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养生堂停业?”
潘厚仁脸上微微一变,他想起刚才跟朱瞻基同车而来,竟然半点都没有提及,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以他跟朱瞻基两人的感情,如此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是提都不提呢?
或许是潘厚仁的脸色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又或者是朱棣已经接到了下面传来的消息,趁着潘厚仁沉吟的当口,朱棣又道:“你不要怪皇太孙,是朕不让他跟你说这个事情的!”
“皇上,微臣想请问一下,养生堂究竟是触犯了我大明律例的那条那款,以至于要停业?”
潘厚仁心中有些火气,本来嘛,辛辛苦苦的出使一趟日本,不仅仅给大明捞回来三十万两白银的好处,还给朱棣个人弄了不少花红,如今可好,自己的产业竟然不明不白的停业了,潘厚仁又岂会不生气呢。
“养生堂与人争执,出了命案,怎么,这还不够让五城兵马司下令封店,停业?”
命案?
如果真是养生堂的人弄出命案来,那么停业倒是说的过去。可潘厚仁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通养生堂里那些半老徐娘谁那么有本事,弄出命案来?
“到现在,五城兵马司还没有抓到凶手,受害者一方指证,说凶手是你们养生堂的打手..坊间还有流传,说凶手就是你潘府里的家丁!”
朱棣毕竟是皇上,虽说在这件事情上他做得有些亏心,但在外表上,朱棣可是不愿意流露半点心虚,甚至都把脸给板起来了。
在朱棣看来,潘厚仁此时应该求他“公正处理”,“早日恢复经营”,正好让他顺坡下驴,将这件拖了很久的公案给了结。反正五城兵马司那里折腾了大半个月都没能找到凶手,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还有点实力,这案子早就该了结了。
然而朱棣却没有想到,潘厚仁的态度会如此强硬!
“如果是我养生堂的雇工动手害了人性命,厚仁无话可说,将整个养生堂赔了都行,可若是有人栽赃嫁祸,哼,咱也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唔?”朱棣上唇的胡须翘了翘,道:“你打算怎么个不好说话法?”
“欠了我的自然要还回来,吃了我的,那还得吐出来!”
听潘厚仁说得斩钉截铁,朱棣倒是笑了,道:“潘爱卿啊,你连案情经过都还没有了解,就肯定是有人在栽赃嫁祸了?”
耸耸肩膀,潘厚仁也是极其无所谓的说道:“皇上啊,不是微臣狂妄放肆,实在是微臣心里委屈啊!皇上,微臣这一路走来,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付出多少汗水辛劳这些都不说了,微臣啥时候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微臣也相信,潘氏集团上上下下都没有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别说是害人性命,就连打人伤人这种事情,潘氏集团的人都做不出来!”
“好你个潘厚仁,当真把朕当成三岁小孩了?难不成还是过路的大侠,路不见不平一声吼,白送的帮养生堂杀人吧?是,朕承认那福生堂欺负上门是他们不对,可总不能动不动就杀人吧?我大明朝可是礼仪之邦,容不下那些以武乱禁的人!”
见朱棣火头也有些冲顶,潘厚仁连忙弯腰鞠躬,道:“皇上息怒,微臣自然没有迷惑皇上的意思,微臣都说了,潘氏集团的员工不可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在心中,潘厚仁顺便也将这话给补上:“潘府的家丁干不干这种事情,我可没有保证过!”
朱棣哪里能够听出潘厚仁心中的这些猫腻,抬手指着潘厚仁道:“好!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明儿开始养生堂就恢复正常营业,我会让东厂督促锦衣卫,一定要将那杀人真凶给查出来!”
这杀人真凶真的能够查出来?
在养生堂门口,以耿钟为首的家丁确确实实打了福生堂的人,但他们也的的确确没有往死里打,故而福生堂那家伙的死,不是因为自身有疾病,就是因为身体有隐患,在挨打的过程当中正好激发了隐患,才会突然死亡的。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潘厚仁刚刚说的,有人在栽赃嫁祸!
不管真实的情况如何,潘厚仁其实内心里是很希望朱棣下令彻查的,正如他刚才说的那样,他相信养生堂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找客人的麻烦。只要不是养生堂主动找麻烦,潘厚仁相信麻烦就不会找到他。
潘厚仁出使日本平安回来的消息,像是一阵风,很快就吹遍了整个京师。
对于潘厚仁的朋友同道来说,这是和煦的春风。可是对于那种视潘厚仁如仇寇的人来说,那就是冰冷刺骨的东风!
刘观府,少爷刘重聚拢了几个猪朋狗友,正因为潘厚仁的归来而咬牙切齿!
“这个天杀的家伙,怎么就没有死在日本呢?就算不死在日本,也该被海龙王收了去才是!”
“可不是么,听说他这次出使日本还很成功,刚刚一回来就被召进宫中,指不定又要获得不少赏赐了,唉!”
“我听说啊,他还带了好几个日本女人回来,都是公主郡主之类的,也不知道日本皇帝又赏赐了他多少好东西,这都当上日本的驸马爷了,好东西还能少?”
