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以牙还牙
“趁那人走后,奴婢前去看了一眼,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也许是那人藏得太深了。”
“那就真是有趣了,”玮妃的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在这宫中,竟然不止本宫一人想要丹嫔死啊?哈哈哈……”玮妃正笑着,忽然一个转念,笑容凝结了下来,“绿蓉!”
门外的绿蓉听见传唤,连忙走进福身:“娘娘,奴婢在此。”
“穗禾斋那边有什么消息?”
“回禀娘娘,自从陛下离开了穗禾斋往延福宫而去,穗禾斋就再没有消息传来了。”绿蓉也觉得十分奇怪,娘娘的眼线明明是每个时辰会向娘娘报告一次情况的,怎么这几个时辰下来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玮妃疑虑万分,“没有关于婉嫔的消息吗?”
绿蓉摇头道:“没有。”
“有人将穗禾斋的消息封锁了……”玮妃的极力地思索着一切的可能,唯独想不通抢先去池塘动手脚的会是谁。不过或许换一个方式可以猜测得到。
“绿蓉,陛下离开时,穗禾斋还有谁?”
绿蓉想了一想,最终发现了自己遗忘的一点,“娘娘,当时……好像只剩下荣贵人和她两个侍女,还有郑太医和一些医女,稳婆在寝宫里面了。”
听了绿蓉的话,玮妃又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么说来,荣贵人是唯一有可能封锁穗禾斋风声的人了,那她会是池塘里那个人的主使吗?
对比起从前的隐忍不发,这一次荣贵人倒真的是让自己刮目相看了。
“娘娘,”青叶的呼唤将玮妃带回了现实,“咱们准备的东西……”
玮妃摆摆手,“不用去了。且看看那人想怎么样。”
第二天一早,婉嫔滑胎而亡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皇宫。上至太后,下至宫女奴才都因应珙为历尽艰辛生下小皇子血崩而死的事悲悯不已时,洛帝却勃然大怒,当庭下令彻查婉嫔落水一事。
可就在洛帝梳洗完毕正打算往穗禾斋去的时候,东海却慌慌张张地小跑进来,跪下便道:“陛下,荣贵人在昨天婉嫔娘娘出事的地方落水了!”
“荣贵人落水了?!”洛帝震惊道,“快带朕去看看!”
昨日婉嫔才落水,今日荣贵人又接着落水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何况这天气那么冷,荣贵人虽没有身孕,但这么浸在冷水中必定会染上寒症的。
东海领着洛帝一路往池塘的方向去,洛帝诧异道:“这是去哪儿?荣贵人不是在瑨华宫吗?”
东海连忙说道:“陛下,是这样的。荣贵人落水之后,恰好池塘不远处就是戏园子。荣贵人的婢女怕瑨华宫路程遥远,会让荣贵人着凉,便就在戏园子里面为荣贵人更衣梳洗了。”
“原来如此……”洛帝这才放心了一些,荣贵人没事就最好了。
等洛帝快步去了戏园子,见到了发丝还是湿漉漉的阮祺萱,不由得关切问道:“荣贵人,你怎么样了?”
阮祺萱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头发,一边低着头想要回避洛帝的眼神:“嫔妾没事,陛下不必担心……”
洛帝见她神情有异,瞬间起了疑心。他扳过阮祺萱的肩膀,直视着她的脸,却发现她整个眼圈又红又肿,想必是哭了一夜。
他心知阮祺萱与应珙感情深厚,伸手轻抚她的眼,叹息一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婉嫔虽在这里出事,你也不用到这里来……唉……”
洛帝以为阮祺萱想不开要跟着应珙去,阮祺萱连忙解释道:“陛下,嫔妾并不是要寻短见……只是,只是想帮婉嫔来这附近寻个东西……”
“寻什么东西?”
