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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贵族渣滓

  白老爷和新白夫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场面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这些曾经失去孩子的父母还有看不过眼的街坊早就已经失控了。他们只想将人贩子活生生打死解恨,全然想不到将人贩子打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白老爷与新白夫人开始使唤家丁去将人群拉开,但是百姓们都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理会那些家丁。接到消息的官府衙差也早就赶来了,但是面对愤怒的百姓,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白府前的混乱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许多人渐渐地趁着混乱逃走。衙差想抓住闹事的人,可是他们一个个地逃得飞快。在惩治人贩子后,百姓们都变得异常团结,强壮的人拖着衙差和白府的家丁,让女人们先走,自己则靠着蛮力强行挣脱了衙差的束缚。

  剩下的,就只有场面血腥又混乱的白府门前了。

  在听到新白夫人惊呼之后,白老爷才怔怔地看向刚才人贩子跪着的地方。只见人贩子浑身血肉模糊地黏在地面上,头颅都被扭成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角度。最可怕的是,人贩子虽死,他的眼睛却还睁开着,死死地看着白老爷所在的方向。

  所有的衙差看了,都忍不住一阵反胃。这还是他们当衙差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群情这么汹涌。

  白老爷更是被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新白夫人也受不住刺激,干脆晕过去了。

  震惊过后,一个高级衙役打扮的人走向了白老爷。“白老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我们这些小的实在不好交代啊……”

  白老爷听出了他话里让自己承担责任的意思,极快地回过神来,“小郭,你们官府可是给我拍过胸脯保证,会关照我的呀!”

  被称为小郭的衙役十分为难地挠了挠头,“白老爷,不是咱们不想帮你。只是今天这事情闹得太大了!估计明天一早,连陛下都知道了!我们想帮你,但是也实在是兜不住啊!”

  “小郭,这些年,我白某可没有少给过你们好处啊!你们就这么放任不管吗?我们白家才是受害者!白家好歹是体面的人家,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我们还怎么见人?!”

  “白老爷,你也都看到了。聚众斗殴,当街杀人,那可都是发生在你白府门前啊!我们知府知道你平时做的善事多,你放心,真传到了上面去,我们知府会帮你多说好话的!”

  白老爷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心里暗暗将整个官府的人都骂了一顿。这些人平时受了他那么多好处,真的到了紧要关头却只会敷衍自己!可是他心里不爽,面上却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咬着牙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小郭舒了一口气,“好了,白老爷,我们会让人清理这里的了。你呀,还是应该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跟我们知府说说,好让他清楚怎么帮你呀!”

  白老爷无奈地点点头,“好!去吧去吧!真是倒霉极了!”

  转角处,一双幽黑诡异的眼睛默默看着白老爷与郭衙役走远的身影。阮祺萱的嘴角渐渐扬起一个得意的微笑,白家人这么快就想撇清关系,殊不知,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呢。

  深夜,白府火光冲天。

  由于阮祺萱一早买通了奴婢对白府的蓄水池做手脚,在火灾时,白府根本没有足够的水用以救火。附近的百姓都纷纷利用自己家里的存水帮助白家救火,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到了第二天早晨,白府几乎被夷为平地。新白夫人在火中死去,白老爷和白二少爷虽侥幸逃脱,但是家业已毁。郭衙役见白府被烧得一毛不剩,认定了白家再无油水可捞,只是照例看了看,根本不理会白老爷彻查纵火者的恳求。

  至于街坊邻居,昨天他们在白府门前将人活生生打死。他们个个都不愿意出面,唯恐被当成杀人凶手抓了去。白家就这样,从一个小城中的显赫家庭,变成了毁于一场大火中的倒霉蛋。

  记忆之中看似支离破碎的一幕幕,渐渐被拼凑了起来。阮祺萱第一次深切地发现,原来自己有过这样的阴暗面。阴暗到自己的意识难以接受,主动将这段记忆藏了起来,若不是彩菁的一番话,她恐怕也不会记得,自己竟做过这样的报复之事。

  但是对于可恶的白家人和毫无人性的人贩子,这样的复仇,实在是太痛快了。

  可是为什么喜悦同时,自己的心会隐隐作痛?脑子里不断浮现出自己给一个婴儿换衣服的场景……

  彩菁说得对,她确实有杀戮的癖好,而且这个癖好在她十二岁时就已经完全体现了出来。但是她的良心对于这种癖好存在着抗拒,因为她为了报复白家而迁怒于无辜的白小少爷,这样的行为直接导致她的良心时刻处于自责与愧疚之中。

  为了不再继续悔恨下去,阮祺萱下意识地选择逃避,将这件事情封存起来。她情愿记忆之中没有过对白家的报复,也不想自己一直承受着良心的谴责。

  但是季清环和谢郎苏应四家的一再逼迫,令她终于爆发。其实她不是变了,她只是回到了曾经的自己。

  阮祺萱不禁迷惑起来,她的内心到底是善的,还是恶的呢?

