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广西剿匪任务后,部队驻防于东罗镇进行休整。
东罗镇位于桂西南扶绥县南部,东罗曾经是清咸丰年间的延陵国的国都驻地。东罗镇外有一个大型水库,就是客兰水库。马光把师部安排在这里。
这里山清水秀,空气非常清新。只见湖面无边无际,天连水,水连天,早晨的阳光辉映在湖面上,鳞波闪闪,金光万道。水鸟时而掠过天空,时而轻擦水面。这里的湖水是湛蓝的,清亮亮的,微风吹拂,湖面皱起一丝丝波纹。湖的彼岸长着一色柔和的绿柳。
湖里有一个小岛,岛上有郁郁葱葱的树木,远远望去,那万树丛中的金黄色、紫红色、翠绿色的亭台楼阁,像是嵌在绿色大翡翠上的五彩宝石。这里真是风景如画,人间仙境。
在马光的家里,每逢星期天,就有一大帮战友来聚会。马光好客,经常有很多战友是不请自来, 喝得酩酊大醉,说一说掏心窝子的话,发一发牢骚,落得个逍遥自在,找了个发泄的机会和空间。马光从来不计较战友们酒后的言语。所以,大家都爱到他这儿来玩。
今天又是星期天了,夏云一大早就和警卫员小胡出去集市买菜。昨天晚上李文桐来电话了,说石花镇的一群大、小战友今天要来这里看看马师长。别看平时战友们来得多,可石花镇的小战友们,却是很少来的。这次是约好一起来,应该好好招待一下。李文桐一大早就过来了,她在屋里忙乎,而夏云就出来买菜、买酒。
南方的集市,是分大小集的。有按单双日区分的,有按季节区分的,也有按星期区分的。这里的集市是按星期区分的,所以今天是个大集,集市上热闹的很,附近的农民们在自己的小菜地里种的蔬菜,逢大集的时候,就起早挑到集市上来买。买了菜,赚了钱,就买一点家里急需的盐、醋、酱油等回去,有的人赚的钱多了,还买点肉回去,把肉挂在扁担上,一晃一晃地哼着小曲回家。那时还没有菜贩子,乡村里风俗还很淳朴。
夏云在街上买了很多菜,有黄瓜、茄子,蒜苗、韭菜等,肉类有猪肉、羊肉、牛肉,她知道马光爱吃饺子,特意买了面皮,回去后包饺子。夏云调的饺子馅是大家都喜欢吃的。她和小胡都拎着满满两篮子菜回来了。
十时左右,马荣来了,他给马光带来了两瓶好酒,就是广西有名的三花酒。这桂林三花酒是中国米香型白酒的代表,被誉为为酒之王,是桂林人的骄傲。桂林三花酒以其历史悠久,工艺独特、品质优良而倍受中外游客的青睐。
他把酒朝桌子上一放,就嚷开了:“嫂子,中午要多搞点好吃的啊,我最近有点馋了。”过了一会儿,小分头来了,宋哲生来了,看他们手中拎的也是桂林三花酒。马荣问道:“哎,你们怎么也拿来的是三花酒呀?”
