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祸不单行
贺心莞整个人怔住了,对沈君芙的话久久不能回过神。下一瞬,她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力道,自己迅速地窒息。求生的欲望让她将手伸到脖子处,想要挣脱开那条禁锢住自己颈脖的麻绳,双眼还紧紧盯着沈君芙的方向。一开始,她的双眼是在发出求助的信号,但渐渐地,贺心莞的眼中迸射出无尽的怨愤,似是要给沈君芙留下死前的诅咒。
身后的卫桐一点一点地将绳子收紧,直到贺心莞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最后瘫软在地上。
沈君芙伫立在原地,看着贺心莞一点一点地断气,脸上的神情也愈发地诡异。她动作很轻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从贺心莞身上收回视线,转身往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对卫桐吩咐道,“收拾好这里吧,贺美人的婢女背叛主子,勒死贺美人,是卫桐你将这个逆婢拿下的。”
谢轲脚步匆匆地走在街头上,目标明确地朝着前方走去。太阳就要下山了,他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去市集买到雪臣最爱吃的那家酥饼,只要有机会能令雪臣重拾欢笑,他什么都愿意为妹妹做。
他身边没有带一个随从,一是他觉得随从累赘,二是觉得没有需要随从的地方。眼看着阳光越来越昏黄,谢轲不禁越来越心急。为了快一点买到妹妹喜欢吃的食物,谢轲决定绕一下捷径,从小路直接走到酥饼的店铺所在。
走到拐角处时,谢轲毫不犹豫地转入了一处小路口。玄郊城内的小路纵横交错,要么就是捷径,要么就会南辕北辙,一般只有对城内十分熟悉的百姓才会走进小路。谢轲出身世家,自然不会像寻常百姓那样熟悉地形。所以他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转进小路,从而尽快地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
可惜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谢轲很快就迷失在了分叉口众多的城内小巷当中。他找到一些过路的百姓询问,但是他照着百姓所说,仍然找不到出口。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太阳自然已经下山,谢轲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失落地去找回家的路。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要结束无能为力的一天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陡然出现在自己的前方。那个伤害自己妹妹的负心汉,自己日思夜想也要找他算账的人,终于与自己狭路相逢。
再次见到谢家人,郎维早就没有了当初那份一如既往的谦逊与低调,相反,他对于谢家却是满腔的怨恨。但是自己被父亲关在家中,几天没有食物下肚,不免饿得手脚并软。谢轲虽然是文人,但也是生龙活虎的。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他与谢轲发生什么冲突,自己肯定吃亏,还是不要去惹他的好。
“郎维!”想起这些日子谢雪臣的模样,谢轲的怒火瞬间就上来了,“你这个负心汉,伪君子!”
郎维自知会落下风,不欲与他争辩。他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刻绝不适合硬碰,还是走为上着。于是便道:“谢二公子,请让路。”
谢轲压抑了多日,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然不会让郎维就这么轻易地离去。眼前的这个男子,令谢雪臣一蹶不振,他又怎么可能饶过他?!
“我等了许久,就是要亲自替雪臣讨一个说法!当日我们一同拜见太后,你们郎家只是虚与委蛇地道歉认错和接受惩罚,今日我要听听你对雪臣的忏悔之词!”
见谢轲态度强硬,郎维心中却有几分瞧不起。谢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敢来找自己这个受过兵器训练的人的茬?偏偏自己虚弱无力,真的不能对谢轲动武。他将快要滑落的包袱往肩上提了提,轻声说道:“谢二公子,太后已经惩罚过我了,此事是我们郎家对不住郡主。还请二公子让路,让我离开吧。”
他的语气很轻,但是聪敏的谢轲却听出了他心中的急切,又见他身上背着包袱,当下猜出了他的意图。“我听说那日之后,你就被你父亲关起来了,今日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你?!你收拾包袱,是想要去哪儿?!”
话音刚落,郎维就一阵心慌。他费了好大心思才能逃出家门,若是被谢轲缠住,那可不得了。
郎维的突然沉默,令谢轲愈发怀疑。他瞥见郎维面色发青,料定了他的父亲定没有给他饱饭吃。于是谢轲一个箭步上前,抢过了郎维肩上的包袱,然而郎维马上反应了过来,死死护住。两人展开了一段拉扯,不一会儿,包袱的活结滑开,包袱中的物件散落了一地。
看见自己的东西被谢轲多管闲事散落一地,郎维盯向对方的眼神之中掺了许多怨毒。谢轲低头看着满地的凌乱,这才抬头,难以置信地对郎维道:“这么多的衣物和银票……郎维……你要逃走?!还是你要去找你那个情妇浪迹天涯,双宿双栖?!”
