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班栋等人来说,杀一个人,尤其对方仅仅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好像根本用不了一个时辰。
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要不要冒一个小小的风险,去预防一个巨大的风险。班栋沉吟了片刻,随后抬手点了四个番子,包括那个刚刚被他踹倒在地的家伙,道:“你们去,把那孩子做掉,李天易,我知道你跟二江感情深,二江被那孩子砍了脑壳,你想报仇的话,现在就是机会!”
在班栋的命令下,四个番子,包括那个叫李天易的番子收拾好自己身上的零碎,然后从屋子的后门离开,他们怀中都藏着利刃,在这个非常时刻,若是携带一些暴露的兵刃,很容易引来官兵们的盘查。
外面大街上的行人是越来越少了,虽说今天是大年初一,可气氛不对啊,哪怕就是最不关心朝政的一介布衣,今日都能感受到昆明城里看不见的凝重氛围,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让很多人游玩的兴致还还没有爆发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潘恒虽然将跟踪、保护耿方云的差事交给了管子,可是就如同耿方云瞧不起潘恒一样,在潘恒的心中,同样是有些看不起管子,或者说,他不是很放心一个街痞能够把事情做的踏实。
照顾耿方云是潘厚仁交给他潘恒的职责,如今耿方云已经离开了潘府,虽说是瑶瑶姑娘想出来的引蛇出洞之计,但潘恒心中也颇为担忧,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就凭性别上的差距,估计他潘恒的屁股肯定会比瑶瑶更遭殃。
“不行,咱还得去找少爷,这事情拖不得!”转过街角就是潘府,潘恒心中盘算之后,径直向着自己老家而去。
要说今日潘府门口也挺热闹,进出的人不少,大多是来送礼物的,倒是不一定要见潘家主人的面,事实上现在他们也见不到。幸亏潘恒是这里的老人了,走到门口那些家丁只有闲暇冲他点个头,连问他来意的必要都没有,就让潘恒进了院子,直接在大堂里找到了正在喝茶闲聊的潘厚仁。
“啥?引蛇出洞?你们呀.”潘厚仁不由地轻轻一拍额头,随后又立刻将手放下来,暗道可不能染上四疯的恶习。
“厚仁,咱们去看看吧!”
秀娘皱起眉头,略微思索之后就开口道。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就算是潘恒的屁股打烂种白菜也不能解决问题,还是得辛苦自己,潘厚仁不由得长叹一声,起身对那揪着耳朵低头站一旁的潘恒道:“这个月的工钱,免了吧,有没有意见?”
“没有,没有,小的绝对没有意见!”
潘厚仁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秀娘,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吧?”
“你一个人?”
秀娘这句话仿佛是从鼻孔里钻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屑,说话的同时她人已经起身,甚至比潘厚仁还走的快,都已经跨过门槛到院子里了,“管子那群小兔崽子我也熟悉的很,等啥啊,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宵禁了,你打算今天晚上睡在耿家客栈?”
以潘厚仁的身份当然不会受到宵禁的影响,在京师像他这样的“镇国将军二等伯”或许会多如牛毛,可是在昆明,那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不看僧面看佛面,宵禁的命令对他不会发生作用。
三人一起上街,很快就找到了管子手下的人,一打听知道耿方云竟然真的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便连忙跟上。走半道上潘厚仁瞅见个率队巡逻的百夫长很熟悉,便上前提出跟他走一趟。
这支巡逻小队本身是有任务的,不过潘厚仁的面子大家都得给,况且现在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而潘厚仁又说可能跟耿家客栈发生的凶杀案有关,那百夫长倒是毫不犹豫的带队听令,远远的跟在三人身后。
“厚仁啊,这要是瑶瑶丫头的计策不起作用,那人家这些士兵岂不是白干了?”秀娘边走边回头,瞄了眼远远缀在后面的官兵,问道。
“跟着我潘少爷怎么会白干呢?不信你去问问他们,哪一次我的打赏不是超过了他们一个月的饷银,说个不夸张的话,整个昆明城的官兵,谁不是眼巴巴指望着本少爷指派他们干活呢!”
