也是不死不休?何况,仅凭目前的所知,还真的很难断定,喇嘛教勾结魔教?”
悟虚此言一出,玉符久久没有声音响起,显然刘伯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悟虚通过方才与刘伯温的一番交谈,心神集中起来,反而清明了不少,又想到王保保在自己飞走之前的那句话,似乎故意将“师门”二字以某种秘法传送到自己耳边,引得自己方才心神大乱,不由更加谨慎起来。
遂又将王保保对自己的“小动作”,通过玉符,告诉了刘伯温。
没过多久,玉符中便传了刘伯温夹杂着苦笑的传音,“此事,你那师弟已经知晓。”原来,刘伯温当时察觉有异,觉得敌军中可能又魔门修士,便告知了冯胜,建议其稍微改动了自己在黄天荡布下的九宫八卦阵。谁知,冯胜,立刻便禀报给了朱元璋。
悟虚听完刘伯温传音,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须弥戒中沉默许久的一片玉符亮了起来,正是多日以来,因为征战不休,未曾联系的朱元璋与自己的传讯玉符。
悟虚开启玉符,便听到朱元璋兴奋地说道,“师兄,想不到元军和喇嘛教,勾结魔教!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是自招天谴,人神共愤!我已着人详加打探,并急告各路英雄豪杰,以及全真教等名门正派!”
悟虚手持玉符,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果不其然,不出悟虚和刘伯温所料。当夜便有不少修士飞到应天府附近的长江沿岸,搜寻所谓的魔教修士;悟虚与刘伯温,更是接到了无数传讯,询问此事。因为虽然众说纷纭,但都说消息源头来自二人。
刘伯温那边不知道,悟虚这边,不但元法大师等人传音求证,八思巴也传来信符,还有那素未谋面的班禅咯巴大喇嘛也有法旨飞来,甚至黑龙使文天祥也来凑热闹,以黑龙令传音相询。
正所谓
温泉蕴魔法界出,一声师门意踌躇。
修士斟酌心证难,君却传言乱天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