“婉嫔离世时,嫔妾一直陪在她身边。婉嫔对嫔妾说道,想要将一枚祖传的玉坠送给小皇子。那玉坠很是珍贵,婉嫔一般都会随身带着,且不会轻易拿出来给别人看。嫔妾也只是当时侍奉婉嫔是看过一眼而已。昨晚婉嫔已浑身无力,便托嫔妾帮她找。但是嫔妾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等一回头,婉嫔就已经去了……”眼泪压制不住,阮祺萱又嘤嘤而泣了起来。洛帝听了她的话,连连叹气,
阮祺萱又说道:“嫔妾没有替婉嫔完成心愿,嫔妾不甘心。于是嫔妾就想,会不会那玉坠是掉在了池塘这边呢,所以嫔妾便来找了……”
洛帝怜惜地看着阮祺萱,“那你又是怎么的,那么不小心就落水了呢?”
“嫔妾也不清楚,”阮祺萱泪眼汪汪地看着洛帝,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当时嫔妾在池塘边的草丛中发现了玉坠,一高兴,一个转身,不知道为何脚上一滑就掉下去了……”
“脚上一滑?”洛帝听见其中几个字,立即敏锐地皱眉。他思索了一下,忽然对彩菁说道,“将荣贵人方才穿的鞋拿过来,给朕看看鞋底。”
彩菁愣了一愣,随即很快地将鞋拿到洛帝面前,并将鞋翻转,露出了鞋的底面。
洛帝细细地瞧着那鞋底,紧皱的眉头突然一下子松开了。
“鞋的底面有一些油腻……”洛帝自言自语道。
“陛下,你怎么了?”阮祺萱一脸茫然地看着洛帝,丝毫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严肃了起来。
洛帝转过头看向阮祺萱,眼神温和又坚定地道:“你在这儿休息吧,朕要出去一下。”说着便吩咐太医给阮祺萱把脉,自己则带着东海和几个侍卫、两个太医走了出去。
阮祺萱看着洛帝离去的身影,又转头看看彩菁拿着的鞋底,眼底划过了笑意。
洛帝率先走到池塘边,在一处鹅卵石铺就的路上来回踩踏,“这便是婉嫔昨日落水的地方?”
东海回道:“是的,陛下。昨日婉嫔娘娘就是在此处失足落水的,路边的两块凸石就是昨日弄伤婉嫔娘娘的。”
“嗯……”洛帝专心致志地观察着这一处路面,朝两位太医招手说道:“太医,你们过来看看这片地方有没有什么异常。”
太医迷惑地互相看了一眼,只觉得这陛下的心思奇怪。好好的一块地面就是用来踩踏的,会有什么异常呢。但是皇命不可违,两位太医之后听从旨意,双双蹲下开始检查路面。
只见一位太医用手捏了一把泥土凑到鼻边闻了许久,自言自语地疑惑道:“怪了,这泥土怎么有股香味……”
“什么香味?”洛帝追问道。
太医苦苦回想着,终究被他想到了,“这味道甜蜜浓郁,仔细一捏泥土又有种油腻之感,似乎是女子所用的发油。”
“发油?”洛帝重复道,“太医可知这是产自哪里的发油?品别如何?”
“这……”太医为难地说道,“陛下,微臣对女子的发油实在知之甚少啊……”
“陛下,发油向来是由内务府所负责的。不如让奴才去将内务府总管找来,供陛下询问吧。”东海说道。
洛帝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肃穆,就连东海都从没有见过他对后宫的事情那样上心。从前的陛下,表面上对后宫嫔妃有所关怀,可是东海感觉得到,洛帝的内心其实是一种爱理不理的态度。但这一次婉嫔一事,令得洛帝如此看重,实在是一反常态。
洛帝点了点头,怒意蓄着没发,对东海吩咐道:“立刻将内务府总管叫来!”
