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战马还没停下,炼舞就从马上翻了下去。
狱奴呆呆地站在原里,站在顾幽躺过的地方,眼神直直地盯着那一小块被压平的草地。
“顾幽呢?”顾幽走到狱奴身边,嘴唇已经干裂。
狱奴没有说话,木讷得像是一个雕像。
“混蛋!”炼舞大声骂着,脚狠狠地在地上跺了几下,“一定是亡魂战士带走了顾幽,真是混蛋,混蛋!”
孤鸣小心翼翼地从高马上跳下来,身体摔在草丛里,然后勇敢地爬起来,跑到炼舞身边。孤鸣那对闪烁着晶莹光芒的大眼睛在森林里扫视了几秒,说:“炼舞哥哥,已经没有人了。那些坏蛋把顾幽哥哥带走了吗?”
炼舞的手在孤鸣脑袋上抓了一把,蹲下来,对孤鸣说:“孤鸣,没错,顾幽被那帮坏蛋带走了。孤鸣,快回家,好吗?”
孤鸣抓着炼舞的手,不愿离开。
“快回到树顶去,听话。”炼舞说,“你还小,不要卷入到这场战争中来。死了很多人了,我不能带上你,明白吗?”
“炼舞哥哥,我不走。你以前总是说,以后冒险一定会带上我,因为我会治愈之光。可是,为什么每次我要和你一起走你都要摆脱我呢?哥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救顾幽哥哥。”
“听话,回去。我不会带上你,宁愿我自己死亡,也不要把你卷进去,明白吗?”炼舞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孤鸣的眼里闪动着泪光,慢慢向后退。他说:“炼舞哥哥,我不能明白,为什么你不愿带上我。但是,这次我依然听你的。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可以做一名合格的战士了,一定不要抛开我,好吗?”
炼舞看到孤鸣那张稚气十足的脸,突然心感觉到一丝酸楚。他把脸瞥开,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对孤鸣挥了几下手,说:“去,去,小鬼,不许说那么多废话。”
孤鸣退到一棵大树边,有些不情愿地攀着树干向上爬去。炼舞一直偷偷地望着孤鸣的身体向上攀去,直到那瘦小的身子消失在了绿色的屏障中,他的眼神依然没有移开。
“炼舞哥哥,你要好好保护你的朋友。”
“炼舞哥哥,你要好好保护融月姐姐。”
“炼舞哥哥,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一定要。”
孤鸣的声音,从绿叶的缝隙中透下来。炼舞的手抓起一把草,一滴眼泪落进掌心里。他将草叶撕成了碎片,然后盯着树冠,小声说:“小鬼。”
“炼舞,你留下来。”狱奴突然说。
炼舞悄悄抹掉脸上的泪痕,说:“我留下?为什么?”
狱奴说:“你留下来,孩子需要人照顾。我怕亡魂战士已经盯上他了。”
“他能照顾自己。”
“可是,他是孩子。孩子!”
炼舞久久看着狱奴,说:“我照顾孩子,那么,你呢?狱奴,你想单独去救顾幽吗?”
