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桐的经纪人坐在车里, 许久没有动作，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身体疲惫得向后仰去。她手下带过的艺人很多, 其中不乏心术不正，主动寻求潜规则机会的小明星。工作多年, 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个圈子的风气, 但在刚才劝林桐去见徐曼的时候，她竟然产生了隐隐的愧疚。

　　说到底, 如果手下的艺人自己想要走捷径，她乐得帮忙，但如果艺人并无这种意愿，她也不想强行逼人堕落。

　　这几天她因为林桐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四处买公关、托关系，但都收效甚微。所以在徐曼联系她的时候, 她的第一反应是震惊，接着就是久旱逢甘露的欣喜。于是她便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此时闻着车内淡淡的烟味, 经纪人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林桐虽然性格不好，常惹人讨厌，但她在工作方面从不怠慢, 虽然天赋一般，但也愿意为之努力。更重要的是，经纪人从业多年, 看人一针见血，她知道林桐既有脾气, 也有骨气，不是那种愿意走捷径的人。

　　想到这里，经纪人有些忐忑与愧疚,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了一下林桐的电话，但并没有拨通。听着话筒里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她的心情越发惴惴不安。

　　林桐这人性子急，做事又冲动，不会和小徐总闹出什么事吧？

　　不敢再想下去，经纪人准备下车去酒店看看情况。她只能安慰自己：徐曼怎么说也是风华未来的接班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应该不会因为她和林桐临时反悔就记恨在心吧？

　　刚把手搭在车门上，她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从老远处不要命似的往这跑，等跑近后又疯狂地敲打着车窗，玻璃上映出对方漂亮而惊恐的脸。

　　经纪人赶忙把人放进来，紧张得差点破音：“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徐总呢？！”

　　林桐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道：“我，我把徐……徐总给……”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快点说，你把人给怎么了？”经纪人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我打了徐总一拳。”

　　经纪人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似的，不敢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林桐放低了音量，苦着一张脸，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她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可我真得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啊！而且徐曼明明有女朋友，我这不是当小三吗？”顿了一下，她又心虚地补充了一句，“况且我从来没有和alpha上过床，我要是那个不起来怎么办啊？那不是很丢人吗？她会不会为了报复我，在圈里散布我ed的谣言啊……”

　　经纪人感觉眼前一黑，她不由深吸一口气，打断了林桐的碎碎念，直逼重点道：“徐总被你打了以后什么反应？是不是怒火冲天？”

　　“应，应该挺生气的吧……”林桐含糊其辞道，“我也没来得及注意，当时视线里一片水汽，想看都看不清。”

　　“看不清？”经纪人心头一抖，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连忙焦急地问，“你在哪打的徐总？好好的房间哪来的水汽？”

　　林桐小声道：“浴室……”

　　经纪人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她努力保持语气的镇定，半开玩笑道：“你不会还要告诉我，徐总当时在洗澡吧？”

　　林桐乖乖点头。

　　经纪人：“……”

　　沉默了几秒后，经纪人开始拽着林桐下车，语气悲痛道：“徐总应该还没走，赶紧回去道歉。我本来还想，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跟徐总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但现在出了这事，我估计把你绑起来送到人家床上，人家都不会放过你了。”

　　林桐磨磨唧唧不愿下车，抱着靠背不撒手，“你都这样说了，还让我回去干什么？”

　　“你现在回去把衣服脱了，让徐总打回来，说不定她能解气。”

　　林桐：“……”

　　就在车内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经纪人收到了一条短信。她只好不耐烦地点开，发现是徐曼的号码，顿时脸色一变。

　　“韩礼峰的事我会处理的，帮我看好林桐。”

　　看好林桐？经纪人表情纠结，心里纳闷不已，徐曼这是把猪养肥了再宰的意思吗？她怎么也没想到，徐曼的脾气竟然这么好，被林桐冒犯后，不但看上去不怎么生气，还答应继续帮忙。

　　她神情诡异地看了看林桐，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徐曼从来没有公开过自己的恋情，在圈子里更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不少小明星为了投其所好，在私下里调查了许久她的偏好，但都无功而返。经纪人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见经纪人收到短信后，表情瞬息万变，林桐蜷着一双大长腿，缩在后座角落里，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了？”