郎维本就极度厌恶谢家人,谢轲的言论更是彻底将其激怒了。他将裹住衣物的布块狠狠地甩在地上,“我与谢雪臣已经和离了,我已经不受你们的控制了,我要做什么跟你们谢家有什么关系?!因为你们,我们郎家的名声一落千丈,就连我母亲出门也有百姓扔鸡蛋!我们没有被陛下处死,你们是不是不满意?你们一家人自私自利狂妄自大,应该是恨不得我们全家被处死吧!”
“自私自利的是你们!”谢轲怒道,“你用尽手段骗取雪臣的真心,竟是为了得到太后的支持!我妹妹养尊处优了十多年,却被你们弄得寡言少语,天天以泪洗面。你!郎维!辜负了我妹妹,却还如此大放厥词?!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不要脸?!”郎维的双眼迸射出火焰,积压许久的不满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当初我与谢雪臣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就急于将此事告知太后。你们知不知道,自从你们告诉了太后,我几乎每月都会被陛下单独留在朝堂,听陛下有意无意的叮嘱。我只是对谢雪臣有些微的爱慕之情,你们就急不可耐地昭告天下!也正是那个时候开始,我渐渐地厌恶谢雪臣,渐渐地厌恶你们谢家!正因为我与谢雪臣走得近,所有的人都对我说谢雪臣有多么地优秀,能倾心于我是多么地难得!可是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你……”对方的一番指责让谢轲急得满脸通红,“雪臣是名门之后,而你郎家只不过是后来崛起的小家族,堂堂一个太后亲封的温硕郡主能够看得上你,难道不是你的福气吗?!”
听到这里,郎维突然开始仰天大笑了起来,可是他的心却越来越苦涩,“福气?确实是福气……可是我一点都不稀罕这样的福气!为什么你们都硬要将这样的福气强加在我的身上?!我告诉你,谢轲!我早就不喜欢谢雪臣了。不,是早就讨厌她了!我娶她完全是因为太后!但是我想说,谢雪臣落得如今的下场,全部都是你们谢家活该!都是拜你们所赐,谢雪臣才会嫁给你们都看不起的我!”
“你住口!”
不知不觉之间,原来谢轲的拳头已经握紧,指甲嵌进皮肉甚至还流出些许的鲜血。在郎维红着脖子不断地辱骂自己与家人时,他唯一想做的,只是一个拳头挥过去,而且他的确这么做了。
郎维饿得手脚发软,根本没有能力承受他充满愤怒的一拳。他只感觉左脸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后便朝着自己的右侧地面狠狠撞去。
谢轲使出了这一拳,就像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一般。他瘫坐在郎维的旁边,拳头估计已经淤青了。他本以为郎维会回过神来,站起身与自己互殴。但是完全没有,郎维倒下之后,四周一片寂静,静得让谢轲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一阵诡异的感觉突然布满谢轲的全身,而倒下的郎维还是一动不动。他不会是死了吧?谢轲心想。
谢轲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轻轻地将侧躺在地上的郎维推了一下,郎维的身体迅速躺平。接着微弱的光线,谢轲分明看到郎维右脸的太阳穴上,一根固定木料用的铁钉正在闪着冷幽幽的光芒。
谢轲浑身就像被电击,整个身体僵在了原地。
入夜之后,这条小路上正好没有人居住,所以也没有通明的灯火。而就是因为黑暗,他们根本看不见此处原来是一个木工摆摊的地方。以至于方才谢轲冲动之下一拳挥过去,郎维吃痛倒地,一根长长的铁钉,就这样从郎维的太阳穴上刺了进去。
踏入谢府的大门,谢轲的一双脚犹如灌了铁水一般有千斤的重量。他不断地环顾着生于斯长于斯的谢家,尽最大的努力将这里的每一寸都印在脑海里。他不知道,今日之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这里来。
时间过了很久,但是对谢轲来说仍然不够。在谢家的点点滴滴就像走马灯一样突然全部在他的脑中回旋,带着无尽的欢笑。他还没有记住谢家的每一个角落,就已经隐约听到了大门处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他知道这一刻终于要来临,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想见见自己的妹妹。
谢雪臣仍是面目表情地坐在房中,对于大厅中自己祖父与官兵的交涉一无所知。此时谢轲跌跌撞撞地从门处进来,双目满含不舍与愧疚。
谢轲一步一步地走到谢雪臣身边蹲下,“雪臣,哥哥不能陪着你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要再为了那个不值得的郎维伤心下去。”
他的嗓音出奇地沙哑,甚至带着隐约的哭腔,如此反常的谢轲令谢雪臣终于有了反应。
她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谢轲。但是谢轲对她的关注并没有多大的兴奋,反而那眼眸中悲切之色愈发浓烈。
“雪臣,哥哥本来想给你去买酥饼的。哥哥没用,也没能买到,以后你能不能带上酥饼来看哥哥?”