各种各样的言论搅合在一起,听得刘重眉头紧皱。他其实并不关心潘厚仁从日本带了多少个女人回来,他也不关心潘厚仁是不是真的成了日本皇帝的驸马爷,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五城兵马司能不能顶住潘厚仁的压力!
福生堂跟养生堂之间的冲突,因为刘重他老子利用都察院施加压力,加上张晓谶在暗中捣鬼,以至于对潘厚仁来说最大的臂助黄俨无法利用东厂的力量对五城兵马司施压。
虽说秀娘三人已经施展了浑身的解数,但因为某些“高层人士”的意思,养生堂始终处于停业状态,事情也是一直压着,没有得到最后的解决。
要说一开始,刘重还是蛮有信心的,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拖下来,到最后刘重甚至都有种期望养生堂开业,所有事情从未发生过的想法了。
可不是么,潘厚仁不在还好,三个女人,还不是任由他刘大少爷搓扁捏圆?但谁知道潘厚仁不仅仅能够回来,而且还回来的这么快!
这样的结果,让刘重不由得有些埋汰那个海龙王胡其三。外界传闻他多么厉害,就连那些彪悍的倭寇如今都已经绝迹,怎么就放过了潘厚仁呢?
其实也不奇怪,胡其三再怎么强,他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海盗,哪有海盗主动去打劫一支正规舰队的,这已经不是找死,而是发神经了!
“重哥啊,这潘厚仁回来了,大家伙儿要不要想想法子,给他点厉害瞧瞧?”说话的少年,其父亲同样是都察院的,跟刘重可谓的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见刘重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给他点厉害瞧瞧?他不在的时候我们都没能弄垮一个养生堂,现在他回来了,我们还怎么给他点厉害瞧瞧?你们知道么,他刚刚下了船,就跟皇太孙殿下同车共乘,人还没回家,就先去宫中给皇上一同用膳!圣眷正浓,圣眷正浓啊!”
刘重不是个没脑子的纨绔,跟着他那个阴心肠子的老子学了不少真正的货色。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拖下去?”
又有人开口说道。
老实说刘重也不愿意继续拖下去了,若是让潘厚仁通过福生堂查到背后是他在使坏,刘重真有些担心潘厚仁的报复。
“不行,我得赶紧去把福生堂的关系给撇清了!”
一击不中远扬千里,小人报仇,十年不晚!刘重知道最好的机会已经错失,还是很干脆的决定要来个壮士断腕!
反正就是一个福生堂而已,他刘重刘少爷,还亏得起!
心中有了决定,刘重正打算出门,却听门子报,说是有人求见他。
“不见不见,本少爷哪有心思啊!”
刘重挥手打发门子,却不料老管家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来人交的片子,乃是汉王的人。”
“汉王?”
听到这两个字,刘重的眼皮子情不自禁的跳了跳,已经在嘴边的“滚蛋”两个字,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请到书房来吧!”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刘重迈着沉重的步伐,先去书房等着。
来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汉王本人,当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书房门口的时候,刘重已经坐在了他老子平常时候坐的那张红木太师椅上。
“先生是.”
“张贤,字亮,添为汉王府幕僚一职。”
汉王府幕僚,那就是朱高煦的师爷智囊之流了。对于这种人,刘重也不敢怠慢,屁股坐不稳了,从太师椅上跳下来,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
可惜张贤不是很领情,脸上的神情除了倨傲就是不屑!
这中国有个古怪的老毛病,但凡是读了些死书的人,总觉得自己要高人一等,不把那种“拒人千里之外”“冰清玉洁”的姿态拿够,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其实真要是“清高”的人,又怎么会钻进汉王府当个幕僚呢?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阿堵物在出卖自己,假清高,虚伪,典型的伪君子。
刘重是何等人物?他老子是都察院的一把手,像张贤这样的伪君子,刘重见过的多数恒河沙数,说的难听点,都察院就是个伪君子集中营,他老子刘观就是伪君子里的岳不群。
“张先生请坐,请坐,远道而来,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虽然肚子里已经将这张贤骂的狗血淋头,但刘重脸上却是诚意拳拳的笑容,好像真是将张贤当成自己老子一样在招呼着。
这就叫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人家代表的是汉王府,代表的是汉王朱高煦,刘重他敢不高兴么?他不敢!
幸亏那张贤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还没忘记他自己真正的身份就是汉王身边的一条狗,所以装模作样的喝了两口茶水之后,就连忙涉入正题。
刘重越是听那张贤说话,脸色就越是难看。
他自以为福生堂的事情已经做的很隐秘了,谁知道就连远在天边的汉王都知道是他暗中操控着福生堂在给潘厚仁下绊子,甚至这张贤还直接指出,一旦潘厚仁反击,刘重将毫无还击的能力。
如果说张贤此番来拜访仅仅是为了剥开刘重的伤口,刘重肯定会用扫帚将人赶出去。之所以刘重一直在坚持忍耐,就是因为他相信,汉王朱高煦不会找个神经病当他的幕僚,更不会让这个神经病拿着他的名帖来登门拜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