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径之中,车马粼粼,大军还在山道上缓缓前行,天色愈发将晚,远远地浮出了一颗小月牙来,远眺群山,依稀可见那夕阳印衬下凹凸有致的伟岸轮廓。
“主子,快要到密道了。”王有德这时上来提醒道。
朱慈煊环视了一圈四周环境,然后缓缓点头,虽然这里和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不同,都是荒苦无人的野山,但从地图上看,他们无疑已经接近了目的地,上面的记号可时刻的提醒着他们。
“李嗣兴”
“莫将在”
“与孤上前去,看看熊猴子如何了?”
朱慈煊说完,便打马向前疾驰,李嗣兴楞了一下,也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二人便行到了大军的前头,前方尽是葱茏的山林。
停步驻马,朱慈煊向前望去,李嗣兴也赶忙寻着熊逸飞的身影,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是周凛和王有德,他们可不敢离太子太远。
“这厮跑到哪里去了?”李嗣兴四下张望,寻不到那猴子模样的身影,又不敢明说,只得小声嘀咕道。
“哈哈,李卿,我看你言过其实了,那斥候校尉找不到密道入口,又怕我怪罪,找个地方躲起来了?”耳边传来了太子的声音,李嗣兴这下更惴惴不安了,口里碎碎的骂道,熊猴子啊熊猴子,你真该千刀万剐。
“王伴伴,取地图来。”朱慈煊吩咐道。
王有德听闻赶忙上前,把那滇缅地图从竹筒里抽出,恭恭敬敬的递给太子,既然斥候校尉临阵脱逃,那朱慈煊只好先找到入口了,也是,这莽莽大山,草木丛生,枝叶掩盖,狭窄密道藏在其中,着实不起眼,更被说朱慈煊来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砍下山林树枝把入口覆盖了,就好比把石头埋在沙堆下,寻常人绝不会分辨出来。
是不是试题难度太高了?朱慈煊微微摇了摇头,翻身下马,沿着熟悉的山道向前寻去,其后的三人也同时下马。
密道位置是破局的关键法门,所以朱慈煊格外注意,在那里特别做了记号,周围的景物也记得清清楚楚,是这里固然没错,然而,朱慈煊寻觅了小一会儿,却蓦然发现,密道的入口丢失了,而所有的记号都仿佛人间蒸发了....
“奇了怪了,就在这附近,怎么找不到了?”说着额头上便泛起了一层细汗。
“周凛!”周凛忙奔来。
“你还记得密道入口在哪里么?”
“禀殿下,末将也纳闷,怎寻不到入口了!?”周凛一脸沉郁,面色发黑,他刚才可没闲着,上下前后帮着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他还记得当时记号是他用刀在岩壁的划下的,入内三分,绝不可能被谁抹去,但眼下哪有记号的半点影子...
朱慈煊又看了看王有德一眼,后者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拳头骤然握紧了。
“再找找,不要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兴许是被附近的野兽擦了去。”朱慈煊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丝不详预感。
众人只得回头再找,片刻后,忽然有人叫:“殿下!殿下!”
朱慈煊急忙赶过去,却发现那熊逸飞正躺在草丛里呼呼大睡,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顺着呼气一蹦一跳。
众人都是一惊。
听着动静,熊逸飞缓缓睁开了眼,也不行礼,只是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根,打了一个超大的哈欠。
“放肆,见了太子,你怎敢如何...”
王有德怒目而视,这厮冒犯在先,逃跑在后,屡屡犯错,实在不可饶恕,晋王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刚想要喝斥了一顿,哪知熊逸飞先声夺人,“你们怎才来?等得我好苦,睡一觉怨不得我。”说完还饶有兴致的咂咂嘴。
朱慈煊缓缓露出了微笑。
“喏,太子爷,你说的密道就在前面,这回,我这脑袋可不能给你了。”熊逸飞指了指前方三丈处,懒洋洋的道。
李嗣兴就道:“你这贼猴子,要是再敢打诳语,欺瞒殿下,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自己去看看?”熊逸飞懒得辩解。
周凛照着斥候校尉的指示上前,用刀拨开树丛,仔细一看,果然见到了他做的记号,而旁边就是他们寻觅的密道入口,脑子正“嗡嗡”懵着,身后立时传来了那讨人厌的小厮轻声的嘲讽。
“太子爷,滇南境内,气候炎热,刀斧砍下的树枝,若无根系,三日即枯,这满大山都一水的青色,唯独你说的那出口是枯黄枯黄的枝条,您是在试探我的眼力吗?所以啊,我就自作主张了一回,把枯枝扔到了别处,重新换上了青枝绿叶,再稍作掩盖,免得被别人瞧见,哎,想来太子爷也不会责怪我吧?”
