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天空里,流动着几朵灰白的薄云。
波音777-3飞机平稳地在白云上面飞行,平稳而又舒适,似乎使人感觉不到它的速度。
熊清泉俯向飞机舷窗向外眺望,天空中是浩瀚的云海,白云在阳光的照耀下,像金黄的锦缎缓慢地舒展、卷起,变化着各种姿态。白云下方是白雪皑皑的冰川、山峦、大地和银带状的河流。飞过浩瀚无际的太平洋,前面就是祖国大陆了。
耀眼的强光从机翼铝板上反射过来,刺得熊清泉眯起眼睛,他把身体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又开始回忆起往事来。一片乌云涌了过来,飞机加大了油门,准备冲过去。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打断了熊清泉的沉思。
飞机终于稳稳地在武汉天河国际机场降落了。从飞机的舷窗里向外望,宽大的天河机场,历历在目,尽收眼底。停机坪有数十架在等待起飞信号的飞机,地面上运送货物的汽车来回穿梭不息。武汉天河机场已成为国际机场,每天数百个架次的飞机飞向*,飞向世界各地。又有数百个架的飞机飞来这里,带来成千上万的人流,带来现代高科技的信息,传递着当前世界上最流行的新思维,新观念。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迅猛发展,使中国和世界迅速融为一体,这可是六十年前简直不敢想象的事情啊!
走出舱门,走下舷梯,和煦的阳光照在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他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祖国的空气。空气清新,凉爽宜人,滋润着他的喉咙,滋润着他的心田。他感到幸福快乐,祖国的天空,大地,山川,河流等一切都在欢迎着他这个海外游子的归来。
在海关出关口,验完证件后,一群青年人早在机场大厅里等候着他。首先迎上来的是一位青年军官,他一米七五的个头,身体匀称魁梧,中校军衔。“熊叔,您辛苦了!我们早已在这里等候您了!”
熊清泉在与国内经常的通话中,知道他叫王挺,是原中共谷西地区支部书记王洪的儿子,熊清泉满脸的感慨,他长得多像王洪啊!王洪也是他的亲密战友,后来在石花镇剿匪的时候牺牲了。临咽气时,把熊清泉叫到跟前,说道:“我爱人已经怀了孕,生了下来,不管男女,都叫王挺啊!”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挺起胸膛做人。
“要是还活着,那该多好啊!”熊清泉看到王挺心里好高兴。
“这位是汤涛,这位是钟学,这位是肖玲!王挺一一介绍着来迎接熊清泉的后生们。熊清泉高兴地一边和他们握手,一边回忆着他们父辈的音容笑貌。真是后生可畏呀,“革命自有后来人,”一点都不错啊!
走出机场,他坐上由王挺亲自驾驶的东风天籁,驶向汉十高速公路,向襄阳方向驶去。
王挺一边开着车,一边介绍着沿途的多姿多彩的湖光山色。当听说湖北境内有数十条高速公路时,熊清泉感慨万千。
当年他在县土改工作队的工作结束后,就决定要去参军,跟随大军南下,为解放全中国而努力奋斗。他从石花走到武汉,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那时好辛苦啊,背着背包,穿着草鞋,走的是崎岖不平的小路,脚上都打满了血泡,两条腿都走瘸了。可他没有退却,没有叫苦,还是勇往直前地走哇,走哇,他决心像夏云那样,为老百姓奉献青春,为共产主义理想奉献生命。
同时他心中还有一个念头,就是继续寻找夏云。他一定要找到夏云!要是能再见到夏云,那该多好啊!不管她是否成家,不管她是否还在不在乎他,也不管她到底当了多大的官,他都要见到她一面,向她述说自己成长的经历,相思的痛苦,感谢她指明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可是,他转战了大半个中国,也没有能够找到夏云的下落,连一点音讯都没有找到。
东风天籁高速地向前行驶着,王挺兴致勃勃地向熊清泉介绍着沿途的山峦,村庄,可他发现熊清泉只是静静地听着,沉浸在对往事回忆时,他马上知道了老人的心情,赶快转换了话题。他告诉老人,他已经通过军区的群联部门,向有关部门发出了协查通告,帮助熊清泉查找失散多年,失去联系的战友夏云。在查找的过程中,他还意外地帮助许多人找到了组织,恢复了职务,解决了待遇。这些老前辈们都十分感谢他。
他告诉熊清泉,特别是有一位老大姐的事情,至今让人想起来就会津津乐道。这位老大姐也是参军后跟随部队南下的,后来转业到了地方。由于部队变动频繁,她的组织关系、个人履历,在档案上记载得不完整,很模糊,连她入伍的时间都记错了,所以使她现在的待遇受到很大的影响。
她通过《协查通告》上的联系方式找到了王挺,心中有好多的话要说,说起来却是忿忿不平的。好多比她晚入伍的战友,其待遇问题通过关系都解决了,而她却一直悬而未决。她说:“当初参加革命时,都是一腔热血去的,革命干劲大得很,从来没有想到过以后会怎么样,只想为了新中国做点贡献,出点力啊!哪里还会想到今后的待遇问题?可眼前是现实问题,建国前参加革命的和建国后参加革命的,那待遇就大不一样,差别很大啊!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憋气啊!”
