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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蜕变

立宋 浊酒当歌 3628 2024-11-18 05:40

  “劫狱啊!?”

  “尸体?”

  前一句的惊疑,是魂不守舍的冉大器发出的,后一句的疑问,是周朗发出的。

  “为什么长孙弘救走的是张氏的尸体?”他把那封塘报看了又看,很快的抓住了重点:“张氏怎么死的?”

  宗师道一边看着匆匆进来的丫鬟打扫茶杯的残片,一边说道:“自然是自缢死的,她男人死在漕司盐丁刀下,一个小叔子也死了,一个乡里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懂得什么?被抓进大牢里,怎么会不慌张?牢头狱霸又要勒索钱财,她家里没人了,哪里拿的出来?在牢里如何活得下去?周先生你也知道,大牢里是可以把好人活活逼成疯子的。关了几天,就受不了熬不住,一根布带悬颈,自缢死掉了。”

  周朗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封塘报,上面白纸黑字,寥寥数语,却宛如血字写就一般,仿佛飘出来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而身后的冉大器,已经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劫狱啊。

  怎么破?

  见两人震惊,宗师道也感叹起来,重重的拍一下椅子的扶手:“要说这长孙弘,小小年纪,真真的文武双全,有勇有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招来的人物,个个都是高手,劫牢如入无人之境,上百的狱卒都拦不住他,不但抢走了他母亲的尸体,还火烧恭州大牢,杀了十几条人命,这一场闹腾,好久都没人做到过了。”

  他其实另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这等人物,也许早一点招入自己麾下,指不定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呢,栽培几年,必定是一把官场好手。

  “那……他现在去了何处?”沉默了半响,周朗才吃吃的问,因为太过危人耸听,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谁知道!”宗师道摇摇头:“恭州府的城墙都拦不住他,谁又能知道他去了哪里?漕司的人正在八方找人,海扑文书已经发了下去,大宋境内都会贴上,这辈子,他都没法露面了,唉,此人文采斐然,却落了个如此结局,实在可惜了!”

  他又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包袱拍了拍,有些不舍的道:“所以啊,周先生,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他,此事就此打住,请回吧!”

  宗师道起身,背着手,摇着脑袋,慢慢的走了。

  周朗和冉大器呆在花厅里,无语了良久,才收拾起包袱,出了州衙。

  在大街上如游魂一样走了一段,周朗突然的站住了脚步,朝街头一侧看去。

  跟在后面抱着包袱的冉大器差点撞到他的背心,于是循着周朗的目光也看过去,发现街边竖着一块木牌,唤作榜文牌,是官府张贴告示专用的。

  一张长孙弘的画像醒目的贴在上面,旁边写着几行文字,大意是此人罪恶滔天,如有人知晓其下落,可向衙门报告,重重有奖,如有人包庇藏匿,罪与其同。

  街上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穿梭,热闹繁华,周朗和冉大器却如坠寒窑,遍体都在流冷汗。

  “夫、夫子,这下可如何是好?”冉大器的脸一直维持的苍白的肤色,半点血色也见不着:“长孙弘,就死定了么?”

  周朗看着那张榜文,呆滞的看了很久,方才摇摇头:“这是海扑文书,大宋每个城镇都要张贴的。现在不死,也跟死差不多了。”

  “那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冉大器带着哭腔道:“这孩子多么懂事,人又聪明,活得好好的,没来由的这场横祸,哪里料想得到?”

  周朗仰天长叹,闭上了眼,表情无比痛苦,他轻轻的说道:“他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我比你更加心痛,但又能怎样?衙门要他死,没人能救他,这等大案,无数人看到他的脸了,怎么脱罪?没法子的!”

  “官府杀了他爹,害死他娘,此刻他一定恨死了官,朝廷又恼他坏了法度,非拿他法办不可。这怎么办?”

  他把头垂下来,无奈的摇头:“没法子的,没法子的。可惜了、可惜了……”

  “走吧,我们去见一见狗子,问问他长孙弘的情况,爹妈都走了,他可千万不要想不开,今后的路还很长,官府通缉又怎么样?天下那么大,何处不容君?”