这话听着令人极不舒服,纵然有几分本事,也不能如此**裸的放狂,更别说其中还有戏弄的成分,当下,周凛和王有德脸上便青红不定起来,手指握着刀柄,只要殿下一声令下,立即拿下这厮,砍了他的狗头,看他嘴里还敢喷沫?
朱慈煊却哈哈大笑。
“熊逸飞,孤瞧你其貌不扬,没想到竟然这样的好本事。”这话却是由衷的。
熊逸飞耸耸肩。
“殿下,不能放涨这厮的威风!口出狂言,按律当斩!”王有德立声道,他维护的可是天家的尊严,决不被人轻辱。
朱慈煊拂了拂手,对周凛王有德说,更是对李嗣兴和熊逸飞说,“孤说话算数,说不治你的罪就不治你得罪,不光如此,孤还要赏你一样东西。”
“王伴伴,取那柄西洋镜来。”朱慈煊吩咐了一声,王有德犹豫再三只好遵命,这杆单筒望远镜是澳门传教士进献给永历帝的,此番出缅,朱慈煊特地将它带了出来。
“给!”瞧着这冒犯殿下的小厮,王有德才没好气。
熊逸飞自然大大咧咧的接过来,拿在手里,一阵把玩。
“蹬!蹬!蹬!”
马蹄震动,说话间,白文选已经带着大军赶到了。
.....
夜色已晚,白文选下令就地安营扎寨,此地群山环绕,翠野茫茫,天地四方仿佛一个口袋般,把这一万多人罩了起来,猿啼狐鸣,不时从头顶的群山中传出,反复回荡,徐徐不散。
营寨四周燃起了火把,大帐内,将领们席地而坐,面前的案上摆着酒食,当然也包括朱慈煊一行人。
早先,白文选就已下令,大军要连夜将马蹄包裹上棉布,取下骑铃,撤去旗帜,明早通过密道,之后,谁也不准发出一点杂音,大军出其不意,直扑缅甸王都,务必两日内将其拿下。
军令如山倒,朱慈煊坐在账内,都能听见外面的紧锣密鼓。
喝了几口温酒,朱慈煊浑烫了起来,体力也在急速间回复,脸上微微有些酡红,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副模样,白文选人虽老,却能饮,大口灌酒,啸气如罡,破虏营总兵刘震,怀远营总兵李嗣兴也稍微进了许,而熊逸飞早就躺在一边,战前饮酒,这却是军中的习惯了,再外后还坐一个人,朱慈煊知道她是骁骑营的副总兵,却没想到是女流之辈,细问之下才知他是白文选的独女,名叫白湘绣,自小生自军旅,也算是戎马数载,提枪可战。
“白老将军,明日进入缅地之后,你打算如何进军?”朱慈煊问道。
饮过酒之后,白文选的思路似乎更加清晰,“请殿下放心,末将去年曾到过缅地,知道缅王的虚实,更知道那里的山川地貌,易守难攻,所以明日过后,末将亲率骑兵进逼,日夜不停,先打他个出其不意。”
白文选的战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却是最有效的,能最大程度上利用密道的优势,神兵天降,直插缅人心脏,任他缅兵再多也来不及了。
然而,朱慈煊却道:“白老将军可知缅人有多少兵马?确有必胜的把握吗?孤可听闻,缅人那里还有不少象军。”
听完朱慈煊话,白文选却谨慎起来,上次入缅,确实是在这方面吃了亏,骑兵虽然推进快,但却极怕体积庞大的象军,若是久战不克,拖到对方援军陆续到达,一万人势必会陷入消耗战中,优势反而会变成劣势。
朱慈煊自然不希望做无谓的牺牲。
“孤有一计,可保万无一失。”
“殿下...”闻言,众人都仰起头来,目带惊讶的看着朱慈煊。
“白老将军不妨缓行,孤保证,七日之内,缅都必定大乱,咱们不攻即破。”
众人更为惊讶,痴痴望着,说不出话来。
“沙场之事,殿下不可妄语啊...”白文选赶忙道。
朱慈煊笑了笑,自信而略带神秘地说道:“孤深知兹事体大,决不敢妄下断言,千载难逢,机不可失,白老将军若不信,可派人速去缅都打探,是真是假,一探便知!”说着便低头看了看,“此人可当探路先锋!”
正是那不省人事的熊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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