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仙寻着咳嗽声当先而行,走到一家门首,只听里面有人长叹一口气,说道:“咱们缺衣少粮,娘子又得了重病,哎,老天爷为何不给咱们一条活路,以往刚经过水患,后又经过天火灼晒之苦,如今好不容算是熬到头儿了,可是...可是...”话未说完,已是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又听一个妇人不住咳嗽,过了一会,止歇片刻,这才说道:“相公,咱们家的存粮所剩不多,反正我身子骨已经不行了,从明日起,你把我背到荒郊野岭,任我自生自灭吧,你只要照顾好咱们的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男子听了这话,哭的更加伤心了。
道道仙吩咐后羽儿去叫门儿,后羽儿道:“师父,这一家人太可怜了,咱们还是去往别家碰碰运气吧。”
道道仙摇了摇头,道:“要不是碰上了这样有困难的人家,怎能化得斋来?听我的,管你吃顿饱饭。”
后羽儿撅起小嘴儿,甚是不乐意,心道:“这样的穷苦人家,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快要饿死了,怎能化出什么斋饭来了?那不是要了人家的命了么?”可是师父的话不得不听,走上前去,轻轻拍了几下门,叫道:“里面有人在家吗?”
屋中的男子听到门外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止住悲声,打开门来,看到面前一个俏丽清秀的女孩,一双眼睛清澈透亮,虽说是一个孩子,仍给人以一种惊艳无比的感觉,问道:“小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吗?”他向外一看,见到一个老头儿,手持一根长柄铁锤,乱草般的长发,待看到三眼神牛时,见他铁塔般的一个大汉,忍不住的吃了一惊。
后羽儿见这人形貌枯瘦,三十来岁年纪,已是满脸的风霜凄苦之色,那开口讨要斋饭的话又缩了回去,尴尬的一笑,想要说一句“没什么事,打搅了。”道道仙早已踏前一步,说道:“这位施主,我们这三人有老有小,远道而来,不曾吃过一口饭呢,想借贵处讨要一口斋饭,不知施主方便否?”
那人一皱眉,登时面露难色,但想自己的妻子身得重病,孩子又小,口粮所剩不多,前途一片艰难,心道:“若是妻子不能得活,我活在这世上,也是生不如死,也罢,索性做一件好事,到时把孩子托付给眼前这慈眉善目的老头儿,我和妻子一同去死的好。”打定主意,将三人让到了窄小的屋中,回到床边,向妻子说道:“娘子,来了几位客人,你好好休息,我去给几位客人做一些饭菜。”转身从屋后一个小门钻了出去,没多久,烟火袅袅升起,一阵阵饭香传了过来。
躺在床上的妇人大是焦急,咳嗽的更加厉害了。过了一会,那男子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摆了三副碗筷,一碟野菜,摆上一张破桌,说道:“简慢三位了,将就着用些吧。”
后羽儿看着眼前简简单单的饭菜,着实不愿意吃,可是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乱叫,只得抓起筷子,吃了一碗饭,但那一盘野菜却动也没动。
道道仙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捧起饭碗,吃的津津有味。三眼神牛倘大一个汉子,也不用筷子,把碗拿起,往口中一倒,早吃了个干净。
那男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也不说话。
三人用罢饭菜,道道仙摸了摸肚皮,说道:“吃饱了。”那男子收拾完饭碗,重回屋中,正要开口说话,道道仙一
摆手,道:“你妻子伤寒入髓,忧愁苦困,又已入心,天下寻常的大夫,已不能救治你妻子了,看在你一饭之恩的份儿上,我这个老神医来给你妻子治上一治,你看可好?”
那男子听完大喜,当即跪在地上,不住叩头,说道:“只要老神仙将我妻子的病治好,永不忘您老人家的大恩,让我当牛做马,侍奉您老人家,绝不敢有丝毫怨言。”
道道仙道:“那也不必,你只要到处给我宣扬一番,说我是神医就可。”
那男子一愣,还以为道道仙是为了诊金而使自己到处宣扬。
说道:“老神仙,这里的百姓困苦,就算你为他们广为看病,也收不到些许的诊金。”
道道仙道:“我不要诊金,你尽管到处去说好了,就说天下疾病,我无不能治,不收半点诊金,尽管放心大胆的来找我。”
那男子半信不信,心道:“天下怎会有这等好事,眼前的老头儿形貌落拓,不会是骗人的吧。”又想:“反正自己的妻子活不了几天了,有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只好信他一次了。”
道道仙道:“将你妻子扶了起来,肩头靠在板壁上,后背和前胸全都露将出来。”
那男子大是尴尬,问道:“老神仙,衣服...嗯..衣服不用..不用...”
道道仙知他想要说的是“衣服要不要脱。”答道:“不用。”
那男子这才放下心来,一个孩子在里面床上酣睡,兀自未醒,想是白日里跟着爹爹为了食物奔波,劳累不堪,是以些许动静,不能吵醒。
那妇人依旧咳嗽不止,道道仙从怀中一摸,掏出一个一尺来长的小布包来,摊在掌心中,月光从窗口板壁缝隙中投入,金光闪闪,竟是十二枚金针,这些金针又细又长,近乎一尺来长。
那男子唬了一跳,忍不住的问道:“你要怎样看病?”