“这酒有讲究呀。”宋哲生说道。
“有什么讲究,说来听听,我们也长点见识。”马荣说道。
“先说这名吧。为何名为‘三花’,就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酿造时酒糟熬了三次,摇动可泛起无数泡花,酒花细,起好几层花,俗称“三熬堆花酒”,简称“三花酒”。另一种说法是:在摇动酒瓶时,只有桂林三花酒,才会在酒液面上泛起晶莹如珠的酒花。这种酒入坛要起堆花,入瓶要起堆花,入杯也要起堆花,故名“三花酒。”宋哲生一字一板地说道。
“还有,三花酒酿造历史可追溯到南宋。原由“师司公厨”酿成,后传入民间,清未出现专业酿酒作坊,至民国年间,作坊遍及桂林。三花酒无色透明,蜜香清雅,入口柔和,落口爽喉、回甜,饮后留香。适量饮用,可提神活血,有益健康。三花酒之所以优质,除了与采用清澈澄碧,无怪味杂质的漓江水、优质大米、精选的酒曲有关外,还因为桂林冬暖夏凉的岩洞所构成的特有的贮存条件,才使酒质愈加醇和芳香。”小分头的补充发言更为精彩。
小钟来了。小钟一进门,就神秘地说道:“你们猜猜,我把谁给你们带来了?”屋里的人相互看了看,好像在东罗镇的几个小老乡都来了,没有缺席的呀,于是,大家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时,小钟把手一招,门外立刻进来了一男一女。看着那男人瘦高的样子,手臂上还挽着一个女人的手。大家一起喊了起来,“瘦长个!杨菊花!”原来他俩前不久也从益阳地方政府调到了野战部队。他俩对地方工作不是很习惯,加上语言上有些障碍,广西土话他们听不懂,他们的石花方言当地人也听不懂,工作起来有些别扭。还有于队长也调到益阳地委工作了,他们还是喜爱部队生活,就打报告给上级。很快报告批下来了,他们就分到了马光所在的部队。听说今天都在马光家里聚会,他们就急忙找到小钟,然后就和小钟一起赶过来了。战友们相聚,格外兴奋。
夏云把中午的饭菜准备得很丰盛。大家入座后,小分头建议,这第一杯酒敬马光,祝贺他打了大胜仗。第二杯酒敬夏云,是她带领大伙参加了革命。第三杯酒敬----夏云连忙拦住了小分头,说道:“今天大家来到我们家里,我和马光都非常高兴。应该是我们敬大家一杯,祝愿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说毕,她和马光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以后,大家坐在一起拉起了家常。马荣一边剔着牙,一边说道:“现在全国都解放了,已经没有仗可打了。我们今后干什么呀?”
“干什么?台湾还没有解放呢,毛主席不是准备把台湾收回来吗?”小分头说道。
“还有呢,朝鲜那边现在不是有点紧张吗?听说美国要插手,准备仁川登陆呢。还联合许多国家在联合国里投票,以联合国的名义组织军队去和我们较劲呢。”一向不爱谈论政治的宋哲生,今天酒喝多一点,也插话说道。
“是啊,这个世界是不会*宁的。可是,我们现在的国内形势也有好多问题。国民党留下的烂摊子,金融崩溃,物价飞涨,百业待兴,物资匮乏。仗是有打的,可已经不是现在国内的主要矛盾了。再说,我们现在有好几百万军队,哪能都去打仗呢?国家也会考虑这个问题的。”夏云认真地分析着目前的形势,担忧地说道。
“不打仗了,马荣科长,你准备干什么呀?”小分头在科里叫他科长,私下的叫他马荣,现在马光家里,只好连在一起叫了。
“我哥哥干啥,我就干啥呗。”马荣回答道。
“那马师长呢?你有啥打算,跟我们大伙儿说说。”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
刚刚在厨房里忙碌完毕的马光,来到客厅,听到了大家的谈话,卸下腰里的围裙,坐下说道:“最近,军委下了一个文件,大量的部队人员准备裁减,去支援边疆建设。我们出来是参加革命的,现在革命成功了,三座大山被推翻了,是得考虑自己的出路了。我们能干什么呢?我是没有其他的一技之长,一直是在农村长大的,熟悉农村,熟悉农活,在农村干点啥还行。我是准备去边疆的,报名参加边疆建设。但还没有来得及和夏云商量,不知她的意见如何?”马光由衷地说道。
“看来,这家里还是夏云嫂子当家哦。快,说说你的想法。”李文桐快人快语地问道。
“我呀,嫁鸡随鸡哟。他要去边疆,我是支持的。说心里话,我们大家出来干革命,早已把生死度置于外,把名利享受放在身后,党的需要就是我的志向,我早就把我的一切都交给党了,服从党的事业的安排吧。”夏云把自己心里的话都向战友们抖了出来。
