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儿,陌儿~”
他暗哑着喊了两声,似乎是叫方才的一吻柔荡了他绵长的情义,此刻他摸了摸我的发,缓缓的,缓缓的,那语气真的是缓慢到了极点:“陌儿,我不是故意不回答你的,我只是怕吓到你罢了、怕吓到你罢了。”
他说的缓慢,我几乎都要觉得时间都静止了下来,他总是这样,似乎说到了一半之后的话就不是跟我说了。
“你吓到了之后,你肯定会不要我的,你肯定会不要我的、”
我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从前他从来不会说如此肯定的话,我实在是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认为我一定会离开他,就算前些日子他亲手给我端堕胎药之后让我落了胎儿的事情发生了之后,他都有法子叫我离不开皇宫,离不开他、
我看了看窗外,没有安慰着说不离开他的话,他可能此刻也听不进去,便尝试着说道:“玉灵,睡吧,都已经寅时了,再闹下去,天都要亮了。”
他点了点头,闹了那么久,就算是心里有事情,这会子也有点困了,我拿着他宽阔的手臂做了枕头,倚在上面便睡着了。
但是那个男人却没有睡着,那是他日也不能安枕的噩梦,是他这么多年来他自己都不敢触碰的阴暗,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在再一次想起来的时候那么快的平复下去,即使那些事情过去了十多年,蒙上了岁月的风尘,却不过掩盖的是那些表象罢了,那些丑陋与阴暗永远都在他的脑海里面。
他胸腔中依旧愤恨不平,依旧感觉到那久远往事带来的沉痛和窒息,他的手揽过了睡梦中的那个人,闻着她的发香,他才能够稍稍的安定,才能够稍稍的放下内心的狂躁与暴戾、
龙玉灵整晚都没睡着,但是起床要去早朝的时候还是精神奕奕的,似乎并没有因为熬了一整夜而有丝毫的疲惫,黄袍加身他显得更加的英姿飒爽,器宇轩昂,整个人都显得贵气逼人,叫那些小宫娥们自觉地臣服在他的脚下。
“皇后娘娘昨晚睡得晚,你们别打扰她、”
说完这话的龙玉灵很是习惯性的走去了摇床边,他每天出门之前都要跑过去摸了摸痕儿的脸蛋,痕儿和她都还在睡觉,就他一个人天才亮就要去早朝,想到这儿他满足又无奈的舒了一口气、
但是龙玉灵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捏着细嫩脸蛋的动作就那样僵了下来,他缓慢的蹲下,那熟悉的穗子漏出了一根细小的红绳子,悬挂在这浅蓝色的被子上面,很是显眼。
龙玉灵浑身阴鸷的气息从早上早朝开始直到中午时分批阅奏折结束,都未曾散去。
“皇上,番邦边国的御史已经到了好几日了,他们也着人来问了,陛下何时见一见?”那个大监见皇帝终于批阅完了所有的奏折,立马斟酌着语气的轻声询问着、
毕竟这是关于两国之间的事情,不是小事,已经在驿站晾了好几天了,那些人都着急了、
“滚、”
回应大监的是龙玉灵简单粗暴的一个字,他甚至扫落了所有摆放整齐的奏折,狂躁到将整个桌子都推翻了,笔墨纸砚兵兵乓乓的散落了一地,那坚实的砚台更是直接在这地面给裂成了碎片。
我还没到养心殿,就听见了里面巨大的动静,那些小太监们也没拦我,我畅通无阻便到了养心殿,正好看见他浑身的怒气腾腾,他狂躁到了极点,他看了我一眼,傲娇的一甩袍子就去了养心殿内殿。
我扯了扯唇角,提过了叶青手里的食盒。
我朝着养心殿内殿去,大监此刻看到我跟看到了就救星似的,立马的奔到了我的跟前,倒豆子的说道:“娘娘,您好好劝劝,可能也是今日奏折上面出了什么事情,皇上一天都不畅快了,如今这午膳传来了也不用,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听到他如此说,便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叫人来收拾一下,本宫进去瞧瞧、”
我站在门边不做声,提着食盒没进去,看着他浑身的怒气,有点不敢随意造次,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背,旋即便听到他声线还算平静的朝着我说了句:“过来。”
我抿了抿唇,抬脚走了过去,将食盒放到了桌子上面,才开始说明来意:“今天中午我看长春宫小厨房的靓汤炖的很是入味,是鸭汤,也是清凉降火的,现在天气这么热,刚好压火。”
他瞧见他捏紧了双手,似乎是隐忍着什么,我也有些不安心,走到了他的跟前,有些局促不安,站在他旁边当个鸵鸟一般不说话。
“你打算就站一下午?”