“那是,那是,少爷可是最豪爽的!”将功折罪的潘恒连忙拍马屁,结果却是被秀娘狠狠的一瞪眼,话没说完就重新低下了头。
昆明府也不大,走到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就快要到耿家客栈所在的地头,潘厚仁心中正在奇怪,难不成瑶瑶的计划当真是失败了?说实话若是将他换到当时那种情形之下,怕是也无法制定出比瑶瑶更好的计划来,也就是说,瑶瑶计划的失败也就是他潘厚仁计划的失败。
“秀娘,我们.。”潘厚仁正要准备说话,突然被秀娘扯了一把袖子,“厚仁你瞧,那不是耿方云么?后面那个鬼鬼祟祟的,是管子吧?”
管子那家伙的背影实在是太容易辨识了,只要看到走路左一脚、右一脚,而且脑袋还像是个风车似东张西望的,那就肯定是管子无疑了。
可是秀娘要潘厚仁看的可不是耿方云和管子,而是跟在两人之后的,还有四个形迹可疑的家伙。
从背影上看,虽说这四个家伙穿着打扮很像是普通人,而且有农夫有白丁,可是跟周围真正的那些平民百姓一比较,区别却是相当的明显。
或许这种区别自身难以感觉的到,可是在有心人眼中却是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而潘厚仁的观察,更是比有心人更强一些。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秀娘,一共是四个对不对?”潘厚仁仔细的打量了周围之后,也不去看秀娘,边走边问道。
“没错了,厚仁,这几个家伙给我的感觉,怎么有些怪怪的,你说他们像贼人吧,可是哪有贼人走路走得如此四平八稳的?你看看管子,就一个小痞子,走路都这样,敢杀别人满门的,还能走得跟达官贵人似的?”
秀娘说这话或许是随口一提,然而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钻进潘厚仁的耳朵,顿时让他心中“咯噔”一下,好似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投进了智慧的光芒,“秀娘,你看左边那个家伙,走路的时候,他的右手!”
潘厚仁口中“左边那个家伙”,正好就是番子里叫李天易的那个,此刻他是距离耿方云最近的,甚至都快跟管子走了个齐头并进了,而他频繁的加速,也引起了管子的注意,一路上走在屋檐下的管子,已经开始时不时的侧头过去,瞄李天易。
行进当中的李天易眼中只有前方踯躅而行的耿方云背影。正如班栋所说,李天易跟被耿方云砍下脑壳的二江是最好的兄弟,两人往日里几乎都是形影不离,或许在后世,他们这种亲密程度会被人看成是“基佬”,然而事实上,在大明朝,短袖龙阳那是时尚,是不会受到人们鄙视的。
说直白点,李天易跟二江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同志”。
因为距离耿方云越来越近,而耿家客栈所处的街道本身就远离闹市区,加上天色和宵禁等原因,周围的人影已经稀少,李天易本能的感觉快要到动手的时机,右手就习惯性的抄向腰间——平常时候,伸手过去应该摸到绣春刀的刀柄!
就是他这样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引起了潘厚仁的注意,再加上刚刚秀娘说的话,让潘厚仁猜测到了李天易的身份。
“秀娘,他们是.番子!”
潘厚仁刻意压低的声音却无法掩盖他言语当中的惊诧,昆明城怎么会来了一群乔装打扮的番子,而且还莫名其妙的杀了一个客栈老板全家?这种事情怎么说都说不通,只因为普通人根本就不属于锦衣卫执法对象的范畴!
“好像真是番子!”
秀娘对于那四个人身份并没有潘厚仁这般的确定,毕竟她跟番子打交道的时间远远不如潘厚仁,别忘了那夏布朝就是一个番子头目,而且潘厚仁还在镇抚司里关押了好些日子,对番子的了解已经深入到骨子里。
秀娘心中自然也奇怪,可是在经历了夜闯禁宫之后,对于大小官员也好,锦衣卫也罢,秀娘的抵抗力那是翻着倍的往上涨,别说是几个普通番子,就算是现在纪纲站在她面前,她也敢上去先甩其几个大嘴巴,抽他丫个爹妈都不认识再说。
反正皇帝她都见识过了,还有啥人能被她放在心上的?
“厚仁,快看,那厮要动手了!”
前方是个转角,失魂落魄的耿方云先过去了,紧跟着就是管子和李天易等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潘厚仁三个还是落后一步,当他们转过街角的时候,正好看见那李天易右手一动,再次垂下来的时候,一截反射着银白色光芒的物事,就出现在其右手当中。
那是一把短刀,前方的耿方云浑然无知,倒是行走在屋檐下的管子,也不知道是看到了短刀反射的光芒还是因为感觉到了李天易散发出来的杀意,突然停止脚步,捏着嘴唇打响了呼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