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俨和严宽还在厅里闲聊,潘厚仁瞅了空一溜烟去了后院找潘诞。正走在半道上,却碰见了潘德明的正妻窦夫人,正在跟她的侄儿窦方说话。那窦方一瞧潘厚仁,顿时翻起白眼来,潘厚仁也没跟他们搭话,事实上,在潘家里,有很多人还真是看潘厚仁不顺眼。
过去的潘厚仁那是懵懂,而且又有个龙镶天帮他撑着,天塌了也就那么回事,潘府里那些人的态度,还真是没放在心上。而如今,龙镶天已去,潘诞年岁也高了,家里面的那些人,多少对潘厚仁的脸色就有些变化。
“嘿,瞧你们的小样儿,想吃人啊?别急,少爷我现在没空,等闲下来再一个个的收拾了你们!”
瞥了眼窦家姑侄,潘厚仁继续小跑着进了潘诞的院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潘厚仁明明看到老爷子已经发现他,却是异常夸张地陶醉道:“唉,还是这个院子里的空气最自由啊!”
对于潘厚仁这种特别的马屁,潘诞只是笑骂:“你倒是多怪!又有啥解决不了的事情,要跟爷爷我商量啊!”
“爷爷你就是这个!”潘厚仁冲着老爷子竖起大拇指,随后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说。
对于那些已经,或者是即将被抓的白子,潘诞并不关心,他唯一感兴趣的是,潘厚仁准备用什么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想,这几千号人若是被钉上造反派的标签,脖子上的脑袋,怕是要挪一挪位置罢?”
“乖孙你说要挪,那自然是要挪的!”
“爷爷!”潘厚仁故作不满道:“那可不是我说了算的,那是侯爷说了算了!再说了,真要是被打成造反派,恐怕家里面也不得清净吧?爷爷,我有个想法...”
“嗯,说!”
“过去啊,我是顽皮了一些,这不,我如今已经长大了,今天我也跟那天龙寨老段见了面,嘿,爷爷,咱们可不能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现在就已经有个岷王要跟天龙寨勾搭了,虽说机缘巧合之下,这根线被我给剪了,可是谁敢保证,明天不会来个汉王、亲王的,朱重八的子子孙孙那么多,我怕是顶不住啊!”
在潘诞面前,潘厚仁不用再强装他对皇权的那种敬畏,至少潘诞不会因此就责难潘厚仁,相反,沈万三的后代,就没有几个尊敬皇权的,他们是真正的生意人,唯一值得他们尊敬的,是——利润!
“乖孙的意思是...”潘诞略微思考了潘厚仁的话,开口问道。
“既然这次全城大搜捕势在必行,那黄俨和严宽是铁了心要出一口恶气,平西侯那里自然不可不配合,可是我想若是全都砍杀了,怕是有些可惜了。如果能够将几千个白子从昆明府的大牢里买出来,只要卖身契在我们手中,那就是顶好顶好的劳动力,爷爷,您想想,若是能够把这几千人用好了,将来我们潘家的生意,就可以摆脱对天龙寨的依靠了,一条腿走路总不是那么踏实啊...”
潘诞随即沉思起来,很显然,他被潘厚仁的话给打动了。潘府并非没有想过寻求更多的方式,然而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作为一个曾经遭受到严重****的家族,潘诞在做任何事情时,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
虽说他现在已经退居二线,几乎整个潘家的业务都交给儿子潘德明在处理,但是他还是会把握一些大方向,不允许潘德明跨越红线。然而对儿子要求严格的潘诞,此时却因为潘厚仁的话而动摇了心思,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爱,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几年的平安,也让潘诞的胆子稍微变大了一些。
几千人,而且是熟悉山林生活的民家子弟,当然可以成为一支完美的运输大军,实际上潘厚仁刚刚一提出来,老道的潘诞就已经明白其中的奥妙,只不过操作起来,事情却不会那么简单,首先要应对的,就是那两个太监。
“这个事情我去应付!”潘厚仁在明白潘诞的担忧之后,抢着拍了胸膛。
以他忽悠的能力,倒确实能够在黄俨和严宽两人面前好好的说道说道。
尤其是当他提及成祖皇帝在年初的讲话,要求大家尽量创造和谐社会之后,黄俨和严宽两人脸上也微微有些变色。
“的确,此事是为兄想的差了。那民家原本就是桀骜不驯的蛮夷,此番若是闹的过于僵持,怕是后果勘虑。”黄俨摇了摇头,望着潘厚仁道:“三弟,此事还需你去找侯爷商量,若是实在不行,诛几个首恶也成...”
“那怎么行呢,岂不是要本少爷去当恶人?”潘厚仁一听黄俨打退堂鼓,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毕竟黄俨随时可以走人,他潘厚仁却还得待在昆明,可他又确实很眼红几千个强悍的劳动力,所以这事儿还真不容黄俨退却,最好就是黑锅交给黄俨和严宽背了,他潘厚仁最后出来做好人。
“大哥,二哥,现在去找侯爷,是不是太晚了?你们也知道,侯爷他这个人雷厉风行,再加上他麾下将士用命,现在我过去,怕是大牢里都已经塞满人了...”为了达到自家目的,潘厚仁真话里搀和着假话,反正黄俨两人不清楚昆明城的真实情况,只要不穿帮了就好。
“啊,就这半天的功夫,能抓多少?”严宽还有些不相信,却是被黄俨瞪了一眼,几乎是呵斥的语气道:“你不要说话!”
