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另有乾坤
洛帝的眼中有点嫌恶,“丹嫔,朕向来知道你善妒,但竟不知道你如此的心狠手辣。婉嫔怀有身孕以来,一直安分守己,对你也是恭恭敬敬。就连偶尔出门一次,见了你也不避开,反倒忍住倦意先向你请安。可是你却蛇蝎心肠,不但故意滴落发油让婉嫔踩到卵石使她滑到小产,现在更是死不认罪。朕对你真的很失望!”
“陛下,嫔妾对天发誓!嫔妾并没有推婉嫔!陛下让嫔妾如何认罪!”丹嫔歇斯底里地解释着,然而洛帝已经断断不会相信她的话了。
洛帝摇了摇头,脸霎时间又阴沉了下来,他不再看丹嫔,反而对身后的东海道:“传朕旨意,丹嫔残害皇嗣,谋害宫妃,且拒不认罪。赐其白绫一条,今夜执行!”
丹嫔难以置信地望着洛帝,他竟然要处死自己?!
东海也被洛帝的绝情惊到了,毕竟洛帝从未处死过一个宫妃。但是震惊过后,他瞥了瞥地上的净雨,问道:“陛下,那……婉嫔娘娘的这位婢女该如何处置……”
净雨慢慢地抬眸,满怀期待洛帝会看自己一眼。今天她指证了丹嫔,算是出了一个大风头了,也帮了陛下一个大忙,她确信自己的表现足以让洛帝记住。
可是洛帝头也没回,“发配回原来的地方吧,连主子都保护不好的奴才,根本不值得抬举。”说完便甩袖进了内堂。
而躲在屏风后面的阮祺萱、彩菁、红曼三人在听到判决时也都愣在了原地。
红曼压抑不住惊讶,正想要说话,却被阮祺萱捂住了嘴。“先别说了,我们快走,别让陛下知道我们还在这儿!”
回到了瑨华宫,关上了门,彩菁和红曼还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我实在没有料到,陛下居然会处死了丹嫔!”红曼讶异道。
彩菁也跟着点头,“陛下对婉嫔与对其他的嫔妃并无不同,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个小皇子的死,陛下……陛下竟然就……”
“确实很奇怪,”阮祺萱说道,“上一次湘妃害得楚心一尸两命,陛下不过也就将湘妃打入冷宫,连封号都没有褫夺。可是丹嫔竟然……”
不仅处死丹嫔很奇怪,洛帝的所有行为都很奇怪。平日里,洛帝对于应珙也并没有多么特殊,但是应珙死后,洛帝竟然十分的愤怒。洛帝的愤怒没有表现在脸上,可阮祺萱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洛帝身上那一种不处罚真凶不罢休的执着。
但是这到底为什么呢?论宠爱,自己的宠爱比应珙还要多。论子嗣,洛帝对于大皇子都很少问到,更别说是应珙腹中的小皇子。莫非是小皇子的死状太可怜,触动了洛帝吗?
真的,很不合常理。
“而且……丹嫔为什么无论如何也不肯认罪呢……”红曼望着阮祺萱,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她听了之后会不高兴。
彩菁也有所感觉,“她喊冤的时候,确实情真意切,会不会……”会不会真的不是她呢?
阮祺萱却不以为然,“当时在场的只有婉嫔、丹嫔和净雨,净雨一向服侍着婉嫔,不是丹嫔,难道是婉嫔自己吗?!”
见阮祺萱神情坚定,彩菁和红曼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好将话题转移。
“话说回来,你昨晚说制造证据,就是那发油吗?”苦想许久,红曼放弃了揣测洛帝的心思,反而朝阮祺萱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其实上午红曼已经很想知道了,可是阮祺萱一直故弄玄虚,不告诉自己。直到方才躲在屏风后面,红曼和彩菁才知道有发油这回事。
阮祺萱无所谓地笑了笑,点头。彩菁追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发油啊?肯定不会是去沐风阁偷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阮祺萱默默看了看彩菁和红曼,她们都一脸好奇地将目光紧紧锁定着自己。她微微一笑,“要弄来一瓶发油有何难?你们是不知道,其实都城之中有许多商贩是靠贩卖别国特产为生的。只不过他们没有衙门的特许,许多人又担心掺假,这些商贩才会一直逃窜躲藏。为了稳定,这些商贩与一些宫中的奴才做起了合伙生意,将他们的产品卖给宫中的贵人。”
“所以昨夜你先将发油倒在池塘边上,今早再借替婉嫔找玉坠,去哪里滑了一下,好让陛下发现,那处鹅卵石有蹊跷?”红曼回想起昨夜阮祺萱的话,想要取得求证。
“是的。”阮祺萱说道。
彩菁转念一想,不安地站了起来,“剩下的发油在哪里?我赶紧拿去处理掉,不然被发现我们有一瓶和丹嫔一模一样的,那就糟了。”