  周夫子背着手,缓缓的离开,背驼得更厉害了,弯着的腰身似乎比早上更加的疲惫。

  冉大器失魂落魄的跟着他,木偶一样机械的走,那个本就沉重的包袱,愈发的沉重。

  两人的背影,没在满街的人流中,如两朵小小的浪花,须臾间就被汹涌的人潮吞噬,隐去不见。

  ……

  富顺监城的江边,血腥味早已被江风吹去,满地的尸首也被丁壮们运走,埋在了乱坟岗,除了地上砂砾间发黑的斑斑血迹,无人能认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你死我活的屠杀。

  从这里转过一个土坡,一片树林之间,几个人或跪或站,立在三座新坟前面。

  跪着的,是头缠白布孝帕的长孙弘和王坚。

  站着的,是林老四和林玲子,以及几个唐门的人,外加段五。

  王坚正在嚎啕大哭,泣不成声,三块木牌权作墓碑,用刀子刻了名謂。

  这里距离富顺城太近,于是不敢烧纸,唯恐被人所发觉。

  长孙弘脸上已经没了眼泪,该哭的,早已哭干了。

  血浓于水的亲情,已然阴阳相隔。

  他磕了头,站起身,向林老四深深的鞠了个躬。

  “多谢四哥大义,长孙弘牢记于心,但有差遣,必义不容辞。”长孙弘斩钉截铁的道:“死伤的弟兄,我一定奉上抚恤钱,不会让四哥为难。”

  林老四把大手挥了一下,哂然一笑:“二郎说什么话?你救了我侄女,唐门替你做点事,也是应该的,提什么钱?我门中自有规矩。再说了,那恭州大牢里关了不少道上的兄弟,一把火将它烧了,却是做了一件好事!很多人会欠我们人情,小哥不必介怀!”

  林玲子却笑着道:“原来你不姓雷,却姓长孙,若非这件事,我们还不知道。”

  长孙弘略显尴尬,道:“当时大家并不熟络,故而有所隐瞒,还请见谅。”

  林老四劝道:“哎,侄女,江湖行走,使用假名,乃常有之事,是是非非的,假名就要方便得多。”

  林玲子道:“我不是怪他。”

  长孙弘朝林玲子又是一个深躬,道:“多谢小娘了。”

  林玲子反倒被他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了,于是赶紧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你家已经毁了,外面又到处都是缉拿你的海扑文书,官府通缉,无处可去。”

  林老四却眼前一亮,大声的叫起来:“是极!小哥,你家破人亡,二叔也重伤卧床,一时半会的难以愈合,如果实在无处可去,不如来我唐门!宋朝不义,我唐门却重义气,你很好,有文有武,杀进大牢时那几手功夫不错,胆识也不小,我们一起做大事!闹他个底朝天!”

  林玲子也笑起来,拍手道:“好啊,长孙二哥过来,是极好的!”

  长孙弘却摇摇头,清风从林间划过,掠起他头上的白帕。

  “多谢美意,不过我另有打算,唐门的恩情,日后定有所报。”

  “今日事了,我就要走了,不过王坚本就是父子相依为命,他爹死了,他就成了孤儿,我带他在身边不大方便,烦请唐门照顾他,抚养他长大,这孩子很懂事,不会惹麻烦,拜托了!”

  林老四和林玲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几许忧色。

  “那么,二郎你打算去哪里?”林老四试探的问:“不是我多嘴,父母不在,天下却在,世间多少烦忧事,都熬不过时日,过得几天,你不定会改变想法。”

  “不了,四哥,我一定要走。”长孙弘的表情很沉稳,淡薄得好像活了几十年的老僧:“如果有缘,日后再见。”

  一刻钟后,林老四和林玲子站在坡头,遥望着在阴沉的天色下渐渐远去的两个人影。

  乌云底下,两个小小的人儿,仿若两株弱弱的小草,随风摇摆,渺小的不能再小了。

  “四叔,他会去哪里?”林玲子问:“他一直住在李家村,没别的亲戚,他能去哪里?”

  林老四摇着硕大的脑袋,一样的迷惑:“我也猜不到,听人说,有种鸟,叫做凤凰,凤凰会在火中燃烧,重获新生,叫做什么来着?”

  “凤凰涅槃!”林玲子道。

  “就是这个意思!我看着小哥非常人,意在千里,他的想法,除了他自己,旁人是猜不透的,算了,他也说过,如果有缘,他自会回来。”

  他扭头过来,眨眨眼睛:“你这么上心,莫非看上他了?我们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不要那么磨磨唧唧……”

  “四叔!”林玲子喊了起来,满脸都是羞涩的红晕。

  林老四撇撇嘴,不以为然,把蒲扇一样的大手伸过去,揽过了王坚的肩膀。

  “小子,以后就跟着我了,放心,有我在,你必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王坚看看长孙弘离去的方向,又抬头看看林老四高大的身躯,带着泪痕的面上露出坚毅的神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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