“啊,我们都听你的。我们出来参加革命,还不是受你的影响呀。”瘦长个、杨菊花、小分头、宋哲生,还有小钟,都异口同声地说道。
说实话,写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很多的感触。我基本上是如实地反映了当时的情况,一下子没有仗可打了,这些人干什么?他们讲服从党的需要,淡泊名利,那是历史事实。没有一点拔高这些人思想品质的意图,更不是搞点豪言壮语之类的语言。那时的青年人,有理想,有抱负,十分纯真、质朴、善良、忠厚、老实。现在有好多人强调个性,把个性置于一切之上。一切以自己的好恶、眼光作为评价一切的标志。我不反对张扬个性,个性是人的天性。我只是想说,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一个人除了个性,更应该有自己的信仰的。那时候的人们,也有个性,你不能说马光、夏云他们没有个性,没有自己的追求?他们都有,而且还很强烈。但他们把自己的追求、个性都置于在远大的信仰之上。这个信仰,我认为,到现在为止一点都没有过时。因为它代表着我们中华民族数千年来孜孜不倦的追求,这是中华民族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根本基石。
在马光家聚会后不久,中共中央就正式下达了关于新疆建设的文件。
*主席高瞻远瞩,认真分析新疆形势,借鉴历代屯田戍边经验,为了西陲边疆长治久安,他决心在新疆大兴屯垦戍边事业。
马光所在的部队作为建设新疆的部队之一,奉命奔赴新疆,参加新疆建设。
上级要求,部队临走前,用半个月的时间进行整编。凡是年老体弱的干部可以就地复员和转业,有病和伤残的战士可以安排退伍和复员。不愿去的人也可以提出申请,交组织上批准。同时,在驻地及附近地区招录一批知识分子和有志青年入伍,到新疆支边。
在东罗矿务局经常发布通知的公告栏上,贴着一张醒目的告示。贴告示的战士刚一离开,告示前就挤满了人,大家围着告示热烈地议论起来。
原来这是一张号召青年人踊跃参军支前的告示。告示明确地告诉大家,现在祖国需要大量的建设人员,需要人们去边疆,去艰苦的地方,为国家的繁荣昌盛,为人民的康乐福祉,贡献自己的青春和年华。希望青年人面向未来,面向明天,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响应政府和军队的号召,踊跃报名参加。落款是解放军某部。
告示吸引了一对年轻人。他俩看样子不过二十多岁,那男的留了一个分头,是当时比较时髦的发型,个头不高,体型较胖。女的穿一身简朴的学生装,个头瘦小,显得很斯文。那男的叫柯穆,女的叫苏辛,都是石花镇人。他们是在石花镇解放以后,一起跑出来混事的。他们觉得石花那么小,一辈子憋在那里,是没有出息的。外面的世界大得很,是有自己的发展前途的。自己又有一点知识,到哪混不到一口饭!他们俩的思想一致,一拍即合,就背着家人溜出来了。从石花到谷城,又从谷城到襄阳,再从襄阳到武汉,再从武汉来到广西,由于柯穆嘴勤屁股懒,不愿踏踏实实做事情,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所以一直没有谋到一个正式的工作。盘缠花尽,几乎到了乞讨街头的地步。前不久来到南宁,听别人说,东罗矿务局要招工,就前来报名。来后一看,人家不要机关人员,要的是下井干活的矿工。柯穆又觉得干矿工不但辛苦,而且非常危险,不愿意去干。真在苦恼时,看到了刚刚贴出的告示。
看到告示上的内容,他们俩想都没有想,就连忙跑到征兵处去报名。刚巧,李文桐临时抽调在征兵处里负责招兵,她听说是从老家石花镇来的人,格外高兴,而且柯穆能说会道,第一印象就让李文桐有了好感。上面对支前的人员也没有严格的规定和要求,只要身体健康,出身好,年纪在25岁以下就可以了。就没有多问什么,让他俩都登了记。
柯穆、苏辛高兴地蹦了起来,我们就这样当上兵了!可以穿上军装,成为军人,成为解放军了!真是‘他乡遇故人’,不,‘他乡遇贵人’呀!柯穆这人有这么一招好,就是嘴甜。当他听说李文桐也是石花镇人,也是从石花镇跑出来参加革命的,连忙改口,一口一个李大姐的叫,叫的那个亲热劲儿,让李文桐心里感到好舒服。
柯穆他俩登完记,就急忙往临时住处走去。他们要去拿行李,结好帐,然后再去军营里报到。这是刚才李文桐一再交待的注意事项。你如果欠房东的钱,屁股一拍,跑了。人家再跑到部队来讨钱,那不是刚来就败坏部队的名声?
