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事部的办公室出来，单向善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去了卫生间，开始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查看。
如果杨乔鑫能给他窃听器，那么孟优也有可能趁他不注意在他身上装点什么东西。
不过还好的是，单向善并没有发现古怪，才把衣服一件件穿了回去。
但是那些结构复杂的腰带扣和手表什么的都被他扔了，反正那都是些地摊货根本不值钱。
做完这一切之后，单向善才拿出那支笔，对着它说道，“杨乔鑫，你能听见吧？
正如你所说的，我觉得我现在很危险，所以今天十点左右能不能来我上班的公司一趟？地址是***。”
虽然听不到杨乔鑫的答案，但是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如果到时候杨乔鑫不来，他只能在公司通宵加班了。
毕竟这里摄像头很多，想来孟优也不敢在这轻易下手。
最后，单向善还是决定先回去好好工作。万一孟优在某处监视着自己，那么露出明显慌张的样子恐怕不是件好事。
回到办公室，单向善便一扫脸上的忧郁，又变回了那个外向热情的青年。
正是这份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让他这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总是能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该怎么做。
而现在他最需要的，当然就是保全自己。
天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他们公司本来就选址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这时候窗外也已经是一片死寂。
而公司里，除了技术部，其它部门早已经下班了，所以只剩下了那么一团灯光还亮着。
电脑的荧光映照在几张无精打采的脸上，残存着的泡面味道，到现在都还弥漫在这个空间里。
虽然周围的人早就哈欠连天了，但是单向善还保持着清醒。
他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刚好是九点五十。
跟组长打了声招呼，单向善就在其他人艳羡的目光中把电脑关机了。
想到杨乔鑫要是不给面子自己还得回来，单向善就半点下班的轻松感也没有了。
总之不管是怎么样的结果，都比横尸当场好。
怀着稍稍轻松起来的心情，单向善忙坐电梯赶到了楼下。电梯门一打开，一个人猛地冲进来差点没把单向善给撞回电梯里。
这么晚了，还有人上去？
单向善不解，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个横冲直撞的人是总经理的行政助理，程晓东。
虽然程晓东也是个年纪轻轻刚进公司的后生，但是他比单向善更加老练，溜须拍马那是手到擒来，所以也非常得李总的喜欢。
但是这种无时无刻不跟在总经理后面跑的家伙，这么晚还跑到公司来简直就是个奇闻。
似乎是感觉到了单向善惊讶的眼神，程晓东站稳后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李总有份很重要的文件忘了拿，明天他出差要用的。”
单向善边听着，的确看到了大门外停着的一辆黑色私家车。
车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李总那有点发油的脸被照的格外触目惊心。
“哦哦，那真是幸苦你了……”单向善友善地对程晓东说道，可没想到刚回头就看到电梯门已经关上去了。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单向善只好继续往公司外走去。
今天刚惹了李总不高兴，原本他也不打算凑上去找晦气。可没想到刚出门，单向善就看到车后座上还有个人正闭着眼靠在车窗上。
这个人是张洁，而且好像喝醉了。
这么晚了，张洁为什么会在李总的车上？
如果是昨天，单向善会告诉自己，他们本来就关系暧昧，识相的话应该走远一点。
或者说，为了不惹麻烦，他觉得必须让自己这么认为。
但是想到今天那由灵灯所映照出来的幻境后，单向善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减慢了下来。
他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又望了李总的车一眼。没想到这一看过去，他的眼神正好和李总对上了。
原来李总看出来单向善发现了张洁，所以故意挑衅地看着他。
那是一种上位者鄙夷下位者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看到了又怎么样”。
单向善突然感到莫名的口干舌燥，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最后他停了下来，拿出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
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随着一阵拍击声，车窗被摇了下来。
一向板着张脸孔对他们发号施令的李总，此刻正微眯着眼，对单向善散发着隐隐的怒意。
但是这股怒意很隐晦，并且包含着嘲讽。因为对于上位者来说，对下位者发怒的本身都是在降低自己的格调。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李总克制着自己脸上肥肉的抖动，慢条斯理地对眼前这个不识抬举的年轻人说道。
在他的印象中，单向善还是有点脑子的，应该不至于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该怎么做，正常人都判断的了不是吗？
“这事非得现在说，我要送张经理回家，就是这样。”
单向善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面带微笑地说道。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头皮还麻着。
李总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单向善在说什么，眼睛瞬间瞪圆，但还是不发一语。
这时候单向善感到身后有人拉住了自己，是气喘吁吁的程晓东。
他拿着文件，不可思议地看着单向善，然后把他拽到了一边，低声责备道，“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内定的下一任组长了？你努力了一年，到处和别人打好关系不就是为了这个？
而你现在想做什么？为了一个和自己完全没关系的女人，浪费自己一年的光阴？
而且你就知道她不是自愿的？她跟了李总以后只会比我们两个都飞黄腾达！识相点就给我滚蛋，我等会帮你说说，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没错，程晓东说的完全没错。
单向善知道，程晓东和他是同类人，都非常明白自身的处境。知道像他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想要慢慢爬上去，非得舍弃很多东西。
可能是自我，可能是尊严，有时候也可能是良知。
但是也许他今天真的疯了，现在单向善只觉得，如果这些都舍弃了，那人还活着干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