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在辛者库了好些对天朝淑太妃不敬的话……凉王一时气不过,二人打起来……结果太子殿下的剑刺穿了凉王的腹腔……”宫女如实回应。
楚墨卿无语,剑眉紧皱,此间疑有二,临儿为何会无缘无故到辛者库去,而以冷闲庭的武功,怎会被临儿刺伤。这出戏的幕后,又是谁在操控?
当莫雪鸳冲到辛者库的时候,眼前的场景令她心痛如绞,偌大辛者库,那么多太监宫女围着,却无一人敢上前去扶受了重伤倒在血泊里的冷闲庭!比起临华殿,御医院离辛者库要近许多,可是当下却无一个御医赶过来。
这个冷漠无情的皇宫啊!这个比地狱还要残酷的地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残食了人心,养了这一群行尸走肉的畜牲!
“滚开!”莫雪鸳狂怒大吼,围观的宫女太监们当下分至两侧,不远的地方,冷闲庭紧捂着腹上的血口,痛苦的蜷缩在血泊里,莫雪鸳眼泪顺间决堤,踉跄着跑过去,猛的将冷闲庭抱在怀里。
“御医!青宁!去传御医!”莫雪鸳拼了全力的嘶吼,只一声,喉咙劈裂。
“他救不活了……”身后,冷子瑶紧揽着自己的儿子,高声喊道。
“他若死,本宫用尽手段,也要楚君临陪葬!”莫雪鸳没有止步,没有回头,低戈沙哑的声音如自地狱传来的幽冥魔声,落在冷子瑶耳畔,激起她一阵哆嗦。
“母后……不是临儿,是他自己冲过来的……”楚君临抬起煞白脸,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有母后在,没人敢伤你,只要母后活着,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冷子瑶搂紧了楚君临,抬眸时,正看到冷子烨冰冷无温的视线。
温热的鲜血自莫雪鸳的指间落在了甬道上,仿佛开在地狱的曼珠沙华,看一眼便觉触目惊心。
“莫雪鸳……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看到母妃了?”虚弱的声音自怀中溢出,冷闲庭吃力睁开眼睛,晶莹剔透的眸子宛如水晶,莫雪鸳低头时泪如雨下。
“不许!大仇未报,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有脸见你的母妃!听到没有!本宫不许你死!”莫雪鸳颤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脚下生风般赶往御医院。
“可是闲庭好想母妃……好想好想……”怀里渐渐没了声音,莫雪鸳揽着冷闲庭的手越发收紧,眼泪模糊了视线,心痛到了极。
“闲庭……你一定要坚持住,求你……”
御医院内,莫雪鸳眼见着几十个御医忸怩站在榻前,却只有两个御医上前竟还是号脉,于是倏的拔下发间珠钗,大步冲到榻前,扯住其中一个御医领口,珠钗‘噗—’的刺进了御医的脖颈,鲜血迸流。
“马上止血!否则你的下场跟他一样!”莫雪鸳砰的推开被她刺中脖颈血喷的御医,赤红眸子狠戾瞪向剩下的一个,声音寒蛰冰冷,似寒冬冰锥戳人心魄。
“微臣遵命……遵命……”御医被吓的面色惨白,再不敢耽搁。身后,一干御医上前欲救那位倒地挣扎的同僚。
“看准了再救!救错了人,你们都要死!”莫雪鸳倏的转回身,染血红眸宛如地狱魔兽的瞳孔,手中的珠钗,滴着血滴。
御医们面面相觑之后,终一股脑儿的冲到榻前,急急救治冷闲庭,而那个倒地挣扎的御医,已然在绝望中咽了气。
“娘娘……”青宁低泣走过来,扶稳了几欲颓倒的莫雪鸳。
“如果闲庭出事,我该怎么活下去……”莫雪鸳樱唇颤抖,握着珠钗的手颤抖不止,眼中血洗的颜色,是一片溃散的虚无。
“启禀贤贵妃,凉王失血过多,所以……”未及御医禀报完毕,莫雪鸳猛的抬脚踹过来,硬是将御医踹的吐了血。
“本宫不想听所以!救活他,否则你们都要死!这样的话你们还要本宫几遍?还是本宫杀的少了,你们以为本宫在逗你们玩呢!”莫雪鸳握着珠钗的手再次攥紧,不顾青宁阻拦冲到倒地的御医面前,睚眦欲裂。
“雪鸳!”门口处,冷子烨大步冲过来,伸手扯过倒地的御医,几乎同一时间,莫雪鸳的珠钗已经落了地,断裂两截。见如此,那御医登时捂住脖颈,吓晕了过去。
