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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下

咬上你指尖 苏景闲 4304 2024-11-15 22:03

  逼仄的窄巷里,连月光都照不进来。楚喻透过陆时的眼睛, 仿佛能看见被困在方寸间翻卷不息的痛苦。

  他握住陆时的手腕, 将他擒着自己下巴的手挪开。

  下巴被捏的有些疼, 估计皮肤也红了。楚喻没顾及这些,抬起手臂主动抱住了陆时。就着这个姿势,牙齿咬进了陆时的肩膀。

  力道很重,咬的很深。

  鲜血吸进嘴里,顺着喉口咽下, 楚喻任血沾在嘴唇上,直视陆时, 露出笑来,“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血很脏, 那我吸了你那么多血,早就跟你一样, 已经脏了。”

  “这样, 你有没有好受一点?”

  ***

  楚喻没带陆时回学校, 满身的酒气,被有心人撞见了, 不是好事。

  招了一辆出租车, 楚喻扶着人去了青川路。

  天气冷了,特别是晚上,风冷得毛衣也挡不住,青川路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路灯一直没有修理过, 还是有些亮着,有些不亮。

  楚喻走几步,就转身看看,倒不是怕后面跟着人,主要是怕鬼。

  好不容易把人放到卧室的床上躺好,楚喻立在床边,拿手机出来搜索,喝醉了的人应该怎么照顾。

  “大量饮水,糖水、淡茶、绿豆汤、西红柿汁……”

  楚喻跑到厨房,翻箱倒柜,硬是一把米都没找到,估计家里要是有老鼠,能被饿死。

  白砂糖都没一勺,更别说茶叶、绿豆、西红柿了。

  “不能平躺,要侧着躺……”

  回卧室,把手机放一边,楚喻搓了搓手,扎着马步弯腰,手搭在陆时腰背上,准备用力。

  却不想,陆时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进而握住了他的四根手指,“别闹。”

  声音沉哑,像浓烈的酒。

  楚喻收了力气,安静蹲在床边,左手任陆时抓着,右手撑着下巴。

  他看着陆时紧闭的眼睛,凌厉的眉形,以及少年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出了神。

  颈侧的皮肤好烫,上面仿佛还沾着陆时的眼泪。

  他心里全是疑问,但全搅在一起,反而不知道问什么。

  非要说,就是觉得……很心疼。

  陆时应该是怎么样的?

  应该是在学校,拿着最好的成绩,被老师嘉许、被同学仰望。是在青川路,揍人从不手软,鲜少有人敢挑衅。或者是在赛道上,以车窗外,化作虚影的景色为陪衬。

  而不是在逼仄阴暗的小巷子里,靠在他肩膀上,无声无息,狠狠克制着,不允许任何人看见他在掉眼泪。

  但或许,每个人都是这样吧?

  旁人所看见的,俱是光鲜亮丽。但外人看不透的内里,却早已成荒草败絮。就像别人看他,都是楚家最受宠的小少爷一样。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陆时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仿佛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回家。

  推开铁门,花园里凌乱地放着几把花剪,陆家大宅寂静无声,一个人都看不见,连风也没有一丝。

  他拿着成绩单,推开大门,经过空无一人的客厅,沿着楼梯往上跑。噔噔噔,上下里外,回响的,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经过一扇紧闭的门前,忽然听见了怪异的声音。粗喘,尖叫,仿佛浓稠的黏液,从门缝里不断地渗出来,脏了他的鞋底。

  “你回来了。”

  陆时转过头,就看见幽深的走廊上,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神情。

  心里开心起来,陆时没再注意脚下的黏液,转身往女人跑去,兴奋道,“妈妈,看,我又拿了第一!”

  女人穿着奢华的晚礼服,怨毒道,“小杂种,你听到了吗,你爸爸他又有了别的女人,又把那些婊-子带回家里来厮混!他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管不住自己呢?为什么啊?陆时,你身体里流的血,真脏啊,真是让人恶心。”

  从窗户里穿进来的光,将女人的影子拖得老长。黑色的人影不断拉长,变大,仿佛藏在暗处的恐怖怪物一般,伸出利爪,抓向陆时。

  陆时握着成绩单,仓皇后退,声音仿佛堵在喉口,“滚开,不要碰我,滚,滚啊——”

  呼救与挣扎没有任何作用,陆时被卷进阴影,下一秒,又被投入江水之中。

  水冷得刺骨,阴暗不见天日,他仿佛被困在一个箱子里,只能任由自己下沉、再下沉——

  “陆时!”

  陆时陡然睁眼。

  他看见楚喻站在床边,瞳孔微缩,仿佛看着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神陌生。

  这一刻,陆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扒开了精美皮囊的肮脏怪物。

  他那些阴暗的心思,那些阴暗的过去,尽数被摊开在烈日下暴晒。

  头脑昏重,将手腕搭在眉骨,遮住眼睛。

  陆时想,要离开便离开吧,他从来就没有奢望过,这样的自己,能把人一直留在身边。

  欢愉从来不过片刻即止,从最初,便不该贪求。

  因为有手臂遮挡住半张脸,楚喻看不清陆时的神情。

  想起刚刚陆时惊醒时煞白的脸色,他试探性地问道,“陆时,你、你要不要喝……热水?我给你倒。”

  没有听见回答。

  楚喻原地纠结两秒,走出卧室,去倒了一杯水。

  “那个……我看见网上说,多喝水,会好受一点。”楚喻心跳得有些快,没话找话,“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还是没有回应。

  楚喻也有少爷脾气。陆时这种明显不配合、没反应的态度,他懒得再傻兮兮地端着水杯了。

  随便把水杯放桌子上,他也没走,脱了鞋子上床,跨坐到陆时腰上,手握住陆时的手腕,捏着挪开,语气有点凶,又有点着急,“有事就说,不开心就是不开心,玩儿什么自闭颓废?”

