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酒壶居然是没有壶嘴的。壶身隐现青铜色却黯然无光似乎早已长满铜锈。但李闲却看出在斑斑锈迹背后隐隐透着诡异的光芒正沿着壶身游走让人觉得这酒壶仿佛本身就有生命。
壶盖揭开酒香扑鼻而来。
萧如是起身为李闲添上一杯。酒水隐现青紫色的光泽流动之间显得有点稠不像一般酒的浓度。李闲凑进酒杯深深一嗅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好酒!而且我居然认不出这酒的名堂。”
萧如是也叹道:“如是也不知道这叫什么酒只不过饮了一口之后就再舍不得喝第二口了。”
李闲笑道:“所以你不是酒鬼。”说完忽然又叹了口气。
萧如是有点紧张地道:“李兄莫非也有什么心事?”
李闲望向窗外叹道:“说到酒鬼我就忍不住想起厉天。这家伙居然一个人去闯迷踪谷而以你爹的情报手段至今仍收不到一点消息让我心中很是不安。”
提起迷踪谷萧如是忽然记起李闲的救命之恩心中突地一跳。正是那次的相逢李闲指名要萧如非随侍左右。“原来这混蛋本就不安好心!”萧如是终于明白了当时自己向父亲汇报时父亲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和江乘风、蓝舒云那暧昧的笑容。
“厉大侠武功绝世想必不会有危险何况现在尚有孙大侠在暗中找寻。或许我们收到他们的消息时已是‘死神厉天血洗迷踪谷’的惊世之作。”萧如是的声音已经寒故意将话题引为杀戮以掩饰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杀意“李兄如今担忧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先饮此酒尽解千愁。”
李闲展颜道:“好!”举杯凑进唇边就要一饮而尽。萧如是的眼里射出热切的色彩一眨不眨地盯着。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穿进一道身影大叫一声:“不要!”伸手拍向酒杯。
事起突然昏暗的烛光之下李闲与萧如是都没能看清来人。李闲本能地一避那人已扑到李闲面前。
李闲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忽然之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有种天崩地裂的揪心感莫名地升起。
萧如是眼见事败不由两眼通红状若疯狂地抽出双剑奔雷般刺向来人后心。
双剑破空声尖锐而凄然来人却恍如不觉只是满面泪痕痴痴望着李闲。
李闲大惊道:“小心!”脱手掷出酒杯劈头砸向萧如是的脸。
萧如是却不闪不避剑势依然不变。
一切都已不及李闲大吼一声拼尽最大的力气狠命将眼前佳人往旁猛地一扯萧如是的右剑刺入李闲小腹鲜血喷溅。
李闲已完全不知疼痛呆望着萧如是的左剑从那人的胸前透出剑尖那一抹艳红在李闲眼前逐渐模糊整个天地都变成茫茫的一片血海。
萧如是的神情疯狂而狰狞松开双剑倒退两步仰天狂笑道:“你抢走了如非就是非死不可!任是谁来也救不了你!谁也……”话音顿止额头出现一个酒杯大小的伤口正汩汩流着鲜血血水与酒水混杂在一起使他的头与脸庞粘湿而凌乱说不出的可怖。
李闲不能置信地看了萧如是一眼惨然摇了摇头拔下小腹的剑随手扔在一边缓缓坐下将来人轻轻平放在大腿上拥在怀里。萧如非的脸在月光与烛火的映照下已清晰可辨美丽的眼射出海样的深情还有一丝无奈、一丝愧疚只有苍白如纸的脸庞和嘴角淌流的鲜血诉说着她此刻的痛楚。
萧如是被血与酒模糊了的双眼忽然睁圆声嘶力竭地惨叫道:“如非!怎么会是你!”
萧如非转过头去声音细如蚊呐:“哥李大哥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不要、不要再……”
萧如非的话没能说完痛苦地惨哼一声闭上眼睛。
萧如是腾腾倒退直退到墙角跌坐下去。血水浸如眼睛泪水瞬间将血水冲洗。
李闲一直运指如飞在萧如非身周大穴上疾点另一只手同时握着她的小手精纯无比的先天真气毫无保留地源源输入。
萧如非缓缓睁眼右手艰难地抬起想为李献擦去额头的汗水抬到半途终于无力地垂下。
李闲伸手摸向贯穿着萧如非的长剑轻轻一碰却又触电般缩手泪水不能抑制地淌流而下大滴大滴地落在萧如非苍白的脸上。
萧如非辛苦地笑了笑轻声道:“李大哥你不要难过我、我最怕你难过。”
李闲的声音已经沙哑颤声道:“你为什么不躲!”
萧如非眼睛仿佛罩上一层薄雾迷离而无神轻叹道:“在我心里世上最重要的人除了李大哥外不是爹而是哥哥。现在……现在哥哥想杀你我……你们都不能死都要好好地活着。我想或许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原谅哥哥哥哥也不会再对付你。你们都可以、都可以好好的、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李闲哑声道:“一壶毒酒怎么可能毒得死我?你这个傻瓜……没有了你我还怎么能开心地活着?你难道忘了我们才刚刚说好了的过几天趁着去开封永远不回来了我要带着你玩遍天下的!”