在几位公公到沐风阁传来洛帝的诏令时,丹嫔正在寝殿中大发脾气。她本就极不满被冤枉成害婉嫔落水的黑手,就连自己宫中的奴才给自己梳个头,都慢吞吞,一点都不熟练。
由于禁足在沐风阁,丹嫔完全无法得知外面发生的一切,直到几位公公带着不友善的表情来到她面前传旨:
“传陛下口谕,婉嫔与小皇子昨夜离世,此事与丹嫔有莫大联系。请丹嫔速速前往戏园子。”
丹嫔听后,震惊与怀疑写满在脸上。婉嫔竟然死了,这怎么可能呢?!这么说来,自己不但被冤枉成一个妒妇,更是一个残害皇嗣的蛇蝎女子了!
恍惚之中,几个奴婢搀扶着仍处于震惊之中的丹嫔出门,朝着戏园子而去了。丹嫔被带到戏园子中一个前厅,跪在洛帝的面前。在她身后不远处,净雨隐忍哀恸的脸垂得低低地,身体因为强忍着悲伤而颤抖着。
厅中除了洛帝、丹嫔与净雨三人外,就只有几个太监、太医,看来洛帝是想要私下审讯。
只是偏厅寝室中的阮祺萱,早已离开了床榻,躲到了屏风后面,想要静听事态发展了。
“丹嫔,”坐在上首的洛帝面无表情地开口,“朕再问你一遍,昨日在池塘边,婉嫔是如何落水的!”
丹嫔看着洛帝的眼睛,越看心中越是充满着惊恐。洛帝虽是面无表情,可是他眼神之中的怒火给了丹嫔一种深深的窒息之感。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就像是对方能够洞悉自己所有的行为与想法,若自己不实话实说,眼神中的火焰就会将自己迅速烧成灰烬。
看来洛帝已经认定婉嫔落水是自己所为,但是此事确实与她无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陛下,嫔妾一直都是那个说法,嫔妾是无辜的!嫔妾只是伸出了手,都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婉嫔,婉嫔就已经朝前扑去!婉嫔落水真的与嫔妾没有半点关系呀!请陛下明察,切莫错信奸人,而冤枉好人啊!”
“按照你的说法,婉嫔不是你推倒,而是她自己要跌倒的?”洛帝提高了音量,“有哪个女子会愿意拿自己腹中的孩子来冒险,去嫁祸于人?!何况这次落水还令婉嫔自己也丧了命!”
丹嫔哀戚地替自己辩解道:“陛下,嫔妾并不是污蔑婉妹妹的人格。只是……陛下难道不觉得事有蹊跷吗?嫔妾根本没有理由去谋害婉嫔,更别说是大庭广众去推她了。只是婉嫔的这个侍女,口口声声说着是嫔妾亲手推了婉嫔。难道陛下宁可相信一个侍女的话,也不愿意相信嫔妾吗?”
“陛下,丹嫔娘娘,”净雨哭着磕了几个头,说,“净雨对婉嫔娘娘忠心耿耿,岂会有谋害婉嫔娘娘的心哪!虽然当时奴婢离丹嫔与婉嫔娘娘仍有两步之遥,但奴婢确确实实看见丹嫔娘娘伸出手后,婉嫔娘娘就跌倒了呀!若奴婢说了谎话,奴婢愿意遭受天打雷劈!”
“你这个贱婢究竟有何居心?!竟然当着陛下的面来污蔑本宫,冤枉本宫谋害婉嫔?!”丹嫔恨恨地骂道,此举却惹得洛帝更加不快了。
“丹嫔,看来你不看到证据是不会死心了。”洛帝冷冷地说道,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太监,“总管,将东西拿出来,给丹嫔娘娘好好看看!”
两位太监拿着托盘慢慢走到了丹嫔面前,洛帝指着托盘上的一个精致蓝瓷小瓶,对丹嫔道:“你可认得那是什么?”