　　然而经纪人愣神了半天，甩给她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果然，工作压力越大，越容易有受虐倾向。”

　　林桐：？

　　******

　　也是戚予和林桐倒霉，本来网友就是“金鱼的记忆”，一般这种大规模的舆论讨伐顶多只能维持一两天，但不知道是韩礼峰背后的水军加班加点搞事，还是顾芊自带流量，网络上对排演话剧事件的讨论热度居然一直没有下去。甚至因为戚予和顾芊即将上映的电影《巷子》，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话题的中心人物也渐渐从林桐变成了戚予。

　　为了配合《巷子》的上映，剧组在a市的第一场路演，也正好赶上了戚予还在风口浪尖的时候。

　　路演前几天，剧组的官博在网络上发布了路演的时间和地点，刚开始评论区还很和谐，都是各家粉丝的友好祝福与协助宣传，然而杠精虽然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每次刷新评论区，都会刷出一些不堪入目的留言。

　　“我之前就猜到了，戚予这明显是为了宣传自己的电影，才故意下场炒作，好提高知名度。可怜韩礼峰先是被林桐蹭热度，然后又被戚予蹭热度。我说你们这些没作品的小明星，薅羊毛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逮着一只羊薅啊？！”

　　“现在的网友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白送热度给这两个小明星，还帮忙宣传电影。”

　　“我宣布戚予成功超越林桐，成为年度茶艺大师。这人心机太深了，之前为了得到顾芊粉丝的好感，一直伪装低调。现在好朋友出了事，又吃着人血馒头凹重情重义的人设，艾莉、陆如萍、尔晴都直呼内行！”

　　戚予十分无奈，她怕顾芊担心，只好在面上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但这几天，她心里有时也会涌上一阵淡淡的无力。

　　路演当天一大早，戚予就收到了经纪人吴桢的消息。

　　“c2g公司刚才联系我，说把代言给别人了，你也别放在心上，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c2g是国内的一家化妆品公司，虽然不是什么大品牌，但盛在口碑好、产品物美价廉，经纪人一直在帮戚予争取签下这个代言，这次估计是看戚予深陷舆论风波，所以就把代言给了同属风华的施芸蔚。

　　戚予表面浑不在意，但心里还是有一丝失落，坐在化妆间的时候，她虽然闭着眼，但眉头依然不由自主地蹙起。化妆师小姐姐是顾芊的粉丝，因为爱屋及乌，她看着戚予此时疲惫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心疼。正当她想要模棱两可地安慰对方两句的时候，手里的化妆棉突然被另一个人取过。

　　“我来吧。”顾芊温柔地对化妆师笑道。

　　化妆师小姐姐的脸瞬间红透，毫不犹豫地给顾芊让开位置，同时在心里疯狂土拨鼠尖叫：“刚才顾芊的手指有没有碰到我？碰到了吧？！一定碰到了！今晚回去不洗手了啊啊啊啊啊！”

　　戚予在听到顾芊的声音后就睁开了眼睛，她刚想说什么，就被顾芊略显冰凉的手指按了一下唇。顾芊对她眨了眨眼睛，悄悄地“嘘”了一声。

　　戚予只好重新闭上眼，佯装镇定地任由顾芊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感受到熟悉的触感在侧脸轻轻拂过，对方细腻的手指还时不时拨弄一下她的耳垂，戚予忽然猛地睁开眼。

　　“看我干什么？粉会进眼睛里的。”顾芊体贴道。

　　戚予颇为无语。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让她说，按照这种摸法，闭上眼她会联想到奇怪的事上去吧？

　　顾芊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一些距离。

　　化完妆后，差不多也到了路演快开始的时候了，工作人员不停地催促他们到台上去。

　　戚予刚起身，就被顾芊悄悄地拉了一下手腕。

　　她回头后一惊，因为顾芊已经上前一步，精致的脸蛋近在咫尺。

　　戚予以为顾芊还要逗自己，便悄悄地看了一眼周围，好在大家都在忙着整理仪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们。

　　“顾、老、师！”戚予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别让人家等久了。”

　　说完后，本以为顾芊会像往常那样，不依不饶地调侃她几句，没想到对方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由于侧身对着墙壁，她们紧握的手并没有被别人发现。

　　顾芊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一会儿不要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