老大姐的话引起了熊清泉的兴趣,他连忙让王挺讲下去。
王挺接着继续讲道,我让她回忆一下当年参军的情景。她回忆道,当时参军后,部队去参加衡宝战役,七天七夜的急行军,大家累得快走不动了。可就在行军路上,大家听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消息传来,大伙儿高兴得忘掉了疲劳,刚才还沉甸甸的双腿现在来劲了,大家情绪高涨,一路唱着歌,很快地就赶到了宿营地。
王挺一听,对呀,在行军的途中听到建国的消息,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中央人民政府成立,那不正说明她已经在革命队伍中,已经是革命战士,已经入伍参加了革命!他非常兴奋,告诉老大姐,这足以证明你已经是建国前参加革命的了,我一定转告有关部门,重视你反映的问题。你不要灰心,回家去再找一找有没有其它的书面证明,如笔记本,宣传品之类那就更好了。
这位老大姐为了待遇问题,找了好多部门,找了好多年了,也没有见到像王挺这样工作耐心又细心,极其负责任的同志。在好多部门,人家根本听不进她的唠叨和解释。反正你档案没记截,就说明组织上没承认,“别胡搅蛮缠了,回去吧。”有的说的还难听:“您当时参军是闹革命呀,还是闹待遇呀?”气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老大姐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第二天,老大姐又来了,她忐忑不安地告诉王挺,笔记本没有找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里还有几十年前的书面纪录啊!不过,她拿出一个发黄的小本本给王挺看,“说你看这个行不行?”王挺拿过来一看,是当时部队发的一个小本本,上面写着姓名,还有发证日期,1949年9月6日,王挺一看日期,乐了!“老大姐,放心吧。你的问题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您解决好!”很快,通过王挺的不懈努力,向上面反映她的真实情况,这位老大姐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圆满地解决。
熊清泉绕有兴致地听完这个颇有代表性的故事。他知道,在王挺这代人身上,由于受他的感染,也有了夏云的情结,他开心地笑了。他对这次回来找到夏云,有了十足的信心。
经这二个多小时的行驶,汽车很快到了襄阳市。
对熊清泉来说,这是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他熟悉的是,当年他和战友们从谷城走到这里时,这里是一个破烂不堪的城镇,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他觉得还不如石花街好呢,过河全靠轮渡,街道又窄又脏。
而现在呢,他根本都认不出来了。坦荡如砥的柏油马路在脚下延伸,高耸入云的楼群拔地而起,三座不同建筑风格的大桥把城市联为一体。汉江两岸的滨江大道,风景美丽如画。王挺告诉老人,襄阳已成为全国可持续发展的城市,是省域副中心城市。
王挺把熊清泉安置在汉江国际大饭店下榻。然后他就到市里找人去了。下午他兴致勃勃地回来,他告诉熊清泉,他已联系上了襄阳市新四军研究会的领导,领导们对这件事很热心,准备适时召集依然健在的老同志们,请他们回忆一下一九四九年前后新四军在鄂西北活动的过程中,记不记得有夏云这个人,听没听说过夏云的故事,能不能从座谈中得到新的寻找线索和启发,他们表示尽最大的努力。
此后的几天,王挺安排熊清泉游览了古隆中,鹿门寺,米公祠,习家池等襄樊名胜古迹。熊清泉诗思潮涌,不禁对家乡发生的巨大变化和悠久的文化底蕴大发感慨,他吟道:“古城春秋几干年,悠悠岁月文化灿。米公遥指岘首山,夫子醉卧河涧园。我辈复游今又是,鱼梁洲头望更远。门掩黄昏思故人,何时顽石能穿天?” 王挺在旁边听了,不禁地笑道:“熊叔,您真了不起,您还知道襄樊的情人节、穿天节呀!您这次回来呀,一定要多玩几天,您放心,我们一定帮您把夏云阿姨找到!”
