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对着镜子化妆, 桌边的手机呼啦啦地响个不停。

　　她没啥耐心地接起，“快了快了，你不要再追了行不行？”

　　楚晏比她更没耐性, “臭丫头你要再磨蹭我就直接上楼来揪你下来！”

　　“你再多唠叨两句我就不去了！”

　　呛回去后, 咻咻果断挂断电话。

　　仔细抹上口红, 对镜左右端详了下, 她满意地笑笑, 拿上包往楼下赶。

　　今天高考结束，楚晏组局, 要庆祝她终于摆脱苦海。

　　楚晏翘着二郎腿, 吊儿郎地坐在沙发上，听到脚步声后将头从手机里抬起来, 望向走来的咻咻。

　　“哟，”他挑眉, 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调侃, “还行啊今天。”

　　咻咻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那可不。”

　　她今天可是要去干大事的。

　　楚晏站起来，软骨头一般搭上她的肩，“走了，我那几个朋友都等半天了。”

　　“还有其他人？”咻咻一把甩开他的胳膊，质问。

　　“都见过的, 你还怕羞不成？”楚晏说：“几个气氛组的，有他们在好玩儿。”

　　“我可不是为了去玩儿的。”咻咻低声嘟囔。

　　“你说啥？”楚晏没听清。

　　“没什么, ”咻咻绕开他的话, “走吧，去接闻樱。”

　　楚晏抱着胳膊走在她身后，“闻樱啊, 好久没见到这丫头了。”

　　咻咻脚步一顿，回过头问他，“你，没带什么暧昧对象或者什么红颜知己什么的吧？”

　　楚晏这人在男女关系上一向不顾忌，女朋友交了不少，虽然也没见有多认真，可这混不吝的性子还是让咻咻深为闻樱不值。

　　楚晏对着她的额头就是一敲，“在你眼里我就一海王吗，老子最近单身好吗。”

　　咻咻毫不客气，“哈，你不是海王，你就是一渣男而已！”

　　楚晏倒也没生气，“渣男怎么了，我这样又帅又多金的，渣一点儿怎么了？”

　　咻咻嫌弃，“滚蛋！”

　　楚晏提留起她的后脖颈，“长本事了是不，怎么和我说话的呢？”

　　咻咻借巧劲儿挣脱开，一脸认真地同他道：“说真的，你可收敛点儿吧，要再这样浪下去以后可有你苦头吃的。”

　　“卧槽，”楚晏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瞎说什么，你这乌鸦嘴属性自己还不清楚吗？咒我呢？”

　　咻咻冲他狠狠眯眼，“所以劝你回头是岸。”

　　楚晏放开手，“啧”了声，神情多了几分认真，“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男女关系你情我愿的，我从没有亏欠过谁。”

　　咻咻白他一眼，对他没什么话好说了，只能劝劝闻樱别在他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楚晏开车，先去了闻樱家。

　　闻樱等在家门口，看见楚晏的车后忙悄悄地整理一下头发。

　　楚晏胳膊枕在车窗上，“呀，一段时间不见咱樱樱又漂亮了不少。”

　　“轻浮。”咻咻骂了他一句，打开车门将闻樱拉到身边坐着，对她说：“樱樱你别理他，他脑袋坏掉了。”

　　楚晏气得回头瞪她一眼，“我就夸句人漂亮又怎么了？”

　　“油腻！”

　　“操。”楚晏咬牙低骂了句，又摇摇头，“孩子大了，都敢和长辈硬着来了。”

　　咻咻没理他，只当他是司机，和闻樱说起其他的话来。

　　去的是楚晏朋友开的一家酒吧，他们到的时候，楚晏的几个朋友都已经玩儿开了。

　　两男一女，两个男生和楚晏在同一个俱乐部，关系很铁，仅有的那个女生是其中一个的女朋友。

　　楚晏偶尔会带着咻咻出去玩儿，所以这几人她都熟悉。

　　楚晏的朋友都玩儿的开，闻樱也不是多么内向的性子，几人很快就熟稔了起来。

　　他们玩游戏，咻咻输了两把，喝了两杯。她没吝啬，满当当的两大杯全灌进了肚子。

　　楚晏瞅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当自己海量呢，你给我收敛着点儿。”

