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愣了一下, “你是说少帅?少帅没什么事,只有些轻微的摩擦伤。他今天已经去北营行辕那边了。”
听史密斯这样说,顾书尧不知觉松了一口气, 又问:“那黄维忠呢?”
“黄副官么?听说他右臂中了弹,不过他不归我治,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她点了点头, 没有再说话,也没有问史密斯她来姨妈家之前是在什么地方。
看着顾书尧情绪慢慢又低落了回去,史密斯以为她担心“密斯顾,其实你也只是颅脑轻微损伤,休息一段时间便好了。”
何宗文从外头抽完烟回来, 他以前很少抽烟, 身上难得有烟草味。他听到了史密斯刚才的话,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来,“书尧, 等你再休息两天我就带你离开盛州。”
“去哪呢?回乾都么?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何宗文现在在盛州,但顾书尧还是有些不放心。
何宗文摇了摇头,他等史密斯走了才开口:“应该回不了乾都了,上次那件事说来蹊跷, 穆明庚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药厂, 他们以生产假药的名义查封了药厂,还准备搬走药厂里的生产设备, 还是布里斯通知的我,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一点面子也不给, 把我也带走了。你应该听说了,我父亲下野了,外面的人都说是穆明庚是弃车保帅,可其实他们早就不和了。穆明庚的秘书还用我来要挟我父亲,也因为这个,他们也没有对我怎么样。”说着他突然笑了,“只是程敬祥并不准备善罢甘休,还是想用舆论逼着穆明庚下台,府院相争越发激烈了。其实,也就是狗咬狗。”
“你刚才说是殷鹤成的人将你带来盛州的。”顾书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在殷鹤成的专列上明明听到他和黄维忠的对话。
何宗文肯定地点头,“就是殷鹤成的手下带我来的盛州,不过我不知道他和穆明庚到底谈了些什么。”何宗文从前并不喜欢提起殷鹤成这三个字,他向来不喜欢滥用强权的人,但这一回他的语气倒十分平静,没有多少厌恶了。
何宗文又接着他之前的话题说道:“现在乾都也好,盛州也罢都是是非之地。我听人说,上次袭击殷鹤成的人并不都是日本人,是他们盛军自己的人里出了问题,殷鹤成近卫旅的一个副团长据说还畏罪自杀了。”他顿了顿,又说:“书尧,等过几天你跟我去津港吧,津港各国的驻军都多,穆明庚和日本人都会有多收敛。我几个舅舅在津港多年,有一定的实力,我父亲在津港也有一套洋楼,他准备最近就搬去津港。到时候我们把药厂也搬过去,你看怎么样?”
顾书尧并没有仔细听何宗文的后半段,她已经在想别的了,何宗文说的那个近卫旅副团长应该就是王兴。
顾书尧和王兴是打过交道的,当初王兴不同意往鸿西送药,她只以为王兴怕事,现在她也不确定王兴是不是有意为之?现在他人已经没了,一切便都没结果了。
只是王兴死了就结束了么?他不过是一个副团长,怎么可能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策划刺杀?盛军的军官顾书尧也认识些,她在脑海中一个个分析嫌疑。她记得殷鹤成和他的叔父殷敬林一向不和,难道会是他?现在他们在暗,殷鹤成在明,外患未除,又有内忧,盛州的局势的确很不乐观。
顾书尧出了会神,直到又听见何宗文叫她:“书尧。”
“嗯?”
“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你。”
现在这个情况还有好消息,顾书尧实在猜不着,“什么事?”
“孟学帆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现在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他也听说国内的情况,也准备来津港。乾都那边的器材我已经托付布里斯了,到时候布里斯带过来,你和孟学帆可以在津港建一个实验室,继续你们在法国的研究。有他和你一起,新药的研究一定...能事半功倍。”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那种抗菌新药如果研制出来,自然比新型磺胺药还要管用。
许是看到顾书尧被说动了些,何宗文又说:“如果不出意外,孟学帆这周末就能到津港。书尧,我问了一下近期的去津港的火车票,最近一周去津港的火车就在大后天早上。”
她之前一直都想离开盛州,但现在有机会反而犹豫了,“大后天就走么?现在我姨妈的孩子还没有出生,殷鹤成那边也需要我供药,就这么走了实在太急了。”
“书尧,你知道么?上次你和殷鹤成在盛州火车站遇袭的事情虽然没有报纸敢报道,但外面也已经沸沸扬扬,盛州早就人心惶惶了。许先生刚刚也跟我谈了,他也准备带你姨妈去乡下住一段日子,等出了月也有来津港的打算。许先生也支持我们先去津港,等我们在津港有了落脚的地方,万一盛州这边出什么事,他们也好来投奔我们不是么?”
战乱以来,居无定所便是常事,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
何宗文还是明白她的心思的,“殷鹤成那边走之前,我其实也准备跟他道个谢,磺胺如何供给倒时我也可以和他先沟通好。”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其实这也是殷鹤成的意思。”
何宗文这么说,顾书尧愣了一下的,殷鹤成不仅将何宗文从穆明庚的手上带了出来,还要让何宗文和她一起去津港?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愿意帮他们了。
何宗文其实并没有告诉顾书尧一切,他和殷鹤成已经见过面了,在他来这栋洋楼之前,殷鹤成不仅支持他们走,并且表示愿意派兵力按照护送他们安全离开。他和殷鹤成也聊了一下目前国内的现状,不过几句话,却也让他对殷鹤成有了改观。在这个年代,他的确算是个人物。
何宗文起初听说顾书尧将磺胺药卖给盛军时,他其实也是很惊讶的,现在看来其实也没什么,在大是大非面前,从前的那些小恩小怨早就不足一提。
他已经打算好,走之前先请殷鹤成吃一顿饭,正式与他道个谢。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其实还是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顾书尧只在床上躺了一天,除了还有些眩晕和想呕吐外,并没有其他的问题。正好姨妈也先从医院回来了,许长洲应该已经跟姨妈说过他们要去津港的事情,因此姨妈并没有觉得突然,反而握着顾书尧的手,语重心长道:“舒窈,你跟小何去津港挺好的,我之前还听人说津港沿海风景特别好,姨妈现在暂时走不了。你们先去,到时候姨妈要是真要过来避难,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反正你和小何在一起我非常放心,你看你跟着他去法国一年,不仅一点事没有,还和变了个人一样,真好!”
他们都劝她走,的确无论从短期来看,还是长远来说,去津港都是明智的选择。
顾书尧决定走之后,特意邀何宗文一起去了一趟药厂,她让人清点了现在药厂里已经生产的磺胺,一共五十箱,都打包装车。
何宗文问她:“你这么急着打包装车是要干什么?”
顾书尧坦诚道:“既然殷鹤成帮了我们,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盛州这边情况估计还很麻烦,这些西药送给盛军,也算我们还他人情吧。”她看了一眼何宗文身上格外正式的西装,犹豫了一会,还是说:“恒逸,你应该就是今天准备和殷鹤成见面吧?我和你一起去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