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身世存疑
“奴婢实在很希望,能够亲自解决班衍。”崔玉婵眼中显露出一种执着的刚毅,惹得靖安太后看了一阵叹气。
“哀家说过了,你不宜出面。哀家不会让你牵扯进去,你只要好好等着看班衍的下场就好了。”
崔玉婵低头不语,只是衣袖中藏着的拳头却握得紧紧的。“玉婵自然是相信太后的。”
靖安太后细细瞧了崔玉婵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若真想早日看到班衍凄惨的下场,就该将心思放在我的安排之上。要知道,单凭玮妃一人并不能够真正做成什么,即便她设计害死了她父亲,又借着她弟弟来剪除班衍的枝节,她还是没有办法能够动摇到班衍。我们要做的是让班衍真正地绝望,让他体验一下,我们曾经的绝望。”
崔玉婵沉默不语,半晌才松开了眉头。“太后教诲得是,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宴会散席之后,庆贵嫔跟着玮妃一路回到了绣实宫。
如今的庆贵嫔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万事都唯玮妃命是从的可怜虫了,孟绮霞一事让她明白到,玮妃不会真正将宜丰当做心头肉。于是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只是她还希望继续留在玮妃身边打探一下她的心思,免得东窗事发,自己招架不住。
庆贵嫔抬头看了看玮妃扶鬓闭目养神的模样,语气不无担忧地问:“如今荣贵人似乎越来越得圣心了,往日陛下还会抽空来看看娘娘,可是这几天,陛下就只在穗禾斋和瑨华宫两边跑。娘娘,你可有什么打算呢?”
玮妃悠然开口,语气中没有半分焦虑,仿佛庆贵嫔说得事情与她毫无关联。“妹妹也不要这么说,婉嫔和荣贵人各有各的长处,陛下常去看她们也是为了后宫的繁衍生息。妹妹这么说,倒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玮妃卖起了关子,庆贵嫔看她的样子像是不想告诉自己,心里就怀疑到,莫非玮妃看出了她有别的心思了?
“娘娘聪慧绝顶,想必是已经有了完全之策,荣贵人与婉嫔二人不过是新宠,不足以动摇娘娘半分。看来,嫔妾真是顾虑太早了。”玮妃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庆贵嫔在玮妃身边这么久,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看到玮妃的反应,她必然留着后招,或许是对付婉嫔,或许是对付荣贵人,又或许是,两个都对付。
可若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呢,宜丰又该怎么办呢?宜丰在玮妃的身边根本得不到应有的母爱。她想过拜托婉嫔,可是婉嫔自己有着身孕,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再教养一个宜丰。接下来她可以选择的便只有荣贵人了。阮祺萱在选后之前被晋封,本来就有很大的机会上位,而且她现在还没有怀孕。对庆贵嫔而言,荣贵人绝对是最好的人选了。
可是,如果玮妃有针对荣贵人的计划,她是否应该保住荣贵人呢?
“这些事情,你且等着看吧。过一段时间,你自然清楚的。”玮妃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却看得庆贵嫔心惊胆战。看来玮妃,确实看出些什么来了,她这个笑容不止昭示着接下来的变故,还在提醒自己站好自己的阵营,不要随意动摇!
“母亲,珙儿终于能够再见到母亲了……”应珙与谢薇交叠着双手,两人都泣不成声。
“娘娘,你可不能这样称呼民妇啊。你是婉嫔娘娘了,规矩可不能忘记……”谢薇心里又是高兴又是谨慎,生怕自己的过于热情会失了规矩,落了口实让别人抓到了把柄。
应珙摇摇头,“母亲你说什么呢,这儿没有旁人,珙儿只想尽情地发泄一下思念之情。四个月了,珙儿四个月没有见到爹和娘,珙儿真的是好想念你们。”
谢薇欣慰地笑了,看着婉嫔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真的是感慨万千。“四个月前你还是家里的心头肉,可是现在,你都要做母亲了……”
应珙含泪点头,有孕之后,她一直希望可以见到母亲,与母亲闲话家常,这样她就会有种被家人爱护的感觉了。阮祺萱已经成了荣贵人,曾经的姐姐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亲近无话不谈。天下之大,她所有的,只有父母亲,哥哥,还有腹中孩儿了。
幸好她还有疼爱自己的雪臣表姐。雪臣表姐故意去求了太后,让太后恩准母亲入宫与自己团聚,这才有了此刻团圆的一幕。只是宫妃与家人见面的先例不多,这一次她只能够见到母亲一人了,没能见到父亲和哥哥,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珙儿,此次娘入宫,不单单是要来看看你,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谢薇轻轻叹气,面对温婉的女儿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怕应珙伤心,而她最不希望便是应珙伤心。
应珙疑惑地看着谢薇,脸上是那未完全干掉的泪痕。
谢薇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应珙,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愤慨。她纯净无暇的女儿,竟然被骗了这样久。她脸色一变,凝重地说道:“承恩侯查过了应萱的来历,她是你大娘的女儿不错,可是她并不一定是你爹的血脉。”
“什……什么?”应珙震惊不已,“娘,你在说什么呢?”