“彩菁你先别急,”阮祺萱拉过彩菁坐下,“发油我已经送给顿府里的奴婢使用了。她们几乎被皇宫所遗忘,不会有人发现的。”
彩菁听了,这才宽下心来。“那就好了。”
“贵人,东海公公传圣旨来了。”门外响起一个小宫女的声音,阮祺萱整理了一下衣裙,连忙开门迎出去,看见了东海正在台阶下面等候。
“东海参见荣贵人。”东海礼数周全地朝阮祺萱请安。
阮祺萱对东海寒暄了几句,东海这才说明来意:“陛下决定,明日在婉嫔娘娘出殡时对婉嫔加以追封。还请荣贵人明日准时到达。”
阮祺萱点了点头,“劳烦东海公公了。”
洛帝坐在清明殿之中,面无表情地听着东海朝自己说道:“……丹嫔娘娘已经受刑了,不知陛下要如何安置娘娘的尸首……”
“维持封号不变,葬入嫔陵吧。她生前害过婉嫔,葬礼一切事宜就都从简了。”洛帝眼珠子一动不动,稍显沉重地对东海吩咐着。
东海领命以后静静地退下了。夜已深,望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洛帝轻轻叹了口气。
“你叹气,可是因为……丹嫔一事?”暗处之中,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款款而来,对着洛帝的方向柔声询问。她模样与身段均十分出挑,然而她身上的那种独特的,集合甜美与娴静的气质更加让洛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洛帝凝望着她慢慢走来,目光瞬间柔化,“你来了。”
白衣女子微笑不语。
“这是我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冲动处死一个宫妃,以前不管她们做了多大的错事,只要对我还有利用价值,我就不会乱来。”
白衣女子走到洛帝身边,自然地伸手拉起洛帝的大掌,“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受到后宫这些妇人的谋害,才会如此愤怒。”
想起丹嫔的行径,洛帝一下子变得敏感了起来。他愤然道:“当我知道丹嫔做了那样残忍的事情时,我就在想,若是以后,她也对你下手了怎么办。”
白衣女子轻声安慰,“我知道你在意我……”
洛帝望着她,感激地一笑,随后却带着一些惋惜道:“只是因为丹嫔背后的蔡家还有用,我不能对丹嫔处以重罚,仍然保留了她的封号。我不能重罚此人,你可会觉得我无用?”
白衣女子看出了洛帝眼神中深深的慌乱,心中一跳。她摇了摇头,给了洛帝一个肯定的眼神,“我怎么会这样看你呢?你做的任何决定,自然有你的原因。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得到了她的支持之后,洛帝才渐渐安定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她时,他总是没有办法保住秘密。只要她在自己身边,自己心中多年以来的那些压抑就像是突然找到了缺口,再也保留不住。
“这些年,我真的很辛苦……班衍的手伸得太长了,我每次想要斩断他的枝条,都会无故牵连了我的人。我能够信任的人越来越少,班衍却越来越猖獗。好在你回来了,我再做什么,都能够有信心了……”
洛帝一边说,一边伸手圈住白衣女子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腹部前,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白衣女子犹豫着,最终还是伸手搭上他肩膀,轻轻拍着,“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不会再离开你了。”
“应氏婉嫔,淑德彰闻,贤良敦善。倏尔薨逝,朕深为痛悼。念其诞下皇子有功,故追封为婉贵妃,并与皇子一同合葬。”
阮祺萱身穿素净的衣衫,与其余的几位嫔妃一同跪在穗禾斋听着圣旨,内心却泛起一种莫名的悲凉。
回想当日应珙欢欢喜喜地进宫,那纯真无邪的模样阮祺萱至今也印象深刻。今日自己跪在穗禾斋的台阶下,台阶上面的那副棺木之中恰恰就躺着应珙。现实如此伤人,仿佛只是上演了一出别样的戏码,戏中人回过神,早已物是人非。
应珙仰慕洛帝许久,为他埋没纯良,怀上皇子。最后他不过借一纸冰冷的诏书为她哀悼,连个名字也没有讨来,就要将应珙融入黄土之中了。
圣旨宣读完毕,太监们就开始抬起应珙的棺木往宫外的皇陵而去。阮祺萱的眼神一直落在棺木之上,不由自主地就跟着棺木一起走出了穗禾斋,任凭彩菁和红曼在身后如何喊,阮祺萱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般。
突然手臂上传来一道力量,自己被生生地拽了回来。
“荣妹妹,别送了,我们只是嫔妃,还能送到哪里去呢?”