萧如非无力地握着李闲的手道:“这种酒……并不是一般的毒酒这是神教当年封禁已久的禁物炎阳心。只要一入喉它就开始腐蚀不消片刻整个人尸骨无存。李大哥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事等着你去做。只要你心里还有我我就很开心了。”
李闲泣不成声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刚才你哥哥笑声那么大司徒先生他们一定很快就到了你先别说话好好运功疗伤。”
萧如非摇摇头道:“我心里有很多话再不说恐怕再也不能说了。李大哥我心里明白你肯跟我在一起只是不愿让我伤心。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每当看到你想起慕容雪的时候我就说不出的难过。我知道直至如今我还是没能真正代替了她没能好好服侍你。唯一欣慰的是你心里总算是有我的影子。”
李闲急道:“我……”
萧如非忽然有了力气探出手来轻轻掩住李闲的嘴续道:“后来我终于也能明白爱情的滋味就像这炎阳心。炎阳心烧的是人的身爱情烧的是人的心。”
李闲轻轻抚摸着萧如非冰冷的脸蛋觉得自己的心已被烧成灰烬。
萧如非脸上忽然泛起红潮轻声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真正地侍奉李大哥。我好恨徐弈那晚要不是他捣乱或许那晚已经……已经遂了现在的心愿或许、或许你……也就忘了慕容雪。”
李闲的心变得冰凉。萧如非脸上的红潮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回光返照之相。“我李闲在此立誓从今以后心中再不会有慕容雪的影子。”
萧如非露出凄美的笑容摇头道:“心里的事怎能控制。”
李闲举起右手直指上苍一字一字道:“苍天为证李闲于此时此刻娶萧如非为妻万世千生永不相弃!”
萧如是一直呆望着两人话语一句句从耳边掠过心中就像被铁锤千万次地倾轧。看着萧如非的脸渐渐变得红润而嘴角那抹血迹却更加凄丽萧如是觉得他的身、他的心从此再也不会有生命。
李闲身上的血迹泪痕汗水早已混成一片。萧如是远远望着忽然觉得就像在看着自己。只要真正能带给她幸福拥着她的男子是李闲或是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萧如是感到伤口越来越痛眼皮越来越沉生命正随着痴心、妒火、仇恨、悲哀、痛悔慢慢消逝。
万世千生永不相弃。
若真有来生自己一定无法投胎为人的。到时愿成为她的一支钗、一只手镯默默地衬托着她的美丽见证着他们两人生死之间永恒的契约。
“万世千生永不相弃。”萧如非反复低吟着眼里射出异彩轻呼道:“李大哥!”
李闲哽咽着将她搂住轻轻吻着她的脸吻干她的泪水一直吻到她的唇。
萧如非细微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热烈地回应着两人冰冷的嘴唇逐渐温热舌尖疯狂地相互缠绕似乎要在这一刻实现永世的交缠。
萧如是笑了一笑移开目光。
门外传来人声有人用力地敲门。
唇分。
司徒铭率先破门而入身后跟着重阳教群雄。
眼前的情景触目惊心。三人的伤口的血都还流个不停几乎已把真个房间染上血色。尤其是萧如非被一把长剑从后背至前胸对穿而过。而最令人心惊的却是萧如是额头一个偌大的伤口不停地涌着鲜血尤为触目的是他的头披散着竟已完全变白。
司徒铭以移形换位的度瞬间移至萧如非身前迅捷无伦地将一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萧如非看见了司徒铭却想起了另一件事轻声道:“好好待贝贝她是真心爱你的。”
李闲急道:“你不会有事的吃了司徒先生的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司徒铭暗叹一声垂不语。萧如非的美目渐渐凄迷深深望着李闲微不可闻地说了声:“可惜我们那局棋还没有下完我已不能陪你玩遍天下了。”流出最后的泪水终于缓缓闭上眼睛。
李闲忽然觉得怀内一轻整颗心片片碎裂碎片随着小腹的鲜血撒在虚无之中再也没有一丝气力。
“原来他们是兄妹还好!”
“奴婢服侍教主更衣。”
“师姐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一定要治好他心里的伤。”
“我不管江湖乐不乐意我只想你平安无事!”
“这局棋就当是我们玩遍天下的第一步。”
李闲仰天一声悲啸不停地失血和过度输送的真气让他再也难以为继蓦地栽倒昏死过去。重阳教诸人大惊失色拥上前来司徒铭提起李闲的手腕片刻后点了点头连点几处穴道又在伤处敷上一层药。血流立止。诸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唯一不同的是萧无语。正当萧如非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萧如是正漠然对着他说:“孩儿之罪万死莫赎。但有一句遗言望父亲采纳:立即同意与太湖水寨的结盟。这是教主事前指点孩儿的。”
萧如是的话说完头一斜瞑目而逝。几乎与此同时萧如非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早已注定无法相守死在同时是否也是一种幸福?
只是他们的父亲呢?
江乘风与蓝舒云左右搀扶着萧无语缓步走出房门萧无语的脚下是两行长长的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