  对白家小少爷的愧疚,对丹嫔的自责,令她不知不觉地重视起彩菁的一番话。她的确为了图一时之快而滥杀无辜,但是她所做下的,自认为是正确的决定,真的就没错吗?她觉得杀掉那些社会渣滓会让更多人得到解脱,真的又是这样吗?

  沉思了许久,阮祺萱这才留意到敲门的声音。门外的关歌按照阮祺萱的吩咐来向她汇报,不料敲门许久都无人回应。就在关歌着急之时,阮祺萱从里面打开了门。

  关歌先雪晓一步走入寝殿,将门仔细地关好后,便道:“主子,你没事吧?”

  “没事,”阮祺萱振作精神,对关歌问道,“说吧,事情办得如何?”

  关歌与雪晓对视一眼,像是示意让雪晓先说。雪晓朝她点了点头,便对阮祺萱徐徐地道:“有人因为食用了应氏商行卖出的货品致死,现在陛下已经命令京兆尹秉公办理。想到我们在所有商品上都动了手脚,估计应氏此事要闹大是不难的。玄郊城内已经出现了许多抱怨之音,应老板自从中午回府后便再没有出门,也许是在考虑如何解决此次危机。”

  阮祺萱点了点头,神色没有丝毫的喜悦。“当然不能让他全身而退,这一次我就是要让他失去所有的产业!雪晓,你帮我盯紧一点,民怨很重要,不能让应齐有机会安抚到百姓。他名下的店铺出的问题越多,陛下就越重视。还有,我希望接下来不要再听到有人丧命的消息了。”

  雪晓微怔,但很快就恢复神态,“奴婢知道了。”

  阮祺萱将雪晓的反应收入眼底,但并未多在意。她转向关歌问道:“关歌,郎家有何动静?”

  “这些天奴婢暗暗观察郎家,倒是吃惊不少,”关歌卖了个小小的关子,见阮祺萱定定地看着自己,便继续说道,“一直以来,郎家都是因其遵守‘仁义孝礼’之道受到尊重,但是据奴婢所见,郎家根本是名不副实。不只是女子之间,就连男子之间也充满着明争暗斗,与仁义孝礼这四个字完全扯不上关系。”

  阮祺萱疑惑地皱眉,“他们都做什么了?”

  关歌缓缓地道,“单单是这两天的观察,郎家内部仅姑嫂争执就发生了六次,还有郎家四少爷外出遭埋伏,被三夫人发现是五少爷设计了四少爷,闹得一家人去了祠堂对质。”

  “四少爷和五少爷……”阮祺萱回忆了一下,“他们两个不是一向最要好的吗?记得当日太后寿宴上,他们两个还坐在一起,聊得不亦乐乎,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主子有所不知,他们在外面如胶似漆,一进家门就立马变了嘴脸,那眼神是恨不得对方死去。只是这些事情再怎么闹,也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郎家的人一直都是府内府外两副面孔的。”

  阮祺萱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郡主竟嫁入了那样的家庭里……”

  谢雪臣一直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家里的叔伯全是知书达理之人,父母叔婶又一直恩爱有加。可以说她根本没有经历过如此复杂的家庭环境,纵然她聪慧伶俐,也难免会在郎家受委屈的。

  应珙和班苏死后,谢雪臣便是她仅存的,除了彩菁红曼之外的朋友了,她不希望谢雪臣受苦。

  看到阮祺萱满脸担忧,关歌不由得问道:“主子,那郎家那边,你是否已经想好计策了?我下一步要怎么做?”

  “先别做什么,继续观察着郎家,尽量搜集一些郎家的丑闻。”

  “可是主子,”关歌虽知不妥,但还是劝道,“此次郎家两位少爷的事,若是能利用好,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要是就这么毫不作为,岂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阮祺萱说,“只是具体情况,我想先听听郡主的说法。况且单单靠他们两个的争斗,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浪。还是多搜集一些对郎家不利的证据,再做打算。”

  关歌雪晓领命而去,而阮祺萱在交代完她们二人之后,一颗悬着的心久久无法放下。谢雪臣冰清玉洁,却嫁到了那样一个浑浊不清的家庭中,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是又过了几天,今日下午,红曼便从外面带来消息说,夏丹国的琦朱公主与泫明驸马已经到达了皇宫。因为二人长途跋涉,洛帝便安排他们住进了浮翠苑,并在明日举行宴会替二位外国来宾接风洗尘。

  自听到这个消息起,阮祺萱的内心就一直沸腾着。金琦朱啊,那个害死母亲的主谋,她就要见到她了!

