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章 荒山古刹无人渡
曾楚也试探出这一虚实,使了个黄龙大转身,运足全身功力于掌,要与洪七硬拼一记,此刻洪七退无可退,他若闪避,身后十几人都得遭殃。
只得大喝道:“还不快走!”
白石拱手道:“帮主保重!”
立刻拉起众人朝山外狂奔过去,满地的禁军早已无力阻拦。净慧正打算追敢,陆震拉住他小声道:“净慧师兄,算了吧!”
净慧犹豫片刻,白石领着一干人绕过几道山梁,早就跑得无影了。且说洪七苦斗曾楚,他实在想不出少林室那位高僧门下出了这么一位奇才,只道自己江湖阅历太浅薄。
洪七将手中打狗棒往地上一插,要施展他压箱底的功夫,只见他运劲方式格外奇特,掌式缓慢不说,但观他唇齿紧闭,面色涨得发紫,肌肤几乎渗血,外人只见一斑,其实他早已闭了五觉。
两掌双交,洪七立刻被震退两步,才稳住身形,那双掌之间充盈气劲化作一道淡淡龙形堪堪抵住曾楚澎湃若海的汹涌功力。
曾楚正以为胜局已定,只听陆震突然喝道:“师叔小心!”
此刻两掌相抵,谁也撤不得,陆震话音未落,形势剧变,只见洪七五觉齐开,大口呼气,每此一息,那躯干就会倍增,曾楚腾然间觉得对方掌中传来的功力也随之巨增,淡淡龙形越显清晰,如此三口气,洪七爆喝,声如龙吟,双掌如推千金巨石,原就伸直的臂弯堪堪长出两分,霸道又诡异,只听砰地一声,两人均被对方震退。
曾楚退出十余步才停了下来,嘴角鲜血啪嗒啪嗒流了一地,而洪七却原地未动。
陆震和净慧连忙上前扶住曾楚,叹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看来洪兄已经青出于蓝!”
这时,厉孤鸿正好赶到,随即见到那响彻半山的对掌,不由得骇然,他久未出江湖,没想到出了这么多年轻高手,再看四周,除了洪七哪还有别人,急道:“人呢?那些峨嵋女弟子呢?那东西可能被老尼姑交在她们手中了!”
陆震不冷不热道:“厉教头你都阻拦不到,我们这些小辈哪是对手,没见我们师叔都已经受伤了吗?”
厉孤鸿指着洪七道:“你们的师门长辈正在山上拼命,你们却放走敌人,再不拿下洪七,看你们如何交代!”
此言一出,几人果然犹豫了,曾楚摸了口鲜血,又站起来,死死盯住洪七。
洪七忽然笑了,双手一缚,大笑道:“厉孤鸿,你为何不告诉他们,他们的师傅师伯正在与何人拼命?”
“你!”
厉孤鸿哑然。
洪七笑道:“陆兄,想必你也听过一阳霸天手凌霄鸣和天魔琴王瑾二位的大号!”
陆震面色苍白,道:“他们怎么会来峨嵋?”
洪七笑道:“我还以为陆兄知道王瑾就是真如、阳月两位师太的师妹呢,不仅如此,还有会使真武七截剑的紫阳真人,想当年江津村战恶鬼一役想必都听过他的大名吧?还有近年以四相绝杀阵闻名江湖的银月四女子,都与峨嵋渊源深厚,贵派达摩堂首座玄晦大师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我看诸位还是别在洪七这里浪费时间了!”
话音未落,陆震几人早消失在原地,往山上狂奔去。
厉孤鸿差点没气的吐血,道:“洪七你好卑鄙,打不过就用诡计。”
洪七道:“与阁下相比,我洪七自愧不如,况且我说的都是事实!”
厉孤鸿怒极,道:“好,好,我看你在我大军包围之下怎么逃身。”
“凭你也想拦我?”
说着,洪七爆喝一声,又运起刚才打曾楚那招式,吓得厉孤鸿大喝:“小心他的降龙十八掌!”
那知洪七不过是虚张声势,一拧打狗棒,飞身撞翻距他最近的一名刀骑禁军,抢了战马夺路而逃,此刻只剩他一人,跑起来顺畅得多。只听见厉孤鸿在身后怒吼,三百名刀骑死死追住洪七不放。
川中多山丘陵地,天气变化无常,八月中天下起绵延大雨,两三天未必能够停住。洪七如今徒步奔行,穿梭在山林野地,他花了七天七夜才摆脱那些追兵,方敢来与众人会合,山路难行,这一耽误就是十多日,而夺来的那匹战马早就累死。
前面就是剑阁蜀道,洪七十几天都没换过干衣裳,就像一直泡在水里,真是天公不作美,这对他的伤势影响极大,与曾楚一战,他强行施展降龙十八掌,虽然震退曾楚,但他受伤更重,只是为了寻机逃生,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
就在两年前,丐帮帮主龙在天和宋、齐、冯三长老一起去大理打探蚩火教与西夏一品堂结盟的虚实,结果碰上蚩火教长老夕敏率众赶回,里面还有两个八部天龙使紧那罗和迦喽罗随行,结果恶战中龙在天为救三大长老受了重伤。回总舵后老叫花子不肯浪费,将剩余功力全部传给徒弟洪七,本来他还能活个一年半载,功力散后便一命呜乎,丐帮大任也就由洪七继承。
丐帮内功自成一派,想自己承受了恩师几十年的功力,两年间虽未能尽数融会贯通,但怎么都有个四十年的修为,少壮年华已至普通人难以匹及的境界,不想那个曾楚比他还要厉害,而且听陆震似乎叫他师叔,但陆震的年岁看起来要比曾楚还大,洪七左右想不通,也就不再去琢磨。
天空满是阴云,穿入小竹林里更加黯淡,突然有人喝道:“是谁?”