熊清泉在襄阳待了几天后,襄阳市新四军研究会传来消息,老同志们回忆起当时是有这么几个同志,是新四军伤员掉队的,但在他们中间有没有夏云就很难说了,因为当时部队军情紧迫,边打边突围,掉队的同志很多,他们记不清了。想请熊清泉去一趟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熊清泉和王挺来到新四军研究会,刚一进门,就遇到一个他似曾相识的一位老人。这位老人好像在哪见过,啊!熊清泉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当年跟随1号首长的那个警卫员。这位老人似乎也回忆起了当年的那一次行动。他说,他知道夏云,当时首长很夸奖过夏云,说夏云如何如何机智、坚强,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遗憾的是,他也不知道夏云的下落。
在新四军研究会办公室里,一位军分区退下来的领导回忆起一件往事。就是听说马光后来调到新疆,他爱人也一起去了,后来又传来消息说,他爱人喜欢骑马,有一次从马上摔了下来,摔得不轻。但没有生命危险。后来怎么样了,他爱人是不是夏云,他也说不清了。
熊清泉又一次感到了失望。回到宾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失眠了!夏云啊,夏云!你到底在哪儿呀?第二天,他告诉王挺,他想回石花去看一看。毕竟多少年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石花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光盘毕竟是影像资料,他想实地去看看家乡的变化。他催促王挺几个人多方寻找夏云的线索,并希望安排他回石花街一趟。
王挺他们也怕老人太寂寞,寻人这事也急不得,要时间啊!也好,他想回家看看,行,让他再去感受一下家乡的巨变吧!王挺给石花镇委葛书记打了电话,葛书记热情地邀请老人家回家乡看看,并告诉王挺,这几天他正忙着准奋接待从世界各地、祖国各地包括从台湾来的客人们。这些客人们有的是回来看看的,有的是考察投资的,有的是回家乡祭祖的。熊老先生回来时请先打个电话,我们一定好好地款待他老人家。
王挺决定第二天就送熊清泉回石花。
越野吉普车拉着熊清泉,穿过风景秀丽的汉江,行驶在谷西山地中。从襄阳到石花也是高速公路,半个小时就到了。下了高速,行进在一片绿荫如盖的道路上,熊清泉的心情格外舒畅。看着窗外稍纵即逝的景色,熊清泉不禁哼起了《谁不说俺家乡好》的歌曲。
是啊,谁不说俺家乡好呢,家乡的山,家乡的水,不管你走到哪里,它都在你的心里,没有什么力量能抹掉它呀!“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家乡水。”过了北河,过了坡上口,离家乡石花街越来越近了。朝天观在哪?七里冲在哪?几十年没有回来过,家乡的变化太大了!他心里发出一阵的感慨,他在向自己发问。
熊清泉透过车玻璃窗,已经看不到儿时的记忆,已经找不到原来的模样了。谷城的八大景在哪?八大景之一的“新店茅屋”呢?王挺告诉熊清泉,新店茅屋已不复存在,你现在看到的新店,是一排排三至四层高的小楼,笔直的五十米宽的柏油马路,从县城一直通到新店北河边。听他母亲讲,有一年他和母亲到谷城去,走到新店北河边,准备涉水过河,不料上游突然山洪暴发,大水直向他们母子俩冲来,王挺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仰面倒在咆哮的河水里。幸亏河中还有另一位老伯,老伯伸手抓住了他,他才没有被河水冲走,老伯救了他一命。现在北河桥有二十米宽,再大的洪水也奈何不了它,风雨无阻。