他俩走到一个小街口拐弯处,迎面走来三个年轻人。这三个人穿着时尚,但行为轻浮,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其中一人见了柯穆,连忙喊道:“小柯,你他妈的,怎么到这里来了?装什么蒜,不认识我吗了?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柯穆一瞧,哟,真是的啊,这不是石花镇上的李六吗?他是原来石花镇国民党军队驻军李新干、李团长的儿子。他问道:“哎,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其实李六身后的那两个人,柯穆也不认识。
李六答道:“我们哥几个,也是出来混饭吃的。”
“好哇,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都是石花人,今后多关照点。”柯穆回答道。
“你俩现在是不是谋到好事了?这么高兴!”李六看到柯穆脸上兴奋的神色,问道。
“是呀,我们俩刚才报名参军了。这不,回去收拾东西去。”柯穆答完话,动身欲走。他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他觉得和他们不是一路的人。
“你不够意思哟,能不能带我们也去报名呀,我们几个也想当兵呢。”
“好哇,征兵处那个领导,那个李大姐,就是我们石花镇的呀,你们想当兵,那就快去吧。晚了,名额就满了。”柯穆觉得他现在这个地方能认识部队上的人,很牛。
“好事做到底嘛,我们不认识哟,带我们去吧。”李六有点央求地说道。
柯穆有点动心眼了:是的,我和你们不是一路的人,但到了部队,有部队上的人管你们呢,你们要是有什么事,与我无关。再说,多个朋友多一条路,新疆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介绍他们去了,今后如果遇到个什么事,不也是有个老乡们帮帮忙,有几个商量的人说话呀。想到这儿,他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李六几个人一听,高兴了,急忙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俩后面,朝征兵处走来。
来到征兵处,李文桐没有走,还在那里忙乎。她问道:“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吗?”
“没有。大姐,我是领着三个老乡来报名的。刚才在街口遇到的,也是从石花镇过来的。请你收下吧,都是乡里乡亲的,我熟悉他们。”柯穆表现出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对李文桐介绍说道。
“你们几个愿意当兵吗?愿意去新疆吃苦吗?”李文桐问道。
“愿意啊,只要有口饭吃就行。当兵吃粮,当兵扛枪,天经地义的。”李六答道。好像是江湖上的好汉,一口出来闯江湖的口气。
对李六的那种江湖式回答,李文桐倒觉得没有什么,只是感到有点好笑。今后参加了革命队伍,他们适应了部队艰苦的生活,受到了革命思想教育,会慢慢地变成真正的好汉的。
她看看他们几个,个头、相貌还可以,还不像社会上的流氓、阿飞之类。她就让负责登记的同志给他们登了记:李六,男、22岁,学生,湖北谷城县石花镇人。张杰,男、学生、23岁,陈西,男、学生、21岁,籍贯同上。李六三个登上了记,相互对视一笑,击手庆贺。他们没有想到,就这么容易当上了兵,成了解放军?他们兴高采烈地走了。
看着他们几个兴奋离去的样子,李文桐心里真是高兴:她又做了一件好事哟!