　　“我心里有数。”咻咻说，一边给谢执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能来。

　　在得到他已经在路上的消息后，抬头继续游戏。

　　她还得输两把，再喝点儿，得让自己有些醉。

　　楚晏和另几人招呼了一下，没再管她，转身出门泡舞池去了。

　　过了会儿，楚晏的其中一个朋友坐到她身边来，问她，“考的怎么样，准备报哪儿啊？”

　　“还行吧，也不走远。”咻咻回他。

　　“不准备出国啊？”

　　咻咻笑说，“哈哈，不出，我恋家。”

　　男生附和，“也是，咱这儿几所高校也不错。”

　　他又道，“想好去哪儿了吗，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分析一下。”

　　咻咻看他一眼，因他是楚晏的朋友，没对他这自信的话发表任何见解，不好打击他，只客气地回了句，“那谢谢了啊。”

　　这人也反应过来，眼前这可是楚晏的妹妹，自己抱着点儿小心思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些自以为是了，他有些难堪，只好端起了酒，准备插科打诨过去。

　　他问：“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男生刚想说两句漂亮话，就听见咻咻说：“不过快有了。”

　　“快？”

　　咻咻笑呵呵道：“对呀，快有了。”

　　男生讪笑了下，“是吗，我就说，你这么漂亮，追的人肯定不少。”

　　他递上酒杯，“那就恭喜你啦。”

　　咻咻刚将自己这杯端起，就被一人从身后将杯子拿了过去。

　　她吓一跳，回过头，就见到了谢执，脸色显然有些不愉的谢执。

　　“小执哥？”

　　见他看着手里的酒，咻咻忙轻声解释，“我就只喝了一点点。”

　　谢执没说话，俯身将酒杯放在了桌面上。

　　见此，那男生意味莫名地说了句，“这年头怎么还管喝酒的？”

　　谢执看了他一眼，没理睬，只转眸对咻咻问道：“真没喝多少？”

　　“真的真的，”咻咻煞有其事地点头，仰着脸将自己往他眼前凑，“你看，我脸都没红。”

　　红还是不红，低靡暧昧的灯光下哪儿能看得清。

　　不过少女身上独特的暖香和着淡淡的酒气，还是让谢执微滞了下。

　　“哟嚯，谢执你来的还挺快。”楚晏从身后拍下谢执的肩。

　　“你不是也回得挺快，这才出去多久？不行啊你。”他朋友玩笑说。

　　楚晏“嘁”了声，“少他妈造谣我不行，我这是看到我兄弟了，过来叙旧的。”

　　在楚晏的一顿吹嘘下，他那几个朋友对谢执好奇得不行，你来我往的问东问西。

　　咻咻乖乖地坐在谢执身边，撑着下巴见看他游刃有余地同人交际，满心底地与有荣焉。

　　谢执也成长了好多哦，要换以前，他绝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多呆一秒。

　　楚晏瞅了瞅安静如鸡的咻咻，戏谑道：“欸，怎么现在不喝了，刚刚不是挺能的吗？”

　　咻咻瞪圆眼，刚要反驳，就注意到谢执向自己看过来。

　　她嘴一瘪，委屈地摇头，“真的没有。”又指着楚晏，“明明是他说我可以喝一点点的。”

　　楚晏：“嘿，还开始说瞎话了是吧？我看你是醉糊涂了。”

　　咻咻继续看着谢执，执着道：“我没醉！”

　　她不强调还好，这么一说了后，谢执开始觉得她是真的有些醉了。

　　事实上，刚刚装进肚子的酒确实在发酵，酒意慢慢上头。

　　醉倒不至于，只是脑袋轻飘飘的微醺。

　　咻咻单手撑着下巴，最后索性将脑袋抵到了谢执的肩上。

　　闻樱凑过来，问她，“真醉了？”