王挺指着正在拆除的收费站,告诉熊清泉,这里就是朝天观。熊清泉望外一瞧,这里完全没有了原来的模样。当时的朝天观,建立在山顶上,一年四季香火旺盛,来往行人都要在这里驻足,烧上一炷香,遥望蓝天,求老天爷保护他们四季平安,一生平安。如今这里庙宇早没有了踪迹,山丘也被挖平了,变成了一条宽敞平缓的柏油马路,连接到石花街的神路街,一直通到了土关垭,武当山。王挺还告诉熊清泉,被拆掉的收费站主要是便利外地客商来本地投资,也方便石花与外面世界的沟通和交流。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石花镇。葛书记等镇里领导都在路旁等候,迎接熊清泉的到来。车子刚刚停稳,熊清泉走下汽车,葛书记就迎上前来,紧紧握住熊清泉的手,说:“欢迎熊老先生回家乡来看看。”
他一边介绍着镇里的领导,一边说道:“这里就是您老一辈子为之奋斗而获得解放的地方,如今要建设成为有社会主义特色的经济开发区,全国星火计划模范试点区,全国优秀乡镇百强镇,现在的石花镇已不是解放前襄阳地区八大镇了。它已经走出了湖北,走向了世界!”熊清泉和镇里领导们亲切握手,心情显得格外激动。
“我还要向您介绍一位贵宾,他也是刚刚从祖国的宝岛台湾回来的。”葛书记的身后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秃顶,身材微驼的老人。“这位老先生,是从台湾回来祭祖的,他叫熊涌泉,熊老先生!和您老人家的名字中间只错一个字呢。”
熊清泉惊愕了,站在他面前这位老人,竟是他六十年来从来没有音讯的哥哥熊涌泉!只见他身体瘦弱,满脸皱纹,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熊涌泉眼里含着泪水,他伸出干枯的双手,欲和弟弟握手。
熊清泉伸出去的手本能地缩了回来,他的哥哥竟然还活着!当初他和哥哥反目,他一直认为,那是正义与邪恶的斗争,革命与反革命的矛盾,不能也不可能调和。后来他听说熊涌泉随溃败的国民政府军队逃到了台湾,他更是铁了心,他再也不会认他这个哥哥了。解放后历次的政治运动中,都有人拿他哥哥说事,他都义正词严地驳斥,并表示早已与熊涌泉划清了界限。今天,到了耄耋之年,不料在这种场合,他竟遇到了他从来都不想见到的人!
熊涌泉哽咽了,他低声地说道:“都过去几十年了,你还记哥哥的仇哇。这几十年来,哥哥也是吃尽了人世间的苦,受尽了造孽带来的罪。在台湾,我拉过板车,卖过报纸,穷困潦倒,至今未婚。我真是后悔不该走到这一步哇!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着父母,想念着家乡,想念着你们,”
“每年八月十五日的晚上,望着一轮明月,天涯共此时,我的心儿都碎了!我人虽然在海峡那边,可心儿早已飞回了家乡。杜甫说过:“兄弟登高望远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你们就一点也不惦记我,一点也不想我?我毕竟是你的亲哥哥呀!看来我作孽是做多了,你们到现在都还不肯原谅我呀!”说完,他竟嚎啕大哭起来。
熊清泉急忙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哥,别哭了!”熊涌泉听见弟弟叫他哥,知道弟弟原谅他了,这才破涕为笑。在场的记者看到这难得的历史性的兄弟见面,纷纷按下快门,闪光灯不停地闪烁,纪录下这一组珍贵的、难忘的镜头。
第二天,襄阳日报、湖北日报都在醒目的位置上刊登这组文字和照片,标题各有千秋。有的是“六十年来仇与恨,万水千山总是情”,有的是引用鲁迅先生的诗句:“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借题抒发人间真情,道出世纪感慨,对人生寄予哲理探讨,对历史给予客观回放,一时间洛阳纸贵,报纸销量飙升,兄弟世纪握手言欢传为佳话。