道道仙摇了摇手,道:“说给你你也不懂,我要将这金针插入你夫人的穴位中。”
那男子和妇人脸上同时露出恐惧之色,男子问道:“这么长的金针插入体内,我妻子怕是要立刻就要没命了吧。”说着站了起来,护在妻子身前。
道道仙道:“老牛徒弟,把这位施主拖到一边,别让他轻举妄动。”
三眼神牛答应一声,大手一挥,将男子拨到了一旁 ,扣住他的肩头,令他半点也动弹不得。
道道仙道:“我这金针入髓拔寒,需要针对人身穴位而施展,也不会疼痛,女施主,你可莫要乱动。”
当此时刻,那妇人只好点了点头,把眼一闭,心道:“立刻死了,也好过受这等罪。”道道仙扯过一把只有三条腿的凳子,放到床边,坐了上去,谁知那凳子早已枯朽,咔咔咔,三声响过,凳子上的三条腿全都断折,道道仙浑然不动,屁股底下似乎有一张空着的凳子一般,那男子看到道道仙这般神乎其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道道仙将长柄铁锤靠在床边,左手捻过一根金针,忽的举起,从那妇人头顶插入,金光连闪,瞬息之间,在妇人头顶上的百会穴,双眉正中的印堂穴,额头上的上星穴,脑后的玉枕,风府,哑门,前胸任脉上的檀中穴,小腹处的关元神阙,后背督脉上的大椎、神道、命门十二处穴位,插入了十二枚金针,这些金针露在
外面不过一寸。
道道仙挨次轻轻捻过这些金针,从指尖中送入一道道阳和的气息,那妇人瞪大了眼睛,裂开了嘴,舌头吐出,一动不动,早已失去了知觉。
那男子见此情景,大是捉急,只是被三眼神牛制住,半点也不能动弹。
过得片刻,那妇人头顶飘出一丝丝的寒气,后羽儿在旁看的又是好奇,又是好玩,“咦”的一声,叫道:“师父,这位婶婶脑袋顶上冒烟啦,这些金针是火做的么?”
道道仙道:“脑为髓之海,寒气入髓,要是不从根源入手,怎能彻底拔出寒气了?任脉为阴之海,督脉为阳之海,推动阴阳二气平衡,流转全身,这位妇人的病才会在片刻间就好了,羽儿,她头上飘得可不是火之气,而是寒气,不信你来摸一摸。”左手抓住后羽儿腰间,将他提了起来,道道仙屁股下没坐凳子,随手抓起后羽儿,仍是纹丝不动,一旁的男子看的目瞪口呆,恍如身在梦中。
后羽儿伸出手去,摸向那团飘着的白雾,触手阴寒冰凉,急忙缩回手来,叫道:“好冷。”
道道仙轻轻将她放下,说道:“这次你信了吧。”
后羽儿连连点头,心想:“师父他老人家一身本事,我以后可得好好学。”
道道仙在每一根金针上都轻轻捻了捻,忽的双手摆动,“嗤嗤嗤”数声响过,早将十二枚金针抓在掌中,双手平摊,“呼”的一声,双掌上火焰熊熊,顷刻即灭,然后才将十二枚金针裹入布包中,装在怀内。
那妇人舌头缩回,微闭双目,晃动了晃动脑袋,只觉全身轻快,说道:“多谢老神仙活命之恩。”道道仙道:“不用客气。”拎起长柄铁锤,走到屋门口,更不会头,道:“我住在离村落不远的南边,三间茅草屋就是我的住所,记得要到处传扬我是治病的老神仙哦。”
那夫妻二人齐声道:“绝不敢有付老神仙。”二人送三人出门,回入门来,全都唏嘘不已,啧啧称赞。
道道仙、后羽儿同三眼神牛回入住所,后羽儿道:“师父,咱们以后就住这里吗?”
道道仙道:“不过是暂住一时,这些村民劳苦不堪,大多身有疾病,等师父治好了他们的病,咱们就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后羽儿道:“那师父何时才会教徒弟本事?”她仰起小脸,一脸期待的望着道道仙,道道仙道:“徒弟,你何必如此心急?咱们先治好这些村们的疾病,那不是功德一件吗?”
后羽儿叹息一声,道:“那我何时才会见到娘亲,何时才能为父亲报仇?”她虽然听道道仙说自己的父亲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早晚有重逢的一天,然而在她小小的心灵当中,爹爹中毒惨死,满身漆黑如墨的恐怖样子,早已深印入脑,在也不能抹去了。
她跟随道道仙找到父亲后,目睹了一切,瞧见了四围乱窜的妖精,更瞧见了鬼星落那张邪异而又英俊的脸庞,知道鬼星落才是杀死父亲的罪魁祸首,满心只想报仇,如何不急着学本事,这时眼见师父救助这些贫苦愁困的饥民,而这样的饥民,天下比比皆是,凭师父一人,又怎能救治的过来?师父又怎能有空闲时间传授自己本领?她越想越是焦急,这才忍不住的询问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