终究还是他开了腔,语气里面含着丝妥协与无奈、
“没,看你怒气腾腾的,怕说错了话小命就没了、”
他无奈的扯了扯唇角,一把将我的拦腰搂过:“怕什么,你死了会有我陪你,我可不会叫你像我父皇对待母妃那般薄情,叫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冷冰冰的棺陵里面、”
我猛地站起,昨晚未曾细想,棺木里面冷冰冰、
他如何知道的、
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惊起虽然细小却爬满了整个后背的鸡皮疙瘩,胆寒从脚底升起,快速的淹没了我的全身,我喘不过气,他却平淡如常,似乎说的是旁人的事情、
我的眼眶微红,此刻的我将他搂的很紧,很紧、
我不知道我自己会不会重要到让他好好地生活下去,但是刚才我透过他的瞳孔,看见了他内心深处藏着的绝望与死亡、
直到今日我才意识到,他不仅仅是折磨我,更是在折磨他自己。
分明昨夜还没有、
不过一个上午,为什么就出现了这样的变化。
在我的心里,他龙玉灵是病了、
似乎绝望到无药可医、
他很是温柔的将我抱进了怀里,他缓缓的开口说道:“今天的那些奏折好烦人,真的好烦啊,看着那些枯燥的奏折,朱批那些无聊的国事,我坐在那张冰凉的龙椅上面,满脑子都是你,真的全都是你,你告诉我,是谁将你埋到我心里的。陌儿,你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埋到他心里、
只有坟墓才是埋。
他似乎心死了。
但是我看不到他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昨夜他母妃的那支步摇么?
旋即我摇了摇头,昨夜他见我那么辛苦的捡起所有的珍珠,分明是高兴的啊、
我想的久远了些,又或许我刚才沉思时候的摇头惹得他不开心了,他将我推出了他的怀抱,甚是冷漠的说道:“来人,送皇后娘娘回长春宫。”
他从来没有对我如此冰冷的说过话,他甚至都可以愤怒,但是我却有些承受不住他对自己如此冰冷的模样,似乎层层覆盖的冰雪,朝着我扑面而来、
我朝着他走进了两步,也如同往常他抱我的时候一样,圈揽住他的腰身,我舒了一口气,他虽然怒气腾腾却未曾拒绝自己、
“我好想出来散散心,长春宫的花草都看腻了,你这么快就叫我回去,那我又要无聊了、”
听到这话的他瞥了我一眼,依旧高傲到了极点的说道:“这养心殿也没花草给你看、”
“养心殿有你啊。”
他愣了愣,似乎是舍不得对我冷落超过一秒钟的主动将我抱起,但是他脸上的怒容并未曾消退,语气却好了许多的说道:“陌儿,最近番邦邻国的使者要过来商议互市交易之事,从明日开始我可能有好一段时日都没空陪你了。”
他说完这话便放开了我,转了个身,语气不善,这些动作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怒气。
我真的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他为什么对我生了如此大的气,我抿了抿唇:“互市交易是大事,皇上不需要顾及臣妾的,不过这汤既然皇上不用,那臣妾便带回去了。”
我又将那一盅还温着的汤放回了食盒,盖上了盖子,预备要走,朝着他接着说到:“那麻烦皇上指派一位太医来给臣妾调理身体吧,这样我也不用来打扰你了。”
说完这话我也不看他,转了身就要往外走。
“年阡陌。”
他从背后猛地出声,咬牙切齿,与昨天那与我有着温暖绵长情谊的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话语里面的阴森之气叫我胆寒,我扶在门把上面的手滑落了下来,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才转头平静的看向他。
“怎么了?”
“怎么了?”他的声线猛地提高,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但是比我问的要有气势多了,他三步跨作两步的走到我的跟前,用力的抓紧我的手腕,旋即盯着我瞧了许久,也不说话。
他突然卸了力,同时卸掉的还有他浑身的怒气,他快速的平淡如水,我甚至听见他自嘲的笑了声,摆了摆手的说到:“你走吧。你走便是了、”
这话让我听来甚是怪异,我砰的一声将食盒往桌子上面一放,我知道我自己也生了气,极快的说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好好的又生气了,我每日除了照顾痕儿,还要照顾你心里的想法,你是皇帝啊,你要什么得不到,你每日都是如此戾气满身,你让我怎么同你好好相处?”
“好好相处?你年阡陌都要背着我偷男人了,还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