不远处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行进声音,谢轲慌忙转过头看了一眼,只见祖父与十名带着佩剑的官兵,正在往谢雪臣的寝室而来。不知不觉间,一滴悔恨的泪珠竟从谢轲眼角滑落,正好被谢雪臣收入眼中。
谢雪臣的眉头很快拧在了一起,她想要发声问谢轲,但是多日未说话,她的声音十分沙哑,根本无法将一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雪臣,记住,不要再伤心了。你是温硕郡主,你值得更好的人。”
谢轲忽然镇定了下来,唇边缓缓地扬起一个微笑。他上前一步,就像小时候那样将手放到谢雪臣的头上拍了两下,换上一张毅然决然的脸,从谢雪臣的身边离开了。
谢雪臣想要站起来跟着出去,无奈突然的动作令她的双腿发软了,根本无法行走自如。若不是感觉到大滴的泪珠掉落在自己手背上,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为什么她的心里如此惧怕,总是感觉这一次会是她与谢轲的最后一次见面?
她尝试着从门处看向外面,只见年迈的祖父浑身颤抖地对带头的官兵说着什么,一旁的谢轲一直低着头。不一会儿,那些官兵就将谢轲围起来带走了。
官兵走后,谢裘才颤颤巍巍地走进谢雪臣的房间。谢雪臣看着自己祖父的佝偻身姿,不禁鼻头一酸。
在婢女将自己扶起后,谢雪臣忙向谢裘问道:“祖父……到底……什么事?”
谢裘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方才听那官兵说,有人看见你哥哥,杀害了郎维……”
谢雪臣如遭五雷轰顶,喉咙似乎有什么顶住了,难以说出一句话来。
良久,她才道:“不可能的……哥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谢裘老泪纵横地摇摇头,“祖父也不相信啊!但是方才,你哥哥已经招认了……他虽不是蓄意谋害郎维,却是错手杀了他……”
酷热的夏天里,谢雪臣的手脚已经发凉。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慌张,祖父已经年老,经不得打击,这些事情自然都是要自己承担起来的。于是她试着安慰谢裘:“祖父……您别担心……哥哥不会有事的……雪臣会去求太后秉公办理……哥哥只是错手杀人……只要有了公正的审判……哥哥会保住性命的……”
“雪臣啊,”谢裘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从袖中拿出一封捷报,“你先看看这份捷报……”
谢雪臣觉得有些突兀,但还是接过了祖父手中的捷报,翻开一看,上面的内容却让她心都发凉了。
“丰州知州谢丛及其夫人……因接触假扮成逃犯的疫区幸存者染上瘟疫……”
谢雪臣猛然看向自己的祖父想要求证,在看到祖父的悲痛之后,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在唐磊收拾药箱之时,阮祺萱若有若无地将视线投到唐磊的身上,眼中的犹豫有些过于显而易见了。
“表舅,”阮祺萱抿了抿下唇,她第一次用这种略带质疑的语气来对唐磊说话,“玮妃的那些掺了六蚀散的珍珠散,你放到哪里去了?”
唐磊只是微微一愣,便云淡风轻地道:“我丢弃了。”
“丢弃了?”阮祺萱觉得十分突然,“丢弃到哪里了?当时你不是说,你要留着研究吗?”
尚在整理药箱的唐磊停下动作,抬眸看向阮祺萱,“祺萱,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想到唐磊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把戏,阮祺萱也决定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把那些珍珠散用到金琦朱身上了?”
唐磊听后,却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沉默着。
从他的反应,阮祺萱已经看出了答案。她常常地叹了口气,“表舅,我说了这件事情让我来做,你不要插手,你怎么就不听呢?金琦朱出了什么问题,你是她唯一的大夫,责任全部都会落到你的头上的!”
唐磊久久注视着阮祺萱的脸,突然眸光一凛,淡淡地开口说道:“你来做?那这些日子,你又做了些什么?”
“我……”阮祺萱顿时哑口无言,这些天她将心思放到了谢家上面,反倒忽略了金琦朱的事情。唐磊说得没错,她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好。
唐磊的眼神渐渐变冷,“湘悠死后,我苟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手刃仇人。你让我等,我等了,但是你却迟迟没有给到令我满意的结果,我也只能亲自出手了。”
对于唐磊突变的眼神,阮祺萱有些意外,甚至有种不认识他的感觉。“表舅……”
“就算我不出手,难道金琦朱出了问题就没有人会来找我吗?祺萱,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也有被人诬陷过,差些丢了性命,你没有从中学到什么吗?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无法脱身,但是与其给机会别人诬陷你,倒不如自己主动去将事情撇到别人的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