洪七道:“普天之下,龙头在上!”
那人道:“一棒在手!”
洪七答道:“天下无狗!”
竹林里光暗闪烁,隐约能听到丝丝竹叶子磨蹭声响,似孤夜里的私语。林间一道隐约难见的机关分开,走出一个人来,只见穿了蓑衣,带着斗笠,手里提着一根青竹杖。
那人喜道:“属下参见帮主,帮主回来,我已派人去通知白舵主了。”
洪七道:“不必劳烦,我自己过去就是,辛苦你们了!”
那人面显感激神色,目送洪七过去,依然合了机关,隐入竹林。
洪七放慢脚步,一路下来,周围环境尽收眼底,一座古旧的青石断桥横在面前,洪七飞身渡了过去,仅此动作足令他眉皱不已。
匆匆数声脚步,就听一个中年男子叫道:“帮主,是洪帮主吗?”
洪七直起身来,抹了一把雨水,隐约能见四五个身影迎面过来,洪七强笑道:“白舵主有劳了,一切安好?”
白石道:“帮主哪儿的话,倘若帮主这次不出面救人,我白石第一个就瞧不起,何况带来的弟子们都是自愿的,您就放心吧,峨嵋五位小姑娘我都安排好了,就在前面的庙里!”
洪七这才放心下来,总算不负几位前辈的托付。
白石又道:“呃,帮主,白某是个粗人,不懂说话,无意得罪帮主之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洪七笑道:“白舵主性情豪爽,为人正直,这是好事啊,帮中能像白舵主这样的汉子越多我越开心,往后我这个帮主有什么不是之处,还请你及时指点出来,大家凡事好解决!”
白石突然就地拜倒,吓了洪七一跳,连忙将他扶起,道:“白舵主,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白石起身道:“洪帮主,实不相瞒,自从两年前老帮主故去,将位置传给一个岌岌无名的年轻小子,我白石很不满意,甚至两年不踏足总舵,还四处散播谣言诋毁帮主您。这次一战,能亲眼见到帮主英勇不凡,面对多几十倍的敌人依然镇定自若主持阵势,年纪轻轻武功修为直追几位长老,最难得的是帮主忠肝义胆,天生侠义心肠,丐帮能有您这样的好帮主,我白石服了,老帮主没有看错人,我白石甘愿领罪!”
洪七哈哈大笑,道:“白舵主既然看出我洪七也是性情中人,还要这般动作,岂不是辱没了‘义气’二字?只要白舵主往后多替帮中做几件好事,多杀几个狗官绅劣,为驱逐胡虏多尽一分心力,就当是赎了往日不敬之罪!”
“好,就依帮主所言,找机会一定要敬帮主几碗烧酒!”白石亦大笑,已然释怀。
初掌帮主大任,能得四川分舵白石舵主归心,洪七自没想到这趟意外收获如此巨大,俗谚道:千金易得,良材难求。洪七心情大好,却忘了积劳几日的内伤,触动气海,两腿一软就此萎顿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洪七调息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在破庙里,真气运行全身诸穴,畅通无阻,知已无大碍。石台上燃烧着松脂油,眼见将尽,破庙久年无人修葺,古佛依在,人事全非。
庙子不大,四四方方,洪七见对面墙角铺着一张大竹床,看来是这几日赶做出来的,竹青尚未褪去,竹床上几女呼吸均匀,正在熟睡,想想这些少女才历生死边缘,担惊受怕,恐一直未睡过好觉。
他自己所卧处是原本摆放香油蜡烛的石台,颇为宽大,看来似白石舵主刻意安排给他疗伤的地处。松脂油燃尽,屋内顿时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外面啪嗒不停的雨声,洪七翻身下了石台,朝门口走去,他是担心白石和帮中兄弟不住庙内反去雨地歇息。
行至门口,突然眼前一团黑,与正要出去的洪七撞了个满怀,只听见一声轻呼,俨然是个女子声音,洪七已经听出是秦梦瑶的声音,好在夜黑,都看不清对方面貌,免去许多尴尬。
洪七歉意,忙道:“是秦姑娘,对不起,在下正要出去看看我那些兄弟!”
秦梦瑶道:“原来是洪帮主醒了,白前辈和各位大哥都在旁边搭建的小竹屋里过夜,我看你还是不要去吵醒他们了。”
“那我也过去休息吧,怎好在此打扰峨嵋师妹们!”
秦梦瑶拦住他道:“算了,洪大哥有伤在身,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何况还是逃难到此处,无须避讳繁文缛节。”
洪七见她言语惆怅,本想安慰一番,但怎么也找不出恰当的语辞,只道:“秦姑娘,你没事吧?”
黑夜里只见秦梦瑶低首擦拭面颊,转而眼望向漆黑雨夜,除了迷茫一片,什么也见不到。冷风吹过,才幡然醒悟,秦梦瑶低语道:“你说人的生命为什么就那样短暂?”
洪七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佛云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想凡是常人一生都要经历过的,事已成定局,秦姑娘不必太悲伤,毕竟来者可追。”
秦梦瑶犹自悲道:“可嫣然师妹是替我而死的,我这一生又怎能忘记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