她那时在长沙,流落在街头,受到别人的轻视、奚落,要不是遇到夏云救了她,让她参了军,入了党,提了干,她就是他们现在这种落魄的样子。如今,她李文桐经过战斗的洗礼和考验,成了英雄。她在镇龙山土匪洞里的出色表现,至今还在部队里流传开来,被人津津乐道。现在她已经成长为部队的中层干部。她想,说不定这些年轻人今后干得比她还好,还强,混得比她还优秀呢。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一高兴就忘了一件大事,她忽略了对他们的政治审查。从而为以后的特殊岁月的日子里埋下了一个致命的隐患。这是后话。
马光忽然想起了要去钓鱼,不知是突发奇想,还是为一湖湖水所诱惑。他喊上马荣前往,夏云也提出来要去。三人让警卫员准备了钓具,就来到附近的湖边。
阳光沐浴着湖水,湖水时而闪着金光,像是有满塘的鲤鱼在翻跃。湖面上不见一只船,只有蝉在树上长鸣。这里充满了田园般的宁静。
他们撒下鱼饵,抛出鱼线,手握鱼竿,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鱼漂,鱼漂每时每刻牵动着他们那颗悬着的心。马荣性急,未等鱼儿咬好钩,就急于拉杆。往往扯得早了,空喜一场。马光、夏云倒是很冷静,不一会就钓了好几条鲤鱼。
太阳照得人身上暖和和的,马光说道:“你们想听名人钓鱼的故事吗,我给你们讲讲。”他的话音刚落,就引起了马荣、夏云的兴致,“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夏云催道。
马光开始讲了,他说:“俄国著名作家列夫?托尔斯泰每有闲暇,总喜欢手持一竿,到河边或湖畔垂钓。仿佛是为了在紧张写作之余,让精神松驰一下。其实托尔斯泰钓鱼时,也在构思他的作品,这是他写作的一个习惯。当构思出一个精彩的情节,或者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时,他便丢掉渔具,匆匆跑回附近森林里的一座小屋,闭门谢客,一心一意地埋头写作。”
“再讲一个。这个故事一般化。”马荣听了,有点不过瘾,催问道。
“好吧。我再说说卓别林。卓别林的业余生活丰富多彩,他特别喜爱钓鱼。‘如果你喜欢钓鱼的话,你会把对卡塔尼娜岛看作一个天堂。’每逢金枪鱼汛期来临时,卓别林就这样对他的朋友进行宣传鼓动。他自己当然常去那个岛上钓鱼。有一回他只用了一顿饭的工夫,就钓到了八条金枪鱼,每条都有三十多磅重。”
“你听说过用风筝钓鱼吗?卓别林就会。在他看来,钓鱼是一种有趣的、轻松的消遣,在这轻松娱乐之中,赢得的却是聪颖的头脑、充沛的精力。”马光的鱼漂动了,他急忙起杆,钓起了一条大鱼。
“你讲个军事方面的吧,我喜欢听这个。”夏云提议道。
“好吧,我讲一个斯大林钓鱼的故事。”马光继续说道。
“斯大林喜欢钓鱼。1941年初夏,斯大林在黑海的疗养胜地休假。6月22日是一个星期天,凌晨四点半左右,斯大林和他的侄子一起乘快艇去钓鱼。因为这天铁木辛哥元帅要坐飞机来看望他,斯大林很高兴,他说:‘我要去钓鲻鱼,给他做一道他喜欢吃的希腊菜。’当快艇按照斯大林的吩咐,向远处的深海驶去时,后面一艘快艇追了上来,一个军人向斯大林报告了希特勒德国进攻苏联的消息。斯大林急忙收起鱼线,鱼线上还挂着两条活蹦乱跑的鲻鱼。他把鱼放进鱼篓里,立即返回莫斯科,去指挥一场震惊世界的卫国战争。”
马光又钓到一条大鱼,他把鱼放进了鱼篓,又置放好鱼竿,继续讲道。
夏云听到这里,忽然停住手中的鱼竿,她心有所思。她把坐的凳子朝马光靠近,对马光说道:“我想起了一件事,心里一直放不下。”
“什么事?”马光问道。
“我想回石花镇一趟,看看秀秀她们过得怎么样?我心里一直在惦记着她们。”
“好哇,我支持你回去。如果她们生活艰难,就接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吧。”马光也是恋恋不忘叶子龙,叶子龙的影子经常在他脑海里出现,他总觉的对不起他们似的。
“好吧,我明天就走。如果部队提前出发了,我就在武汉等你们。”夏云说道。
第二天,夏云去约李文桐做伴,李文桐刚好也想回石花镇看看,虽然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但还有一些亲戚朋友在石花镇,去看看他们,走动走动。今后去了新疆,新疆又那么远,是不容易回来的。她们就一起出发了。
苏秀秀忍着悲痛,从部队回来了。一进家门,叶大妈就问:“你到部队去,见到子龙了吗?他怎么样了,快说吧。”
“没有事,叶子龙他只是负了伤,很快就会好的。”秀秀想安慰她,不敢说出实情,她怕她老人家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