  想起陆时才哭了,他心又有点软,语气也跟着软,“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我喊了你好几次,你都醒不过来。我听兰姨说,做了噩梦,说出来就行了。”

  楚喻软着语气,跟哄小孩儿一样,“真的,不骗你,说出来就不怕了。”

  陆时睁开眼睛,看着楚喻,眼眸黑的像深潭。

  楚喻再接再厉,拿出陆时哄他时的招数,“或者,要不要抱一下?”

  陆时不说话,楚喻就当他默认,俯身,手环着陆时的脖子,脑袋蹭着脑袋,把人抱住了。

  屏气凝神,直到陆时手搁在了他背上,楚喻心里绷着的弦才松了两分。

  靠陆时耳朵很近,楚喻小声问,“陆时,你到底怎么了啊?”

  “要不要跟我说说?我帮你保密,就像你帮我保守我是吸血的小怪物的秘密一样,我也帮你保密,好不好?”

  或许是被“小怪物”戳中,又或者,一个人强撑太久,陆时已经无法一个人承受真相的重量。

  他嗓音干涩地开口,“他们都告诉我说,我妈结婚后不久,就怀上了我。后来死于难产,生下我后,就死了。”

  楚喻没敢插话,暗自猜测,“他们”应该指的是陆时的爸爸,还有他那个奇奇怪怪的后妈,或者,还有陆时的爷爷。

  死于难产,所以陆时才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的生母吗?

  “但一次偶然,我知道了另一种可能。她不是死于难产,而是被杀了。”

  楚喻心脏一凛。

  陆时嗓音淡哑,没有任何凸显的情绪。

  “我雇了私家侦探,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情,想要求证。查了很久,终于查到了一些细碎的往事。

  她生下我时,是孤身一个人,身体恢复得很好。我没有足月,就被抱回了陆家,而她,被安上了‘难产而死’的名头。甚至在去年之前,我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我一直以为,方薇云是我的亲生母亲。”

  楚喻呼吸一滞。

  短短几句,让人胆寒。

  陆时重新闭上眼。

  他曾日日夜夜被困在梦魇之中,每一个夜晚,都听见他的生母在哭泣,在怨,在恨。

  她的亲生儿子,一年又一年,亲昵地喊着仇人“妈妈”,卑微地讨好、取悦。

  他坠入梦魇与深渊,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自己,以换取半秒的好过。

  他想要报仇,却困兽无门。如陷在泥沼,艰难蹒行,陷得太深,无法回头。他也没想过回头。

  那些该死的人,早就该死了。

  楚喻好久才缓过神来。

  他想安慰,但词穷,最后只好闭紧了嘴不说话。

  这时,所有安慰都显得徒劳而苍白。

  楚喻躺到陆时旁边,盯着天花板,默默在脑子里拼凑细节。

  按照陆时的说法,他的生母自己一个人把他生了下来,没过多久,他就被陆家的人抢了回去。他的生母,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杀的。

  陆家的人,一直告诉陆时,他是方薇云的孩子。在陆时揭穿这个谎言后,又换了一种说辞,对陆时说,他的生母死于难产。

  估计还编了不少话来粉饰。

  楚喻再深想,只感觉遍体生寒。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雨。楚喻从思绪里被惊醒,手臂撑着床坐起来,“我、我去关窗。”

  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浸得双脚麻木。

  风有些大,将书桌上的草稿纸吹得呲啦作响。

  楚喻余光瞥见,纸面上字迹凌厉,是一首词,他曾经看陆时写过,还特意查了查,词牌是《西江月慢》。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楚喻重新躺回床上,迟疑着问,“那些词——”

  “那是我妈妈的名字,她叫江月慢。”

  他曾一笔一划,将这些词写过一遍又一遍。

  只为让自己,片刻不遗忘。

  作者有话要说:比一个雨落在玻璃上,也是爱你的形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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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小仙女们灌溉的泉水~

  感谢 柚子巧克力、酒乃鱼、莘言、孤独的小怪兽、落墨浅萱、想暴富的小阔爱、佛系蜜桃春 的手榴弹呀~

  感谢 墨沉x3、莫舞x2、今晚只吃一点酒x2、于涩啊、意阑珊、快乐的肥宅小可爱、超爱吃番茄锅、只途径了盛开、陈情匿旧酒&°、柒夏、举目见日、莫问清书、顾氏有子名容与、晨曦、舟皿、顾高冷、橙柠悠悠、松林月影、余年无期、营养快线、22934018、边城浪心、秋甜甜、37128122、沉迷吸猫不可自拔、、颜故 的地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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