丹嫔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瓷瓶。那小瓷瓶是自己十分珍爱的一件瓷器,是父亲托人从市集上买回来赏玩的,里面装着的是父亲从夏丹商人那里买来的发油。由于瓷瓶与发油都十分得自己的欢心,丹嫔几乎每次出门都会带在身边,时不时地涂抹一下秀发,以保持头发光滑亮丽。
“那是嫔妾的发油,陛下怎会将它拿来?”丹嫔疑惑地问道。
洛帝却不紧不慢,“你且说说,这发油有何特别之处?”
丹嫔不知其中有什么深意,但仔细一想,这发油也许与婉嫔一事有关,否则陛下也不会问到特别之处了。“这发油并非本国出产,而是家父从夏丹买回来的。它的香味浓郁却不腻,而且用在头发上能让头发更加柔顺秀美。尽管宫中有内务府每月送来用品,但是嫔妾还是最心仪家父为自己买来的发油。”
“呵呵,”洛帝忽然冷笑了几声,听得丹嫔感到无名的寒风呼呼吹来。“将水缸带进来。”话音刚落,两位太监一起捧着一个小水缸出现在丹嫔的眼前,等水缸被放下,一阵幽幽的清香扑鼻而来。
丹嫔不解地看着洛帝,只听他说道:“托盘上的,是方才从你寝宫拿过来的发油。而水缸之中飘浮着的油脂,则是池塘边的泥土之中浸泡出来的。二者的香味,完全一样。”
什么?丹嫔再次震惊。她膝行到水缸的旁边,认真地闻着水缸中飘出的香味,确实与自己使用的发油一模一样。
“陛下,”丹嫔疑惑地问道,“这发油又有什么异常的吗?”
洛帝继续说道,“你的婢女告诉朕,这瓶发油是你一直随身带着的。而且昨夜你被禁足时起,这发油就一直在你寝宫。但是婉嫔落水的地上却出现了你使用的发油,你倒是告诉朕,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的!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被栽赃了的感觉?对!有人利用她这瓶发油,做了一个困局!有人利用她的发油,在婉嫔出事的地方制造了本不存在的证据,将她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但是究竟是谁?!
“陛下,此物虽从夏丹而来,但是并不可能只有嫔妾一人在使用啊!嫔妾真的没有推婉嫔,嫔妾是被栽赃陷害了!”
“你还想要狡辩?”洛帝皱眉质问,“证据都已经在眼前了,你还矢口否认?!后宫之中对于生活用度最为讲究的只有你丹嫔!其余的人几乎都是使用内务府配给的物品!你说你是被栽赃的,试问还有何人会拥有和你一模一样的发油?又或是闯进了你密不透风的沐风阁去偷盗发油,栽赃之后再放回你的寝宫?”
丹嫔哭喊着申辩,“陛下!陛下!此事仍有蹊跷!若是背后之人一早就算计了嫔妾,早在嫔妾遇到婉嫔以前就已经偷走了发油倒在地上,来让婉嫔滑倒呢?那人既害死了婉嫔,肯定会竭尽全力让嫔妾成为替罪羊!而且嫔妾并不只有一瓶发油,还有一些就在库房之中!背后之人大可以偷偷地拿走嫔妾库房中的发油,去栽赃给嫔妾啊!”
洛帝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十分失望地摇头,“丹嫔,没想到此刻的你还是不肯认罪。整个池塘,只有婉嫔落水处的泥土沾有发油。若真如你所言,背后之人又是如何提前知道婉嫔会在何处落水的?你所说的库房,你以为朕没有去检查过?发油的数量,一瓶不少。倒是你正在用的这一瓶,昨日早上才新开的,现在却无故少了一大半!”
丹嫔仿佛被判了死刑,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所有的证据都对自己不利?可是自己真的没有害婉嫔啊!当时那一伸手不过是想确认婉嫔有没有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了自己害死了婉嫔和小皇子……
“不……不是我……我没有做过!若真的是我,我一定会承认,但是嫔妾确实是冤枉的啊!”丹嫔不死心地重复着,但是语言之中的无力之感让丹嫔自己更加无计可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