熊涌泉是赶回来祭祖的。临别石花前的最后一跪,叩三个响头的情景,多少年来他都挥之不去,想之落泪。这次回来,他在父母坟前久跪不起,请求父母的原谅,了却了他多年的心愿。他也到叶子龙的坟墓前去看了看,寄托了他的哀思,表示了深深的忏悔。他用手帕包了家乡皂角树下的一杯土,准备带回台湾。这次回来,他还见到了弟弟熊清泉,弟弟也认了他,原谅了他,他没有了任何的挂念和心结,他要回去,在祖国的宝岛台湾安度晚年。
“我们镇创办了一个高新技术开发区,今天就要举行工业园奠基典礼了。我们邀请您来给工业园剪彩!”葛书记热情地邀请道。
“好,好哇!我参加。”熊清泉高兴地说道。
石花镇创办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就座落在七里冲到三里桥之间。恰逢今天工业园奠基典礼。新的开发区也就是当年国民党部队防守的前沿阵地。
当时夏云没有给熊清泉分配任务,是关心他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熊清泉就瞒着夏云,偷偷地跟着给部队当向导的人员跑了。作为部队的向导,他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沿着小河的沼泽地,把部队连夜带到这个地方隐蔽起来,只等第二天发起攻击的命令。
第二天一早,解放军的火力准备一结束,冲锋号就吹响了!他和战士们冒着枪林弹雨冲了上去,杀声连天,敌人溃不成军,向后败退。昔日的敌军前沿阵地,如今成了经济建设的主战场,成了国内外投资者竞相看好,踊跃投资的工业园。
开发区工业园奠基典礼热闹非凡,一面面彩旗迎风招展,一排排基建设备严阵以待,开发区内的道路,绿化工程已经完成,水,电,气等设施齐全,后勤服务全部就位。
奠基典礼开始。郭书记执意让熊清泉铲第一铲土,他深情地说,“这片沃土,凝结着您们这一辈人的热血和青春,是你们打下了江山,奠定了共和国的基石。今后我们要建设好它,让他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乡镇,最美好的家园,不辜负老一辈的期望!完成老一辈参加革命时的初衷和心愿!”熊清泉热泪盈眶,欣然应允。他拿起铁锹,用力踩下,铲起第一铲土。随着第一铲土的落下,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将奠基典礼推向了*。然后是领导,贵宾讲话。郭书记介绍了工业园发展的宏伟规划,世界五百强企业之一的国际投资银行罗伯特,劳伦斯,库恩先生宣读了合作意向书,来自全国各地的厂商,客商代表纷纷做了热情洋溢的发言。
典礼仪式完毕,郭书记又陪着熊清泉见一见这些远道而来的厂商,投资商和从四面八方归来的家乡游子,以及各部门的负责人等。
熊清泉依旧待在石花街继续寻找夏云的消息。搞过石花镇志的熊先生告诉他,在编写镇志时他曾听人说过,夏云1958年还给李延谦家里人寄过钱,写过信,后来就没有音讯了。熊清泉试图找到李家的后人,也一无所获。
熊清泉经常到石花街到处转转。他在老皮影院地址前逗留,依稀能看到夏云的矫健身影;他在小南门广场徘徊,夏云那充满魅力的演讲仿佛仍在空中震荡回响;他来到南门桥边,河水倒映着夏云那青春秀丽的面庞,仿佛看到她仍在与姐妹们交谈;他跑到古牛石皂角树下,苦苦寻找着夏云昔日的战斗踪迹;他把脸贴在夏云负伤的岩石上,回味着第一次见到夏云的情景,和那晚经历的惊心动魄的战斗。他常常一个人跑到苍峪,在苍峪口一带独自散步。他仰望蓝天,自言自语:“夏云、夏云、难道你真是夏天的一片云彩吗?”