“哼!”莫雪鸳狠瞪向冷子烨,用力甩了手中断裂的珠钗,背转身形,紧盯向在榻上忙碌的御医们。
“凉王怎么样了?”冷子烨心知莫雪鸳怒极,不敢上前劝慰,只默默走到榻上,拉过其中一位御医。
“回洛王爷,凉王因失血过多晕过去了,眼下血是止住了,可……”御医噎了噎喉咙。
“你再敢下去!”莫雪鸳再度拔下凤簪,杀气腾腾的冲过来。
“雪鸳,你冷静!”见莫雪鸳目露凶光,冷子烨当即朝御医使了个眼色,御医捂着脖子麻溜滚了。
“如果闲庭有事,本宫会冷静给所有人看!包括你!”莫雪鸳低蛰的声音寒冽似潭,这一刻,冷子烨分明在莫雪鸳的眼睛看到了嗜血的杀意,他真的相信,如果冷闲庭死,那么,陪葬的人不会只有楚君临一人。
“咳,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让本公子瞧瞧那孩子?”轻风化雨的声音宛如天籁,莫雪鸳回眸时,正见一白衣男子踱步而入,郎艳独绝,气质无双,目光清澈,似璀璨琉璃。
此刻,男子的目光微微扫过人群,似在等待谁的答复。
“叶浮生?”冷子烨失声浅语的下一秒,莫雪鸳猛的回身,踹开了围在冷闲庭身边的御医,快步走过去。
“求你救救我儿子!求你!”莫雪鸳含泪的眸子充满乞求,那种恨不能跪在叶浮生面前的卑微姿态让人心生怜悯。
“放心。”就算不是为了还师兄的人情,叶浮生也无法拒绝这样的目光。听到叶浮生的肯定,莫雪鸳喜极而泣,随即无力跌倒。
冷子烨欲上前搀扶,却被青宁先了一步。
“还是奴婢来吧。”青宁漠然看了眼冷子烨,尔后扶起莫雪鸳到了榻前。此时的冷闲庭已然昏迷不醒,双目紧闭,眉头紧拧,狠咬着唇。
如果可以,莫雪鸳恨不能替冷闲庭承受这痛苦,可事实上,她却只能站在一边,由着心痛到了极。
御书房内,景隆将刚刚得到的消息禀报给了冷傲天。
“你是神医叶浮生出现了?”龙案后面,冷傲天微一皱眉,黝黑深眸闪过一抹失望,如此冷闲庭是死不了了,那么冷子烨也就逃过一劫,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
事实上,在得到冷闲庭被楚君临刺穿腹的时候,冷傲天第一个反应便私下给了御医们不作为的警示,否则那些御医又岂会如此怠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冷闲庭危在旦夕
“皇上,叶浮生私闯皇宫,是否该……”景隆似有深意提醒。
“不必。随朕去瞧瞧。”冷傲天很奇怪,一向不问世事的叶浮生,怎会突然出现在皇宫,难不成又是冷子烨请过来的?
临华殿内,冷子瑶将受惊过度的楚君临安抚睡着之后,转身出了内室。楚墨卿见冷子瑶脸色不好,便将其拉到身边。问及此事时,冷子瑶只道她去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至于楚君临为什么会到辛者库,又为什么会那些侮辱淑太妃的话,她都不得而知。
“墨卿,如果……如果冷闲庭真的救不活,该怎么办?”只要想到冷闲庭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冷子瑶便觉后怕。
“有朕在,你跟临儿都不会有事。”楚墨卿将冷子瑶揽在怀里轻声安抚。眼底,一片寒光,他的确想除掉冷闲庭,却不能容忍有谁敢借他儿子的手!
冷傲天摆驾到御医院的时候,所有御医都被‘请’出了房间,景隆先一步行至房门,高喊一句后推门而入。而此时,叶浮生已然离开,屋内独留莫雪鸳跟冷子烨。
叶浮生冷闲庭的命保住了,只要细心调养,便无大碍。对于这个法,冷傲天表现出了万分欣慰之态,且在嘱咐莫雪鸳几句后便命人将冷闲庭抬回紫月轩,莫雪鸳也一并跟了回去。
房间里,冷傲天漠然凝视冷子烨,许久都未开口。
“让皇上失望了,冷闲庭居然没死。”冷子烨抿唇走过来,清澈瞳孔透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朕也很奇怪,南昭太子怎么会那么听朕的挑唆?”冷傲天冷笑,“冷子烨,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为何要让楚墨卿过来向朕示威?是不是有种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感觉?”