“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小孩让别人去带,镇里又派人来照顾我,我不憨呀,我已经老了,是大半截子身体已入土的人了,只是苦了你们母子俩哟。”叶大妈是个明白人,她心里已经知道发生了大事,只是还留着一点点祈盼。见苏秀秀这样安慰她,回答她,她心里最后的一点祈盼完全破灭了。
见她说出这样的话,苏秀秀再也忍不住了,她扑到在叶大妈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子龙呀,我的儿呀,你真的离开我们走了呀,----”叶大妈悲痛欲绝。
“妈,您别哭了,我会好好照顾您的。”秀秀边哭边安慰大妈。
“好儿媳,你的命真苦呀,”大妈替秀秀擦去脸上的泪水。
婆媳俩相抱痛哭,忘记了柱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柱子早就回来了,他虽然年纪还小,但他从奶奶、妈妈那痛苦的哭声中,知道他的爸爸是永远不会回来了!更不会有骑在爸爸脖子上撒娇的机会了!柱子懂事地站在奶奶的身旁,扯着妈妈的衣角,一家三口哭作一团。
叶大妈从此病倒了,再也不能下床活动了。她年岁已大,是1899年出生的,已经经历了三个朝代,她这一辈子命运多舛,幼年丧父,中年丧夫,加上老年丧子,人生的三大悲剧她都经历了,在她的心里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支柱和勇气了。
她躺在床上,想起了她从偏远的山区嫁到了石花镇,丈夫死去后招人的白眼,她挺住了,她有儿子在。她含辛茹苦地把儿子拉扯大,儿子是她的骄傲。她想起了家里失火后的窘境,熊家的人不敢收留她们,亲戚们也远离她们。她还是挺住了,因为儿子快要长大,是她的希望所在。儿子有出息了,她好高兴。在街上逢人就夸自己的儿子好。可这次她再也挺不住了,儿子走了,虽然走得光荣,但剩下的都是孤儿寡母呀。她们今后如何生活哦?
苏秀秀每日里为她抓药,熬药,希望她能有所好转。可是,叶大妈一天天地瘦弱下去。终于有一天,叶大妈把秀秀叫到跟前,说道:“我不行了,我要走了。你和柱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柱子是我们叶家的独苗呀,你一定要把他抚养成人。答应我吧!”
“你老人家放心吧,我无论如何都会这样做的。”苏秀秀泣不成声地说道。
叶大妈听完这句话,放心了。手一撒,眼角里流下了最后一滴泪,离开了人世。
苏秀秀哭得昏天黑地,支撑着把叶大妈安葬完毕。她一个人带着柱子,艰难地生活着。镇里发的抚恤费少得可怜,她又没有一个正式的工作,只好天天给人家帮忙,洗衣,做饭,什么都干,可也挣不了几个钱。甚至有时候她只好到街上捡破烂卖。但她记住了叶子龙的话,不向政府伸手。这些年来,她从没有去镇上反映过自己的情况。
夏云终于回到了石花镇,站在长途汽车站门口,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吃惊,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屋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整齐的三层楼。西门城外的淤泥塘已经清理干净,解放军攻占的夏家梁子,目前是勘探地质队的驻地,正在勘探铁路入川的线路,据说很快就要施工。通往苍苔街的路已经修好,小河上架起了坚固的木制桥。谷城二中就在上苍苔街鸡鸣寺附近,木制桥方便了学生们上、放学,家长们再也不担心小河涨水了。放眼望去,石花镇笼罩在一片葱绿之中,一派生趣盎然的景象,让夏云感叹不已。
夏云没有先去镇里打招呼,而是直接找到苏秀秀家里来了。
苏秀秀的家,仍旧安在上苍苔街鸡鸣寺对面的小屋里。
屋前槐树上依旧散发着清香的花味,门前的小溪的水依旧不停息地朝大河流去,发出欢快的哗哗声。夏云向那间小屋走去。
就是在那间小屋里,她负了重伤,是叶子龙把她背到了这里,然后去找李延谦来治疗的。也就是在那间小屋里,她第一次向熊清泉表露了自己的爱情心声。也就是在那间小屋里,她主持召开了谷西地区党组织会议,部署各项准备工作,迎接解放军解放石花。
苏秀秀不在家,柱子一个人在屋里玩。