“炼舞,我必须去救回顾幽。他是藏花王朝的修士,一旦落在亡魂战士的手里必死无疑。我要在亡魂战士把顾幽带回教会之前救下他。”狱奴说。
“狱奴,你一个人,做不到。让我和你一起去。你对顾幽的情意,我懂。可是你也要明白,顾幽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狱奴摇摇头,“不,炼舞,你不懂。这不是情意或朋友的问题。顾幽是修士,我也是,救他,只是修士的使命。炼舞,你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安定生活。你不该卷入这场战争,和你不让孤鸣卷入的原因是一样的。”说完,狱奴向自己的战马跑去。
狱奴还没爬上马,炼舞已经骑在了自己的马上。他对狱奴说:“我是自愿加入这场战争的。虽然我没有地球修士的使命,但是有关心朋友的责任。狱奴,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跟去的。”
“炼舞……”狱奴盯着炼舞,眼神向是在命令他不可以跟去。
炼舞握住缰绳,回以狱奴同样严肃的眼神。
“炼舞,谢谢你。”狱奴的表情突然柔和了许多,“顾幽能有你这个朋友……不,是地球修士能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突然,战马像是受到了惊吓,不停原地打转,鼻孔里喷着粗气。狱奴和炼舞使出全身解数想要控制住马的情绪,可惜只是徒劳。
“发生了什么事?”狱奴大声问。
“不知道……”炼舞险些被马甩下去。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个类似的画面。无数的黑色战马,胡乱冲撞,踢踹。马背上穿着黑色盔甲的人,一个接一个被甩下马。半透明的白色人影,从画面上一掠而过。
狱奴拔出剑,想再给战马一点教训。可是,当剑即将接触到战马的皮肤时,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剑,脱离狱奴的掌心,插到了一棵大树上。
炼舞向伸出一只手,说:“狱奴,别害怕,是顾幽。”
“顾幽?”狱奴不解。
“是顾幽的精神力。以前,我见过这样的画面。顾幽用精神力扰乱黑暗骑士的战马,我和蚀烛才能逃脱。”
“炼舞,狱奴。”浓厚的声音,在森林里散开,却听不出传出的方向。
“顾幽,你在哪里?”狱奴环视着四周。可是,只看到参差排列的大树。
“你们听我说,不要去救我,亡魂战士杀不死我。你们赶快去与其他人汇合,一定要找出亚哲尔所说的逆转空间涡流的能源。之前我告诉你们的,《亚哲尔诗集》里的秘密跟我们没有关系,那只是因为我想扰乱奸细的视线。现在情况危急,你们需要再快一点。另外,我会尽快与你们汇合。快,离开这里。”
像是有两只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了两匹战马身上,战马向西跑去。接着,插在树上的剑被无形的手托起,放回了狱奴手中。
“顾幽……”狱奴回过头,轻轻念叨。仿佛,顾幽真的站在后面,目送着她离开。
“狱奴,我怀疑蚀烛。”炼舞突然说,双眼直视着前方。
狱奴瞥了炼舞一眼,说:“你认为他是奸细?”
“难道你不这样想吗?”炼舞反问一句。
狱奴点了点头,“确实,今天蚀烛说了几句话很奇怪。但是,奸细不是残魂吗?我们亲眼看到他用火箭射进顾幽的腹部。而且,蚀烛杀了他……是蚀烛杀死的残魂!”狱奴突然也发觉到一丝不对劲。
炼舞说:“教会能派一个奸细到我们其中来,肯定也会派来第二个。我想,之所以蚀烛杀死残魂,是想灭口。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从顾幽倒下到残魂被杀死,是多么短暂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即使我们马上醒悟残魂是凶手,但也没有机会逼问什么。”
狱奴咬紧了牙,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另外,你再想一下。”炼舞说,“当孤鸣发现有冰箭插在树干上,蚀烛马上就走了过去。然后,蚀烛把孤鸣扔给了我,让我没有丝毫的机会去碰顾幽的身体。接着蚀烛装作想要抱起顾幽,却说顾幽被一种力量吸引了。我想下马去帮助他,他却让我们的战马跑了起来。”
炼舞接着说,“他一定是奸细。不然,残魂已经死了,怎么会继续给亡魂战士上报我们的位置?这么快亡魂战士就找到了我们,肯定是还有一个人在报信。”
狱奴皱了一下眉头,说:“可是,红袍主教留下的信息却是蚀烛带给我们的啊。如果说蚀烛真的是奸细,那么《亚哲尔诗集》也是在敌人的安排内吗?”
炼舞摇摇头,“不可能,《亚哲尔诗集》几百年前就有了,而教会才成立一年。我想,蚀烛应该是半路背叛的。也就是说,他是在转达了红袍主教的信息后才被教会或是残魂拉拢。”
“为什么这么说?”狱奴问。
炼舞说:“昨天,我们离开迪拉王朝的废墟后,顾幽在蚀烛的背后画了一个东西,然后故意对蚀烛说,那只是一个修士的符号。可是,蚀烛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显然,他是想顺着顾幽的意思调离我们的视线。但是在同时,他可能猜到顾幽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所以,今天蚀烛故意留下顾幽,被亡魂带走。一来,削减我们的力量,二来,消除怀疑他的人。”
狱奴的心有些发慌。确实,炼舞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么照这样看来,融月岂不是有危险了?