　　“没有。”咻咻摇头，打理好的头发在谢执肩上蹭得炸了毛，像只毛茸茸又黏糊糊的小动物。

　　闻樱直接对谢执说：“谢执哥，我看咻咻好像有些困，你先送她回去好不好？”

　　“啊？”咻咻懵逼地转头看她，然后就见到，闻樱悄悄对她眨了下眼。

　　好家伙，这好闺蜜在是想要助攻。

　　谢执问：“想睡觉？”

　　咻咻点点头，“嗯，有点儿。”

　　“那走吧。”

　　走出酒吧的一截路，咻咻一直在思考要怎么开口，明明之前在脑子里草稿的时候雄心壮志，可这箭在弦上的时候却突然就萎了。

　　如果谢执拒绝她怎么办，要是他觉得被冒犯要离她远远的怎么办？

　　或许是心里乱七八糟，她完全没能注意脚下的台阶，一下子踩空，要不是谢执手快一把子将她捞起，她能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嘶——”

　　脚踝一阵刺骨的痛，咻咻眉眼挤成一团，眼角泌出生理性的泪水。

　　谢执忙将她扶好，低头去看，“伤着了？”

　　咻咻哽咽了声，“昂，脚脖子好痛。”

　　谢执皱眉，四下看了看，见到不远处的一个营业中的诊所后，弯腰将人抱起来。

　　咻咻将脑袋埋在他胸口，心里那些关于表白的悸动因为脚踝的痛意而消失得一干二净，哪怕此时亲密的靠在她怀里，满脑子也都是‘好痛好痛’。

　　坐诊的是个老中医，了解咻咻扭了脚踝后，给她涂了药，又手法熟稔的按摩。

　　咻咻被他那力道按得，痛得脸色煞白，眼眶绯红。

　　谢执的衣袖被她死劲儿拽着，被□□得一片褶皱。

　　老中医给开了药，说：“好了，这几天左脚不要用力，尽量少走动，慢慢儿就没事了。”

　　咻咻湿润的睫毛颤颤，问：“那要多久能好啊医生。”

　　“嘿，这可说不好，怎么也得一周左右吧。”老中医说。

　　“好的，谢谢。”谢执拿过处方单，去结账。

　　等他拿着药回来，便半蹲在了咻咻面前。

　　“上来。”

　　“啊？”

　　咻咻懵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便毫不犹豫地爬到了他的背上去，心里暗戳戳的乐。

　　走往街边的路上，谢执问她，“还痛吗？”

　　咻咻摇摇头，“好些了。”

　　许是因为药效，脚踝处的痛意减缓了不少，于是方才被浇灭的念头又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街上霓虹无数，行人三三两两，市井的闹声却好像被调低了音量。

　　她将下巴搁在谢执的肩头，在他耳边问；“小执哥，我重吗？”

　　谢执说：“你这小身子骨，重什么？”

　　咻咻看不到他的脸，心态都要平稳许多，她缓缓继续道：“那我们走慢一点好不好。”

　　谢执不明，问道：“怎么了。”

　　“想让你多背我一下啊。”她嘻嘻笑了下，“我上一次被你背是什么时候？六岁？还是七岁？”

　　“七岁吧。”谢执毫无迟疑，“学滑冰，也是扭了脚。”

　　经他这么一提，咻咻想起来了，又是一阵的笑。

　　她自小都有些皮，喜欢热闹，风风火火地总摔跤，谢执也因此背了她好多次，他自己都还只是孩子，可真是遭罪了啊。

　　咻咻在他肩头轻蹭了下，“小执哥，你真好。”

　　谢执被她突如其来的谢意逗笑，“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就是想现在说，”她道：“真的，小执哥你太好了。”好到让她心动。