就在熊清泉感到失落无望的时候,事情终于发生了转机。
王挺接到了襄阳市新四军研究会赵科长的电话,说他去北京开新四军研究会第十次年会时,向一位老战士打听到了夏云的情况。
那位老战士说,他好像听说过这个女兵的故事。说这个女兵不简单,具有传奇式的经历。后来参加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在天山脚下垦荒戎边。但到底是哪个单位,他也不清楚。是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下设30个师级单位,14个师(其中包含1个建筑工程师),185个农牧团场(其中包含11个建筑工程团),兵团总人口大约为250万人。找一个人那真是大海捞针!不过,他劝我们不必灰心,他会帮助继续寻找的,等他的好消息吧。
夏云现在干什么呢,这些年又是如何过来的呢,让我们回到天山脚下。
马光去世后,夏云的人生道路经历了大起大落。
一九七二年她刚刚恢复了工作,就很快被停职了。那是遇上了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她仍旧没有工作可干。苏秀秀经常过来帮她打扫卫生,晒晒衣被,有时候还帮她做做饭。见她不舒服了,一个人在家孤独,就过来陪她说说话。
秀秀一个人在家,有时候也感到无聊。
叶柱当兵去了,远在豫北地区,几年不回来探亲一次,回来一次玩不了几天,就又要回部队。叶柱每次回来,总是帮她做这做那的,一天都不肯闲着,秀秀又心疼的很。临走时,秀秀又是忍不住,偷偷地掉眼泪。没有办法呀,她知道柱子干的是大事,是他爸爸以前喜欢干的事情。现在子承父业,她高兴啊,“我不但不能拖他的后腿,而且应该支持他呀!”可就是经常一个人在家里,感到孤独和无聊。好在她有个工作,还是个服务社的负责人,上班后,工作忙碌起来,心里就不孤单,生活就踏实些了。
后来,年纪大了,服务社也赶上要改革,她不能适应现在的环境。不仅负责人不让她干了,而且班也不让她上了。人家新的领导说得好,苏秀秀同志,你是老同志了,也是老革命了,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了!我们会把你们的事业搞好,继续进行下去的。说得多好!秀秀一想,是呀,不让我们上班了,每月照样拿工资,而且是一分钱不少你的,你还能有意见么?不上就不上,就在家里玩呗。
玩是玩,刚开始还新鲜了几天,后来就烦心了,无聊了。夏云说,你搬过来我们一起住吧。一时兴起,她就同意了。和夏云待了一段时间,她又感到不方便,就又搬回去了。
夏云呢,在粉碎*以后,恢复了工作,恢复了职务。可又赶上了机构改革。兵团原来撤销了,后来又恢复了,几近变动,加上年纪大了,只能让贤,让年轻人们上了。现在保留了职务待遇,也落了个清闲,在家里待着。
这天,夏云正在家里伴着音乐跳舞,这不,时下正兴盛跳舞保健嘛。有人推门进来。一看,原来是小分头。他现在可风光哟!是那拉提旅游开发区的主任了,宋哲生是那里的书记,还有小钟,是财政局的局长了,瘦长个和杨菊花也是招商局、经开局的什么领导之类的。夏云也没有完全搞清楚。
小分头是来请夏云出山的,刚一开口,夏云就摆手。“我去你那里能干什么呀?”
“你是老领导了,帮我们把把关,出谋划策什么的。”小分头说道。
“那安排什么位置呀?老家伙了。”夏云笑着说。
“顾问呀,是开发区的顾问。”小分头马上回答道。
“啊,我知道了。顾得上就问,顾不上就不问。”夏云调侃道。
“是的。知我者,老领导也。”小分头的意思很明白,在开发区有个头衔,他就可以给发夏云补贴了,免得别人有意见。说他这个主任有私心、有偏见。这么多年来,夏云对待他们,那可是像对待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的爱护,关心和培养、照顾。他们有这个心来回报哟!