谢薇心疼自己女儿,愤然说道:“珙儿,娘早就听说了应萱的事情。她踩着你的身子上位,成了荣贵人!你可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那是因为她与你根本没有一丁点的血缘关系!当年阮湘悠是与另一个男子一起定居在鹿州的,她腹中块肉到底是谁的,也许只有死去的她和那个男子才清楚了。难怪老爷总说应萱的长相与阮湘悠十分相似,但是我却完全不觉得应萱有哪部分是与老爷相像的!”
应珙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呆在原地。谢薇看着不忍,可是这一事不得不告诉她,这样的话,以后应珙才不会被那骗子应萱继续蒙蔽了!
“怎么会这样呢……”应珙喃喃地道,不肯接受谢薇的话。
谢薇狠下心说道:“怎么不是呢?你爹负了阮湘悠,她肯定心里怨恨你爹,所以回来替阮湘悠报仇。她分明是冲着应家而来的!知道了珙儿你要入宫,便无论如何都要跟着。要知道,皇宫里面的利益肯定比应家大多了,所以她才处心积虑地回到应家认亲,并且与你一同进宫来,想得到荣华富贵!她若不是心里存着野心,怎么会从你的婢女,一跃成了荣贵人?!珙儿你好好想想娘说得对不对吧!”
谢薇一脸的愤懑,满怀都是对阮祺萱的记恨,全然忘记了当初自己也曾经求过阮祺萱陪应珙入宫。
不过这也是在所难免。任何一个母亲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被旁人欺骗欺负时,哪里还会有理智去分析那人到底是好是坏呢?
应珙崩溃地大哭。在知道陛下对阮祺萱有好感时,她并不觉得气馁;在阮祺萱被陛下所救,更住进了瑨华宫时,她并没有怨恨;甚至在阮祺萱真的成了荣贵人,她都没有觉得阮祺萱亏欠了自己。可是阮祺萱竟然一直带着这样可怕的心思,要抢夺自己的一切?
原来一直以来,阮祺萱藏着那么多的秘密不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她的计划不允许而已!比起阮祺萱的隐瞒,她更加在意她处心积虑的欺骗!她应珙有什么错,为什么阮祺萱要这样来欺骗她,甚至抢走自己的丈夫?!为什么!
她本来还不愿意相信娘的话,可是仔细一想,承恩侯与阮祺萱并无恩怨,而且阮祺萱还曾经因为朱黎一事帮助过承恩侯。若不是事实如此,试问承恩侯为何要揭穿一个于自己有恩的人?
应珙忽然身子一轻,感觉有些轻微的晕厥。谢薇连忙扶住了她,无比心疼地掉眼泪:“珙儿你别吓娘!她不值得你为她这么伤心啊!娘只是希望你日后能够提防着她,你可千万别因为她伤了自己的身子!”
谢薇见应珙受得打击太大,心里暗恨自己太过心急。眼下只好急忙传来太医,为应珙稳住情绪,不要伤害到龙胎才是。
“来人哪!传太医,传太医!”
……
芳梅殿的凉亭之中矗立着两个女子。阳光之下,班苏衣裙素净,妆容淡雅,正屈膝给阮祺萱请安:“民女给荣贵人请安。”
“班小姐快快请起。”阮祺萱即刻扶着她,不让她继续往下跪。想到以前她还是奴婢的身份,现在面对着她就觉得有些内疚。她恳切地道:“从前我并非刻意隐瞒。你我相识于微时,我实在不希望,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困扰。”
班苏无所谓地摇摇头,眼里平静如死水:“贵人言重了。班苏一介民女,承蒙贵人怜惜,怎敢责怪。”
班苏一向是这个诚惶诚恐的样子,总是担心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阮祺萱轻轻叹气,“这几日我不曾得空前来,你的咳嗽可好些了?”
这些天因为晋升,阮祺萱被困在瑨华宫中许久。今天一得空,本想去看看应珙,步履却始终迈不出去,想到同在瑨华宫中芳梅殿的班苏,所以故意过来看看了。班苏的面色还是不够红润,说话中气也不足:“还是老样子吧,不吹风就咳得少一些了。唐大人开的药还是见效的,只是班苏身份低微,总觉得劳烦了唐大人许多。”
阮祺萱纠正道:“唐大人是陛下亲自委派来照顾你的,怎么是劳烦呢……”
班苏浅浅笑了,不置可否。一阵微风吹来,阮祺萱忽然听到班苏发问:“祺萱,你是真心爱慕陛下的吗?”