阮祺萱回过头,说话的人竟是芝嫔。只见她眼圈红肿,往日十分有神采的双眼早已满布血丝,想必定是一夜没睡。
芝嫔虽是跟阮祺萱说着话,但是眼睛却一直望着棺木离去的方向,眼中有难以描述的哀痛。
昨夜丹嫔执刑,芝嫔一定是彻夜哭了许久。“陛下允许我们来穗禾斋送一送婉妹妹,就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
若说此刻谁最明白阮祺萱的心情,那么一定是芝嫔了。只不过婉嫔被冠上了荣誉,丹嫔却是被洛帝所厌恶。婉嫔出殡,可以有曾经的亲人或朋友送别,丹嫔那边,就只能冷冷清清地独自上路。
送别婉嫔,对于芝嫔而言,也就相当于送别着自家的妹妹丹嫔吧。
许久不露面的贺美人也在场,她看见阮祺萱与芝嫔神色哀戚,上前劝道:“二位姐姐都不要伤怀了,悲痛最是伤身。”
阮祺萱望着贺美人,倒是觉得此刻的贺美人有些陌生。
自从贺美人被禁足之后,阮祺萱就没有再见过她了。今日的她怀有龙嗣,容光焕发,但不同于从前的娇蛮,反倒多了许多大度。
“贺美人有心了,”阮祺萱对她说道,“贺美人怀有龙嗣,怎可出席这样晦气的场面呢。美人还是快回去吧。”
芝嫔也点头赞同,虽然她从没有过身孕,但是自从自己养育三皇子以来,心态也是变了许多。今日送别婉嫔,就故意没有将依赖自己的三皇子带过来,为的就是不希望他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贺美人望了阮祺萱和芝嫔,浅浅微笑着。这种场面她也确实不愿久留,本想不来,但是想到有可能会见到陛下,便来做做样子。她点头谢过,说道:“那么,妹妹就先回去了。二位姐姐可要保重身体。”说完,便让婢女梅枝搀着自己往门口走去,步子快得就像逃跑一般。
芝嫔看着贺美人的背影远去,忽然轻叹了一声。阮祺萱听出了芝嫔叹息之中的意味,贺美人从前的蛮横正是像极了丹嫔,想必贺美人的转变,也让芝嫔生出了许多感慨。
婉嫔的棺木已然送走,在场的一些嫔妃也渐渐退场了。芝嫔与阮祺萱多聊了几句,亦说身体不适离开了。可就在阮祺萱回头之时,发现幽静之处,竟伫立着面容淡然的皇贵妃。
阮祺萱上前,对皇贵妃行礼请安。皇贵妃一如往日地恬淡,只轻声说了句免礼,便再不多言,就连脸上的神情也几乎纹丝不变。
两人静默地站了好一会儿,阮祺萱都觉得有些尴尬了,但一看皇贵妃的表情依然如初,想必对方也并不在意自己一直站在身边却不说话。
又过了一阵子,皇贵妃转过身淡淡地对阮祺萱道:“妹妹请留步,姐姐先走了。”
“姐姐慢走。”阮祺萱连忙屈膝跪安。
皇贵妃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阮祺萱心中是越来越好奇皇贵妃的故事了。
宫道之上,梅枝稳稳地扶着贺美人前行。梅枝一瞥,忽然看见贺美人嘴角泛起了微笑,不由得将自己方才的疑问说出:“美人,您不是一直不喜欢那荣贵人吗。怎么刚才还那样关怀她呢?”
“梅枝啊梅枝,你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我当初怎么就会让你随我进宫呢?”贺美人鄙夷地抱怨道,没好气地跟她解释着,“现在她的位分在我之上,我主动去问候是理所应当的。否则被人看见,到陛下面前乱嚼舌根,我可怎么办?”
“额……美人真是智慧。”梅枝附和着。其实梅枝心中也很是奇怪,还以为刚才自家小姐突然转性了。要知道,禁足期间,贺美人可没少咒骂婉嫔和荣贵人呢。
“梅枝,你可要给我打起精神来!婉嫔死了,我就是这宫中唯一怀着皇嗣的人了。我们要好好保护我腹中的皇子,等我诞下皇子,有的是机会去报仇。我要是现在太过张扬,反倒白白当了炮灰!”
梅枝连忙应声,“是,奴婢知道了。”
因为宫中连着死了两个嫔妃一个皇子,今年宫中的春节都过得并不喜庆,无论是洛帝还是太后,总是感觉心中不快。为了缅怀死去的小皇子,洛帝与太后都觉得宫中的春节应该只办个家宴。虽说是家宴,但是场上还是来了许多重要的官员,大家互相祝贺互相敬酒,一个春节就算过去了。
转眼间,离洛帝约定的选后日子不到三天了。玮妃倚在软榻上,一遍又一遍读着孟旭凡捎来的信件,脸上笑意连连。
一旁的绿蓉看见自家娘娘这么高兴,忍不住问道:“娘娘,孟公子又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呀?你好久没笑得那么开怀了。”
“旭凡这小子,真是没有白疼他,”玮妃眉开眼笑地,对孟旭凡连连称赞,“这才掌管了家族多久,就给本宫说服了那么多朝廷重臣。支持本宫的大臣一下子多了六位,你说本宫能不高兴吗。”
两日后的早朝,便是自己接受封后圣旨的日子了。在这个关头里,旭凡还给自己拉到了几位支持者,玮妃的胜算又大了许多。
绿蓉笑道:“孟公子真是有孝心,对娘娘这么好……”当绿蓉意识到话中的不妥,她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孟旭凡与玮妃一起谋害了自己的父亲孟斌,却唯独帮着玮妃为非作歹,就不知道这孝心是不是真是好事了。
玮妃轻轻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悦她的胡说八道,便幽幽说道:“旭凡有孝心是事实,但也不必经常挂在嘴边吧。”
绿蓉心中生出怯意,赶忙道歉:“奴婢知错了,奴婢绝不再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