“好吧。不过我不会去拿补贴的。”夏云看透了小分头的心思。
“那每年开发区安排你出去看看,帮我们取点经,提提建议,总可以吧?”小分头改变了策略,临来时他就怕夏云不愿意,想了第二套方案。
“好吧,我同意。”经常能出去走走,看看,倒是夏云愿意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分头高兴地走了。
夏云答应小分头的邀请,是她的心里最近萌发了一个念头。
马光去世后,夏云在情感上一直是心静如水。马光是她心爱的丈夫,在他们一生的戎马生涯中,他们相互信任,相互鼓励,相互支持,相互关心,结下了深厚的感情。马光走了,她的心也随着马光走了。当她想念马光时,她就会跑到山坡上,跑到马光的墓前,去看看他,靠在墓碑边,说几句悄悄话,寄托她的情感,寄托她的哀思。
前几天,杨菊花跑来,告诉她,北京有个老同志在到处找一个叫夏云的人,说是夏云家乡的人在找。多年没有联系了。杨菊花是在招商局听别人议论的,所以跑来告诉她,家乡还会有什么人找她呢。
夏云觉得有点奇怪,家乡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那年在益阳没有能回到家乡,她一直再没有机会回去。后来,家乡来信说,母亲已经去世了,侄男侄女们都已经各自谋生,都在外地工作。家乡没有一个亲人了。哪会是谁呢?
她蓦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在她的心里,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变得模糊起来。现在有人在找她,一定是这个人在找她。她想起了那年在武汉,她接待南工团南下的情景。有人在她的住处提到了他。她当时还给他写了一封信。因为要开拔去前线,她是匆忙离开武汉,没有接到他的回信,更没有见到他的面。
这个人就是熊清泉!夏云立刻想到了小钟。当年就是他告诉夏云情况,又是他帮忙去送信的,后来没有了消息。对。找到小钟,让他回忆一下当年的事情,看与这件事有无联系。
夏云打电话给小钟,小钟在电话里告诉她,当时他把信交给了门卫师傅,并且一再叮咛要交到本人手里。后来他也随队出发了。以后的事情他也无从知晓。
看来,熊清泉当时是否拿到信还搞不清楚。她又打电话给杨菊花,让她了解一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找她,找她又有什么事情。杨菊花应承下来。
办完这一切,夏云才安下心来。坐下来一想,她怎么对这件事这么热心?这么急于想知道是谁在找她?看来,这个人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定的位置的。她不由地一阵脸红起来,我这是怎么了?都已经是七十多的人了,唉,这人就是这样,随它去吧!夏云心里想。
苏秀秀来找她了。她是找夏云商量一件事的。她递给夏云一封信,是叶柱写来的。信上要她妈妈和夏阿姨一起到部队去玩几天。叶柱的部队现在驻扎在襄阳市,叶柱现在已经是襄阳预备役师的师长了,大校军衔。是刚刚走马上任的,原来他在河南新乡市驻防,这次军队干部调整,他又升任了一级。
“襄阳市在哪儿?”苏秀秀问道。
“襄阳市就是原来的襄樊市呀,现在改名了。”唉,现在城市名称改来改去的,秀秀搞不清楚的。
“那太好了!襄阳不就是我们老家吗,走,我们一起回去玩玩呀。”秀秀说道。她知道,这么多年来,夏云是哪儿都不去的。她就知道守着这儿。秀秀知道,她是一心陪着马光的,马光是她最亲的亲人,就像秀秀心里一直想着叶子龙一样。秀秀多年来也一直守寡。
“好哇,柱子这孩子当兵当到家门口了。我们去!我们回去到石花镇看看叶子龙去,他牺牲已经有整整五十年了。”夏云说道。
“好啊,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了!”苏秀秀心里也特别想念叶子龙,这真是一个好机会。秀秀心里哪里知道,夏云心中还有一个小秘密,那就是回去看看她内心深处的那个人,还在不在人世,如果在的话,也是快八十的人啰。
听说夏云要回襄阳,几个石花镇的老乡们都有点动心了,他们也是有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家乡啊,家乡,日夜思念的故乡!魂牵梦绕的地方!游子们要回来了!几个人一商量,就和夏云她们一起走。
“我们要回去了,马上要看到福州馆,看到大薤山了!”小分头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快乐地像个小孩子似的。
她们一行七八个人,从乌鲁木齐坐飞机到北京,又从北京坐飞机直到襄阳。在襄阳刘集机场门口,叶柱几个前来迎接她们。
住进襄阳军分区招待所,夏云就迫不及待地向叶柱打听新四军襄阳研究会办公的地方。因为杨菊花转告她,北京的老同志是襄阳市新四军研究会的同志委托他去找的,襄阳市的同志是了解详情的,所以夏云急于想去找研究会的同志了解。