“啊?”阮祺萱一愣,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是我唐突了。”班苏看了阮祺萱的反应,并未深究,或许她根本不愿意花心思在其他事务上了。她看着不远处,目光飘渺如烟,“陛下如此优秀,你怎么会不是真心爱慕陛下呢?”
亭中静默了好一会儿,一阵犹豫后,阮祺萱才结结巴巴地道:“其……其实……”
话没说出,班苏便已经打断了她。“我知道的,宫里面的人都在嘲笑我。我一介民女,竟然不要脸地喜欢着陛下这么久。还因为这样,惹得没有人来求亲。我都二十出头了,却还是没有出嫁,沦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许多年前,她在宴会上面对洛帝一见倾心。只有十五岁的她便悄悄下决心此生非洛帝不嫁。但是洛帝身边,分明就有着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啊。她知道父亲与洛帝的关系不好,不愿意两方为难,一直将爱意藏在心中,不敢对人说,也不敢悄悄发泄。可是将爱憋在心里太苦了,她每天都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过了几年,竟然许多人都发现自己对洛帝的爱意了。可是那时候,父亲与陛下已经正式开始了较量。她更加不能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等了那么多年,她才幡然醒悟。洛帝并非不知道她的爱意,父亲也肯定知道。只是两个人都无动于衷。他们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计划,所以只有牺牲她的幸福。她的爱,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却所有人都不会拆穿。人人都知道她的苦痛,可是偏偏没有人能帮到她。他们都在将她当成一个玩笑而已。
“你不要这样想,上天会将有缘人留给你的。你就是忧思过多,病情才一直反复。”阮祺萱走到她的身边,略带着规劝语气劝止她胡思乱想,尽管这一举动并没有多大用处。
班苏的嘴角突然扬起一个笑容,满是自嘲的意味。“哪里还会有什么有缘人呢……我怕是等不到了……”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是知道的。尽管唐大人一直在给自己诊脉,每天说些不咸不淡的话。但是她分明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阮祺萱有些慌了,“你别乱说话,什么叫等不到了。我也陪着你在一起等着,你可不许放弃了!”
班苏细细凝望着脸色慌乱的阮祺萱,恬静地笑道:“祺萱,谢谢你。这几年,我一直受尽白眼。就连我的婢女,也都是同情我才对我好。真正将我当做朋友的,就只有你了。”
夜深人静时,班苏会想,如果没有阮祺萱时常给她讲宫外的趣闻,或许她不会知道,洛帝之外的世界竟是那么的精彩。也正是因为阮祺萱,她突然看淡了生死,病痛其实没有束缚自己,而是能够早日让自己得到解脱吧。若是死后真的有灵魂一说,她能够去到外间看看,该有多好。
阮祺萱却并不知道她心里面的感悟,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去让班苏每天过得宽心一些。“你要是感激我,就听我的话。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要去理会那些是是非非。专心去照顾庭院中的那几株梅花便好。”
班苏缓缓点头,“我会按你所说的去做。”她回头,再次望向亭子外的那片梅花树,眼眸中尽是温柔,“今年,我想真正地看一次梅花。”
玄郊城孟府之内,孟旭凡穿越人流,一路面色哀戚地接受着别人的哀悼之词。不知不觉,他已经避开人群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落。
孟旭凡推开门,走了进去,看着里面那一抹素色的身影。“姐姐。”
玮妃闻言诧异地回过头,眼神略带责备地望着孟旭凡,说道:“你怎么过来了,外面的宾客怎么办?”
“无非是听那些人哭丧着脸,说几句节哀顺变罢了,应酬了他们一早上,我早就厌烦了。”孟旭凡面有倦容,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一处椅子坐下,“我不过是偷偷躲起来眯一下,姐姐就别催促我出去了。”
玮妃摇了摇头,极不赞许地看着孟旭凡,语气严肃:“你现在可是孟家的准当家,这样的场合你自然要在场。你这样躲起来,就不怕旭平借机逾越你吗?”
今日是孟斌的头七,为了怀缅这位重臣,洛帝下旨在宫中设宴送别孟斌。孟府中来了许多送上哀思的客人,孟旭凡作为孟斌生前最看重的儿子,又是叔父们属意的未来当家,这等场面,孟旭凡当然要以未来当家的姿态出席的。
孟旭凡不以为然地笑了,眼底有几分与玮妃相似的狡诈。他道:“孟旭平即使想去,也没有这个本事吧?上次他挪用公款的丑闻足够他闭门不出一年了。现在的叔父们都不愿意提起他,我可不相信,他会恬不知耻地露面,想要借机代替我。”
“你可别那么骄傲。杜氏为旭平筹谋这么多年,各种手段都用过。如今你被叔父们推举了出来,她肯定会不甘心,肯定会跳出来反对你成为当家的。你若是被杜氏抓到把柄,姐姐这个外嫁女也帮不了你。”玮妃没有强迫他,只是对他说明利弊。孟旭凡已经那么大的人了,不能够一切都由她这个做姐姐的来安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