由于营养不良,孩子瘦骨伶仃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连补丁。夏云一阵心酸,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她拉过孩子,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柱子,你看阿姨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夏云拿出给他买的衣服,说道。
“妈妈说,我们不能要别人的东西。”柱子有点懂事的说道。
“噢 ,我们不是别人,我是你姑姑。是你的亲人,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看你们了。”李文桐说道。她麻利的帮着夏云给柱子脱掉破衣服,穿上新衣服,还去打水给柱子洗了脸。
“你看,我们柱子变成一个俊小子了。”夏云喊道。
“柱子,阿姨还给你买了小汽车,小飞机呢。”夏云忙不迭地拿出一些玩具来。
苏秀秀被人叫了回来,她在一家给人家洗衣服,已经洗了三天了。只见她那张疲乏的脸上,原来红润的肤色如今蒙上了一层土灰色,又暗又涩,没有光泽。瘦削的脸颊,深陷的眼睛把两边的颧骨高高地衬托出来。两手被皂角树叶和草木灰合成的洗衣剂(一种当地祖传下来的洗衣物质,用来代替肥皂的)浸泡成了苍白色。头发里已经有不少的银丝,整个人比以前苍老了许多。见了夏云和李文桐,她搓着手,半饷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她才喃喃地说道:“你们终于来看我了,我好想你们。”她的话让夏云、李文桐的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她们抱在了一起痛哭起来。
“我们早就想来看你们,我们一直惦记着你们。可我们在广西,离你们太远了。”夏云哭着,说着。李文桐也说道:“我特别想念柱子啊,做梦都在想。”
哭了一会儿,她们才慢慢地安静下来。苏秀秀张罗着要去做饭,夏云、李文桐说,让我们来吧。大家就一齐动起手来,上街买菜的买菜,淘米的淘米,一会儿就做好了饭菜。
在饭桌上,夏云不停地给秀秀夹菜,让她多吃点。柱子高兴地说:“我们可吃到肉了,肉真好吃。”看到柱子快乐贪吃的样子,大家都舒心地笑了。夏云和苏秀秀说道:“秀秀,吃完饭后,你就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该卖的卖了,该处理的处理了,如果欠的有别人的钱,我来还。然后嘛,你和柱子就和我们一起走,到部队去,我们一起生活吧。临来前,马光一再交代,要把你们带到部队上去。”
苏秀秀迟疑地说道:“我们去了,不是给你们添累赘吗?”
“怎么会呢?柱子该上学了,我们不能耽搁了他的学习!学到知识,受到教育,这是我们这一代的责任啊!也是我们为之奋斗牺牲的目标呀!你可以去军人服务社工作,为指战员们服务,多好啊!就这样定了,好吗?”
“行,我听你们的。”苏秀秀想了想,终于应承下来。
在石花镇,她们接连忙了好几天,终于把秀秀母子俩走的事情办妥当。
临行前,夏云去看叶子龙。她们来到了叶子龙的墓前,墓周围的小树已经有了碗口粗了。叶子龙就安卧在这翠绿的天地之间。她们给他烧纸、献花。夏云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叶子龙,我的好战友,我来看你来了。你放心吧,。我们会把你的孩子培养长大的,也会把秀秀安排好的。亲爱的战友,你安息吧。”
夏云又去看了李延谦的墓,她特意代马光磕头,烧纸,表示追悔和歉意。
夏云来到狗腿湾小广场,狗腿湾已经取直了,留下的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历史的回忆。那里现在已成为石花镇人民休闲的场所,娱乐的场所。硕大的水晶石造型象征着石花真的开花了!“阳光灿烂石花开”的歌声在广场上空飞扬、激荡。
在苍峪口,在马光与敌人激战的地方,在巨石前,在她负伤后被救的地方,夏云都是流连忘返,感慨万千。在这片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她永远不会忘记养她、救她、支持她的石花镇的父老乡亲们,永远不会忘记牺牲的父辈和战友们。
三天后,她们一行四人来到了武昌。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她们见到了马光、马荣,又是一阵寒暄,一阵感慨。大家一起登上了北去的列车。列车启动了,呼啸着向祖国的西北方急驰而去。
请看第二十七章《天山雪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