“只可惜,他没有想到,今天那几句高傲的话,使他陋出了狐狸尾巴。”炼舞继续说。
狱奴看了看炼舞,显然他还沉浸在这一重又一重的悬疑之中。狱奴有些不忍心地说:“炼舞……融月……融月和蚀烛在一起……”
炼舞的脸色突然发白,“我……我回来的时候明明暗中递眼色给融月,让她跟上我的……怎么会这样……”
“炼舞,别急,别急,我们会追上蚀烛的。融月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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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大殿里,魂悼大人翘起了脚,等待着亡魂战士的消息。他左边的椅子上坐着雪尘,而右边的椅子上坐着黑法师魔心,黑暗骑士的统领人。
雪尘瞟了魂悼一眼,说:“魂悼大人,这次负责追击的是我手下的冰魄骑士和魔心大人的黑暗骑士,而你的亡魂战士只是负责打扫战场的。你说,我们都不急,你急什么啊?”
“我急?我有急吗?”魂悼大人说,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半躺在长椅上。
“哦,我说错了,不是你急,而是你和魔心大人都在着急。你看看你们,一个动来动去,就像椅子上放了钉子。而另一个,坐得像块木头一样。”雪尘继续拿两个男人打趣。
魔心大人被罩在黑色的连帽披肩里,看不到他的脸。听到雪尘的话,他依然没有动一下,不愧为一块木头。
魂悼大人说:“别以为人家话说得少就好欺负。另外,我告诉你,我的亡魂战士并不是打扫战场的。只是他们不是骑士,没有马,不能追击那帮修士。”
雪尘咯咯地笑,“早知道,就给你的亡魂战士配几匹马,让他们成为亡魂骑士,免得你在这里说话酸溜溜,心里不平衡。你说是吗,木头大人?”
魔心依然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木头大人,你真有趣。”雪尘的身体扭捏作态。
这时,高门被推开了,一名亡魂战士走了进来。
雪尘马上把笑点转移到了那名亡魂战士的身上,指着战士说:“魂悼大人你瞧瞧,你的亡魂战士的斗篷,黑得没有一丝花纹,跟块抹布似的。裁剪得也不到位,看上去没气势,还不如撕碎了给小孩子做尿布。”
亡魂战士脸上的筋抽搐着,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走,也不敢说话,觉得尴尬至极。
魂悼瞪了雪尘一眼,心想:这小娘们儿说话怎么这么带刺?但是,当着属下的面,却不好说出来。他看了看那个亡魂战士,只好把气全撒在亡魂战士身上。他开口就骂:“蠢货,懂不懂礼节,站在那里做什么?如果有事禀报走近一些。”
亡魂战士马上就傻了,心想自己刚走进来,一句话还没说怎么就被两位大人羞辱。他战战兢兢地向前走了几步,在大殿中心停下来。
亡魂战士正要说话,魂悼大人突然想到了反驳雪尘的话,大声说:“冰魄骑士的斗篷,拿去给小孩子做尿布都嫌不耐脏。”
大殿中心的亡魂战士,更加觉得不知所措。
“蠢货,有什么事情,快点禀报。”魂悼大人又批头盖脸地骂了过去。骂完,他偷偷瞟了雪尘一眼,那原本白皙如洁玉的脸,变得有些发黑。
“报……报告各位大人……”亡魂战士吓得腿有些发软,声音也断断续续,“修士的队伍已经被我们冲散。现在,黑暗骑士和冰魄骑士正在追赶一名法师。一部分亡魂战士去找迪拉王朝的王子里,另一部分还是森林里搜寻。”
雪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高台底下的亡魂战士,对魂悼大人说:“大人,你听听,你的亡魂战士说话声音跟下不出蛋的公鹅似的。”
亡魂战士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