　　谢执随她便了，“嗯，知道了。”

　　“而且你长得好看。”

　　这话谢执从她口里从小听到大，麻木到做不出任何反应。

　　“还有啊，你怎么这么聪明，这么厉害。”

　　谢执无奈道：“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咻咻“嘘”了声，“你先别开口，我还没说完。”

　　见谢执没再作声了，她才继续道：“不仅如此，你还很善良，性子好得不得了。”

　　谢执张了张唇，又想到她说的让自己先别开口，便将喉里的话吞了回去。

　　“要是让我细数你的优点，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咻咻继续道，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和绵软。

　　“所以你看啊，你这么好，也不怪我喜欢你了，对不对。”

　　她软软的话音一落，谢执脚步便紧随着停下。

　　感受到他的僵硬，咻咻环着他脖颈的手臂收紧了些，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我的脚受伤了，你不可以把我放下来！”

　　谢执当然不会将她放下来，也没有回头，只是意味莫名地问了句，“你醉了？”

　　“我没醉！”咻咻猛地抬起头，想要义正言辞的证明自己脑子的清醒，“我十五岁就偷偷跟着楚晏喝酒了，这点儿酒怎么可能让我醉！”

　　“十五岁？”

　　咻咻反应过来，忙道：“这不是重点！”

　　然后声音又软下来，“重点是，我说的那些都是认真的，我喜欢你，说这句话的我头脑清醒，发自肺腑。”

　　好一阵子，谢执才轻声开口，“咻咻……”

　　身后的人只觉得他一开口就是拒绝，鼻子都酸了，忙截断他的话，“等等，你等一下。”

　　“小执哥，如果你是要用什么哥哥妹妹的理由来拒绝我的话，我还有话说！”

　　她默默仰了仰头，将那渐渐升起的泪意憋回去，然后才道：“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感受，对你，和对楚晏，真的就是不一样的感情嘛，我说过好多次了，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儿，我足够聪明，能分清自己对你究竟是什么情绪，所以你别说那些话，我不仅会伤心，还会生气！”

　　谢执声音有些干涩，“我没有要说那些。”

　　“那你要接受我的心意了吗？”

　　沉默。

　　咻咻在沉默中瘪下嘴，悲从中来，控制不住地就耍起赖来。

　　她环紧自己的胳膊，将脸埋下去，瓮声瓮气道：“我不管，反正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下去，你就一辈子背着我吧！”

　　“你的话说完了吗？”谢执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嗯。”

　　“那现在就听我说吧。”

　　咻咻没作声，像等待凌迟的囚犯一般了无生气。

　　“咻咻，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我会阴暗，会嫉妒，会自卑，你越是将我形容得完美无瑕我就越觉得自己卑劣不堪。”

　　咻咻忍不得他这么说自己，“你不要……”

　　谢执打断她，“你也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好吗？”

　　“哦……”

　　“我的一切都来自于楚家，楚叔叔，季阿姨，还有你，你们之于我的存在，甚于亲人。”

　　听到这儿，咻咻心都凉了下去，所以，就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

　　“我总是告诉自己，再快一点，快一点成长起来，因为一无所有的时候，我甚至连承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我觉得自己好像挺混蛋的。”

　　“但是，咻咻，你能等等我吗。”

　　“应该不会太久。”

　　咻咻闭上方才缓缓张开的唇，眨了眨眼，脸上渐起笑意，止都止不住。

　　“好啊。“

　　“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在多等一会儿。”

　　她晃了晃腿儿，“虽然你不承认自己哪儿哪儿都好，但是哦，你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咻咻哦。”

　　心里的甜意咕噜噜地冒，她拍拍谢执的肩，“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谢执：“你小心脚。”

　　“没关系！”

　　她坚持，谢执无奈，只能依她，“你要做什么？”

　　咻咻仰起头，眉眼弯弯地拉住谢执的衣领，让他弯下腰来。

　　要做什么呀？

　　她笑：“要亲亲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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