  她匆匆出门去太医院借故找唐磊说话,同时告知了唐磊这个消息。但是唐磊知道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阮祺萱明显地看到,表舅的拳头正在一点一点握紧,直到握到关节发白,唐磊依旧浑然不觉。

  从太医院出来后,阮祺萱就心情复杂地在宫中四处打转,本想平复下心情,却意外见到了最想见到的谢雪臣。

  此刻的谢雪臣身穿华服,静默地站在桥边,眉头紧皱,像是有满怀的心事。

  阮祺萱想到关歌提过的事情,缓缓地走近谢雪臣,轻声唤她:“郡主。”

  谢雪臣像是吓了一跳,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边何时站了一个人。反应过来后,她很快地朝阮祺萱请安。

  阮祺萱微笑着让她平身,可她分明看到了对方的眼角,似有未干的泪痕。

  “听说芳梅园的春梅开得正好,不如郡主陪本宫去走一走吧。”阮祺萱故意装作没有看见谢雪臣的失态,微笑对她发出邀请。

  谢雪臣微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既是娘娘邀请,雪臣自然是要去的。”

  阮祺萱淡笑不语,与谢雪臣开始慢慢地朝芳梅园迈去。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进入芳梅园那一片空旷的园地,阮祺萱才驱散了婢女,淡淡地对谢雪臣道:“刚刚你一个人在御花园走着,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雪臣扯开一个微笑,眉间的愁云仍不消散,“没有,只是觉得,难得进宫一趟,不想那么早就离开罢了。”

  阮祺萱静默地看了她许久,看见谢雪臣苦苦支撑着,甚至不想贸然开口拆穿她的这拙劣伪装。雪臣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想别人为她担心,宁可将所有委屈自己咽下。

  只不过,她作为谢雪臣的朋友,若是连让朋友倾吐心中烦闷都做不到,那就真是太无用了。

  于是,阮祺萱试探性地问道:“雪臣……你过得好吗?”

  谢雪臣微愣,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平静被瞬间击破。她眼中那虚假的悠闲迅速沉没,神情变得忧伤而无奈,“我没事的,娘娘。”

  阮祺萱轻叹一声,“这儿只有我们二人,什么娘娘郡主这些可有可无的称呼,就放在一边吧。你我也算是旧识,若是有难处,你可以对我说的。我们是朋友,我不会随便对别人说起今日之事。”

  谢雪臣定定地望着阮祺萱,眼中含着薄雾,那个眼神似是感激,又似是有无限感慨。

  “谢谢你,祺萱。我……我是真的找不到可以倾诉的朋友了……”

  “关于你在宫外的传言,我也有所听闻。坊间的人将此事当做茶余饭后打牙祭的话题,愈演愈烈,你心里肯定不好受。”阮祺萱毫不犹豫地表达出自己已经听说过宫外的传言的事实,她想,既然决定和雪臣好好聊一聊,就将所有事情摊开来说吧。

  谢雪臣一阵苦笑,眼中有浓浓的嘲讽,“我自问成为温硕郡主以来,对百姓都是能帮则帮,不能帮的也会尽心尽力去缓和困境。只是没有想到,到现在我被诬蔑,他们不但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反倒热烈地参与其中。”

  阮祺萱的眼神,落在旁边快要凋谢的春梅之上,“人情冷暖,便是如此。对于一些人而言,你给了他们十足的友善,他们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但若你只给了七分,他们会反过头来抱怨,质问你为何不尽全力。即便你那些年对他们有过帮助,他们心里也不会牢牢记住的。”

  谢雪臣点点头,“我算是明白了。”

  “那郎家那边……”阮祺萱顿了顿,感觉有些难以启齿,“你可有受委屈?”

  谢家的情况,除了是对谢雪臣的关心,更多的是阮祺萱自己的私心。她不知道这样向谢雪臣问起,对方的心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意料之中的,谢雪臣沉默了一阵。只见她低下头,轻轻咬了自己的下唇,过了许久才道:“在我嫁过去以前,郎家人给我的印象是团结和睦,友爱互助的。但现在……我只能说,他们演得实在太好了。”

  “你是说,他们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和睦吗?”

  谢雪臣抬眸,将视线投到远方,“郎家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人看到,以为是风光无限,实际上是充满了各房之间的明争暗斗,就连夫妻之间也有诸多猜忌。公公有六房夫人,每一房都有子嗣。在我嫁给维哥之后,其余的几房人觉得维哥是郡马,会威胁到他们对家业的继承,所以想尽办法来对付我们。恰好我曾被北祁人掳走过,他们的算盘就更容易打响了。”

  阮祺萱觉得有些难堪,是自己亲口将谢雪臣的伤疤挖了出来。但是她还是想问下去,“那郎公子呢?你在郎家受的委屈,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郎维……呵呵……”谢雪臣的眼中竟浮起了绝望,“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看到她神情的变化,阮祺萱不禁担心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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