“夏阿姨,您就放心吧。到了我这儿,我会安排好的。”叶柱已经成长为解放军的师级干部,看着他那魁梧的身材,军人的气度,干练的作风,夏云就想起了叶子龙来。他是多么像叶子龙哟!叶子龙要是还活着,看到他儿子这个样子,他会多么高兴啊!叶子龙就是为了襄阳的解放,为了人民的翻身做主,无畏地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有多少像叶子龙这样的战士牺牲在这里。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们,战争已经远去,尽情地享受着和煦的阳光,生活和成长在温馨、祥和的环境里,但你们不能忘了他们,不能忽略他们呀,忘记过去了就意味着背叛!不知这是哪一位哲人说的话了。
第二天,叶柱安排车辆去隆中游玩。隆中一带山峦叠翠,溪水潺潺,田园淡泊,野趣横生。他们来到武侯祠前,武侯祠位于隆中山畔,始建于东晋。武侯祠祠宇深邃,层台错落,殿堂肃整,诸葛亮、刘备、关羽、张飞等26尊塑像栩栩如生,肃穆*。门前是董必武主席的题联:三顾频烦天下�
��/一番唔对古今情。众人看后蹉叹不已。
回来后叶柱准备安排去米公祠、鹿门寺等,夏云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想让我们多玩几个地方。别的地方我们不去,你就安排去鹿门山和岘首山吧。那里是你父亲和马伯伯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我们一起去现地凭吊他们吧。”
岘首山依旧雄伟地屹立在汉江旁边,崔家营水电站拦腰切断水流,上游是江水湛蓝的平湖,下游是波涛汹涌的河水,建有北煤南运的港湾。夏云站在山坡上,她依稀能听到那机枪突突地声音,依稀能听到叶子龙和战士们的呐喊。
鹿门山现在已经是座名山了,人们在山下建立了孟浩然纪念馆。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流动着,在这里已经找不回枪林弹雨的感觉了。因为这里很快就是东津新区了。高耸的跨江大桥正在向这里延伸过来。
新四军研究会那里很快就有了明确的回复,急于想寻找夏云的人是个从美国回来的华侨,他的名字叫熊清泉!现在就在石花镇等你们的消息。熊清泉!真的是他?这个老家伙,还从大老远的美国回来,就是想找到她夏云?这是太不可思议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听错吧!
众人都欢呼起来,夏云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第二天,三辆小轿车飞快地在高速公路上奔驰。高速公路上,南来北往的车辆川流不息。襄阳到石花镇只需半个小时就可到达。夏云感慨地说道:“那时候我和马光骑马还走了三天,走到指挥所时,已经瘫了。高旅长给我们弄点饭,我和马光是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现在想想,当时多可笑哟!”她的话引起了大家一阵感叹。
轿车很快到了石花,在红山宾馆门口附近的石花大桥桥头,一大早就站立着一个人。他昂然挺立,衣帽整齐,微风吹起他那花白的头发。他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夏云一下车,他就注意到了。还是那个俊秀的她,那个洒脱的她,那个粉红的她,那个他盼了多少年都没有见到的她!夏云也看到了他。她快步地朝他奔来,就像那夏天的一朵云,一朵五彩缤纷的彩云,向熊清泉飘了过来!
熊清泉连忙迎了上去,用他那瘦弱而有力的手臂向夏云挥动着!
两人都向对方走来,距离越来越近了!
眼前,逝去的画面在变换着:
苍峪口的大岩石-----,
狗腿湾前的小广场------,
上苍苔街的那间小屋--------,
福音堂屋子里的党旗------,
那满地飘飞的诗纸------,
还有那无穷无尽的离愁和思念-------,
两只隔了半个世纪的手,今天终于握在了一起!
两颗充满友谊、挚爱、深情的心终于撞在了一起!
他俩站立在石花大桥的桥头。远处薤山的松涛在翩翩起舞,北河的水欢快地流向远方。
请看第二部。《海上升明月》之第三十三章 神秘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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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梗慨:夏云的孪生妹妹在台湾与熊涌泉相遇,石花镇恩仇在宝岛延续-----------。近日请关注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