一瞬间,黄俨身上那种大内公公的气势冒了出来,顿时让严宽战战兢兢退到一边,倒是潘厚仁没受到多大的影响,等着黄俨下面的话。
“三弟,你是本地人,若是我们一次将这些白子都给抓起来砍头,最严重的后果会是什么?”
潘厚仁早就估计到黄俨可能会提到这个问题,心中也准备了说辞,神色恳切道:“依小弟来看,若是真把这么些白子的头都砍了,肯定不好收场啊。昆明是府城,城里的白子并非来自一家一寨,若是毫无选择统统砍头了事,我怕会引起整个云南府民家的反扑,到时候乱起来…”
后面的话不需出潘厚仁的嘴,黄俨和严宽两人自然会去脑补,潘厚仁直到此时也猜不透黄俨如今在朱棣心中的地位,若是引起一场蛮夷叛乱的战争,黄俨会受到什么样的牵连,与其说的太直白,还不如让他自己去脑补,反而更有威慑力一些。
片刻后,那黄俨仰天长叹:“真不甘心啊!”
“是不甘心!”严宽也跟着黄俨扼腕。
“两位兄长,其实也不用如此不甘,有时候,报仇并不一定就非要取人性命,若是以涉嫌谋反入罪,将抓的这些白子打入奴籍,岂不是比杀了他们更好?”眼瞅着时机成熟,潘厚仁不慌不忙地丢出自己的理论来。
立刻,黄俨和严宽脸上重新有了色彩,好像刚刚从黑白电视画面调成了彩色的。那严宽更是对着潘厚仁竖起大拇指来,道:“三弟说的是!”
“嗯,不错,尤其是‘涉嫌’这两个字,用的简直就是可圈,可点呀!”黄俨又开始捋他的三绺老鼠须,虽说现在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是知道那胡须是假的,可黄俨还真就是乐此不疲:“三弟这个办法甚好,最好是将那天动手的几个白子落实罪名腰斩弃市,其他人以‘涉嫌’入罪,判入奴籍,发卖!”
黄俨不愧是从朱棣身边出来的人,杀伐果断了。在潘厚仁昧着良心的引导下,黄俨很快就决定了全昆明城所有民家成年男性的命运,而潘厚仁呢,则是恨不得找个录音笔将黄俨的话给录下来,到时候好用来撇清自己。
“这样最好,大哥啊,这些白子若是要发卖,不若大哥给个情面,将这些白子统统发卖给小弟我吧!”
“哦?这是为何呢?”黄俨颇有些不解潘厚仁此话之意。
“大哥,您受那些白子欺辱,小弟岂能不会您报仇?让这些入了奴籍的白子在小弟手中,隔三岔五的小弟就可以…”潘厚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杀机,顿时引来黄俨和严宽两人会意的笑容,那严宽道:“大哥,三弟没有官身,做这些事情倒是比我们方便,嘿,到时候说不得大哥还要出面,替三弟商议个好价钱,怎能让三弟为我们破费呢。”
“必须如此,必须如此啊!”黄俨思索片刻之后也感觉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连连点头。
见说通两人,潘厚仁笑了笑,随后又将话题转到岷王朱楩身上。关于岷王企图跟民家合作,向国外贩卖盐、铁的事情,让黄俨和严宽非常震惊。黄俨当即表示此事不可拖延,必须第一时间回京师面见陛下,让陛下定夺才是。
“那个阿木纳就是最好的证人,大哥,二哥,你们回京师的时候,一定要将此人带上才是!”为了给岷王朱楩找点事情来做,潘厚仁不遗余力的推荐阿木纳,虽说他这样推荐,能够让阿木纳暂时留下一条命,可是等到了京师,最终肯定是进锦衣卫大牢的结局,那还真是生不如死了。
黄俨连连点头,表示阿木纳不能不带,随后,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就催着潘厚仁去平西侯那边打探消息。
对此潘厚仁是极其乐意的,他也希望能够第一时间弄清楚被抓白子的数量,方才好跟潘诞商议,若是数量太多,他可不敢保证潘诞一定会出这个钱。
“也行,两个兄长安坐,是了,有件事情,我还想拜托两位兄长呢!”
“不妨事,自家兄弟不消客气,三弟尽管说!”严宽拍了拍胸膛,回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弟仰慕京师,希望能够在京师置办房产。只不过小弟也知道京师一屋难求,两位兄长在京师里那是人大面大,有合适的院子,能不能替小弟买上一处,当然,钱银方面完全不是问题,若是两位兄长不嫌弃的话,小弟希望能够跟两位兄长在宫外的别院相邻,至于购买的费用,小弟一力承担了!”
潘厚仁这是变着法子在给两个太监送房子了,有心人都懂,那黄俨脸上微笑道:“此乃小事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