“这件事不是你干的?”冷子烨听出冷傲天的弦外之音。
“倒是有人想到朕前面去了,虽然没成功,可至少让朕知道,这宫里想让你死的,并不只有朕一人。”冷傲天眸底染霜。
“是吗?可知道雌雄同心蛊的不过五人,皇上真的确定这件事的主谋之人原意是想要本王的命?还是别的什么?”冷子烨一句反问,倒让冷傲天怔住了。
紫月轩内,莫雪鸳静静守在床边紧握着冷闲庭的手,感受那手的温度会让她有片刻的心安。
院内争吵不休,青宁几番阻拦后被随冷子瑶一并过来的楚墨卿封了穴道,正厅内,冷子瑶歇斯底里吼着,却因为楚墨卿拦着而没有冲进内室。
莫雪鸳搁好冷闲庭的手,在他脸蛋儿上亲了一下:所有伤害你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厅内,冷子瑶正在楚墨卿的怀里撒泼,见莫雪鸳走出来,登时挣脱楚墨卿的束缚,疯了一样冲过来,狠狠揪起莫雪鸳的衣领。
“把临儿交出来!你把本宫的临儿交出来!”好好一张美人脸,扭曲的不成样子了,莫雪鸳忽然在想,刚刚在御医院,她必也是这副表情,还真挺吓人的。
“嘘!如果子瑶皇后将闲庭吵的休息不好,那么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你的儿子。”莫雪鸳由着冷子瑶拽住衣领,也不反抗,眼神幽冷如冰封。
“果然是你!莫雪鸳!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绑架南昭太子!”听到莫雪鸳的回答后,冷子瑶越发不能淡定,幸而她身后的楚墨卿还有些理智。
“子瑶,你先冷静一下。”楚墨卿拉过冷子瑶,转身看向莫雪鸳。
“临儿并不是有意伤了凉王,贤贵妃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朕的临儿虏走,会不会有失偏颇?”楚墨卿端正神色,肃然开口。
“南昭帝哪只眼睛看到是本宫虏走的楚君临?闲庭生死未卜,本宫哪来的心思!便是有那样的心思,也没时间。事实上,就算有时间,也没本事。”莫雪鸳玉指划过长袖,悠然落座。心里却感叹,比起恨无殇,自己这个做干娘的,好像还从不曾真正为冷闲庭做过任何事。
“莫雪鸳!刚刚你明明承认……”身后冷子瑶怒吼。
“明明承认了?没有,那不是承认,只是希望。本宫真希望子瑶皇后永远也见不到楚君临了,唯有如此,你才能体会到当本宫看到闲庭倒在血泊里时的心境,那感觉真是,比死还难受。”莫雪鸳自顾斟了杯茶,呷一口尝尝,满嘴苦味。
“贤贵妃,朕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倘若……”楚墨卿启唇时,莫雪鸳撩下茶杯,美眸漠然冷视过去。
“倘若本宫不赴南昭帝的邀请,不去弹什么‘凰诀’而是留在紫月轩,或许闲庭就不会被人诱拐到辛者库,差儿死了!可笑本宫还妙哉的弹完了整首曲子!难怪南昭帝能那么愉悦的看着本宫弹琴,一个看似精明的二百五被你耍的团团转,换作本宫也会特别乐!”莫雪鸳草草思虑此事,冷傲天固然可疑,可事情未明了之前,冷子瑶跟楚墨卿也一样脱不了干系。
“你怀疑朕?”楚墨卿皱眉,心下微惊。
“你……你弹完了整首曲子?”冷子瑶惊愕低吼。
“本宫是怀疑南昭帝,也弹完了整首曲子,两位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本宫要回去陪闲庭,青宁,送客。”莫雪鸳起身,冷然扫过楚墨卿跟冷子瑶,尔后走回内室。
“你回来!把临儿还给本宫!”冷子瑶暂不去想太多,伸手便要拽住莫雪鸳却被楚墨卿拦了下来。
“打扰了。”楚墨卿音色深沉,转身将冷子瑶拉进怀里,硬是带出了紫月轩。
门口处,冷子烨似是站立许久。
“莫雪鸳!如果临儿有事,本宫要了你的命!哥哥……冷子烨!这就是你找的好帮……”就在冷子瑶欲发飙的时候,冷子烨忽的抬手,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子瑶就拜托你了,至于临儿,我来想办法。”冷子烨看了眼被自己击晕的冷子瑶,痛惜开口。
“该拜托的人是朕,临儿是子瑶的命根子,他若有事,朕想象不到子瑶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楚墨卿将冷子瑶揽在怀里,恳求般看向冷子烨。
冷子烨微微颌首,尔后侧身,由着楚墨卿带冷子瑶回了临华殿。
寂静的内室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莫雪鸳眉心微皱,须臾间恢复如初。行至榻边,冷子烨低眸看向冷闲庭,紧闭的双眼下,一抹唇咬的死死。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即将出的话是有多么的难以启齿,可事关自己的外甥,他又有什么办法。
“恨无殇不会……杀了临儿吧?”能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楚君临无声无息带走的,唯有恨无殇。
莫雪鸳沉默。
“临儿只有七岁,如果不是受人唆使,定不会……”莫雪鸳的视线射过来时,冷子烨如鲠在喉,“临儿死,我们再无复仇可言。”
莫雪鸳的眸子仿佛一潭死水,又似浓浓的化不开的墨砚,冷子烨终究敌不过这样的注视,垂眸转身离开。行至门口处,冷闲庭的声音传了过来。
“母妃,别走……闲庭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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