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俨两人终于走了。
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两个太监即是机遇,也是霉运,若不是因为俩人,潘厚仁应该还可以好好享受一段纨绔生活,而今这种他曾今无比向往的生活,却像是黄俨两人的车队一般,渐行渐远了。
要说这二人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却是前呼后拥。平西侯沐晟作为一方地主,在知晓黄俨两人的身份之后,怎么滴也要给点反应,护卫的人马自是不消说,当听说两人已经应承在朱棣面前只字不提昆明府里的民家事情后,沐晟又是两袋金子出手,倒是连潘厚仁心中都颇为鄙视:这岂非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足够的商业头脑啊!
此番送别当然是皆大欢喜,当黄俨等人的车队已经看不见影子的时候,潘厚仁才转身对沐晟道:“侯爷啊,这黄俨在皇上身边,可是个红人啊!”
潘厚仁这话说的颇为隐晦,难为沐晟也听懂了,挑起眉头苦笑道:“厚仁啊,不是我不厚道,只是因为,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沐晟这么一说,让潘厚仁暗暗惊讶:“难道说侯爷府里也没有余粮?不会吧,朱棣富有四海,沐晟应该是富有云贵啊,岂会叫穷?”
其实这是潘厚仁的误解,虽说沐晟是平西侯不假,可在如今这个重农轻商的时代,但凡有点面子的人,都不愿跟商贾扯上关系,尤其不能自己或者是家人参与到经商当中。沐晟是堂堂平西侯,一个侯爷府里每年的开销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仅仅依靠大明朝苛刻的俸禄,是决计不够的,而沐晟又是个爱兵之人,喝兵血这种事情,他更是做不出来,若不是往年打战时候的积攒,还有每年潘家送上的钱财,恐怕他早已经是穷的叮当响了。
事实上,在大明一朝,官员的俸禄都是不够开销的,以至于若是立志当个清官的,最终都会穷的去要饭。
“厚仁啊,我这个侯爷...你爷爷就知道,外强中干啊!”
“侯爷,外强中干这词不是这么用滴...”潘厚仁偷偷瞥了眼还在感慨的沐晟,暗暗鄙视之余,也想到个可能来。听那沐晟语气,是将他当做个成年人,“外强中干”这个成语虽说用的不太准确,但却是掏心掏肺来的,倒是让潘厚仁思考着,是不是拉这个侯爷一把?
“侯爷,小侄我最近正准备做点的生意,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兴趣呢?”
“生意?”一听这个词,沐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那种鄙夷的味道大老远都能嗅到,“说来听听。”
潘厚仁也知道,沐晟能够听,那已经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连忙将朱棣迁都之事说出来,向沐晟提出现在怕是最好炒燕京地皮房产的机会,况且京师里还有黄俨和严宽这两个帮手,只要有足够的本金,想不发都难。
炒地皮房产这种手段,沐晟并非完全不懂,只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况且现在大明迁都是否能够成功还是未知之数,就连东宫太子,到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仍旧是抵触情绪,不乐意迁都,愿意留在南京。
所以沐晟有些担心,虽说这种生意不需要抛头露面,甚至不能算是商贾,却能够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然而投资就有风险,若是迁都失败,那所有的投资,可就是直接丢进滇池里了。
“厚仁,此事可是那黄俨所说?”沐晟必须要慎重,若是真要操作,可不是一两袋金子的问题,对整个平西侯府的将来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沐晟不得不慎重。
“这个嘛...”看沐晟犹豫再三的模样,潘厚仁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沐晟这么犹豫,他就不提这茬了,纯属是自找麻烦,“侯爷,时候还早,等到可以操作时,小侄再登门跟侯爷详谈。”
“如此甚好!”
跟沐晟分开之后,潘厚仁径直去了春兰阁。
既然潘诞已经将春兰阁交给潘厚仁打理,那今后潘厚仁就要承担起春兰阁的经营收益,虽说潘家未必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哪怕春兰阁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两银子也无伤大雅,可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春兰阁却是他是实实在在的一处产业,一个证明自己的能力的机会。
从纨绔变成企业家,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首先要扭转的,就是在旁人心中的形象。
当潘厚仁走进春兰阁时,除了那日曾经被他搭救过的小婵娟和瑶瑶之外,大多数姐儿们还是用看待小开的眼光来看待潘厚仁,打情骂俏且不说,更有磨磨蹭蹭想通过潘厚仁,讨好秀妈的上位的。
本就是谋算着摸底的潘厚仁,对于姐儿们的态度一概微笑置之,直到那安秀秀出来,将一个个黏上潘厚仁的姐儿们都呵斥开,潘厚仁这才开口道:“秀娘,我来看你来了!”
安秀秀毫不犹豫的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道:“你才是大爷,我们都是伺候你的!”她这话也只有跟她很近的瑶瑶听见,小丫头现在看见潘厚仁就感觉特别亲切,用姐儿们惯用的玩笑来说,那就是“一个通宝不要,也心甘情愿伺候”。
“跟我来吧!”安秀秀一招香帕,潘厚仁含笑跟着上了楼。
在三楼安秀秀的房间,等伺候的丫鬟跟潘厚仁泡上好茶离开,潘厚仁这才收起脸上的笑意,道:“秀娘啊,怎么感觉春兰阁的生意,有些不如从前了?”
“你也看出来了?”
“可不是么,一进来姐儿们都在围着我转,若是生意好,她们还有这闲工夫?难道都是...”
安秀秀叹息一声,道:“可不是么,都是那个秀女坊,从开张至今,不仅抢走了春兰阁不少客人,就连红牌都被挖走了两个,这生意,是一天比一天难了!我听说秀女坊那边的姐儿数量不少,而且有些还是从外面卖进来的...”
“嗯,有岷王这样个大靠山,那秀女坊从教坊司里弄几个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铁定是不成问题,有了好的货源,自然就有识货之人啊。”潘厚仁这话也仅仅是感慨一些,可惜他将姐儿比作货物,却是引来安秀秀一顿白眼,“瞧你说的什么话!别以为勾栏里的姐儿就低贱,我经营春兰阁也有四五年光景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低贱?”
“秀娘,你误会了!”
一看安秀秀架势,潘厚仁慌忙道歉。甭提秀娘的身份跟普通老鸨千差万别,从来就没有男人可以在她那里占到半点便宜,光是秀娘以清白之身将春兰阁这些年经营的风生水起,就值得潘厚仁尊重,更不用说两人还有那层关系。
“秀娘,眼瞅着春兰阁一日不如一日,难道你就不着急?”潘厚仁岔开话头问道。
“怎么会不着急了?”安秀秀在锦墩上换了个姿势,侧面向着潘厚仁,不经意间细腰扭出个“S”型来,倒是让潘厚仁无意当中饱了眼福,好好欣赏了一番“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风景。
“光是焦急有啥用呢?说起来,我们春兰阁的姐儿也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换过了,也有不少老客人说,每次来看见的都是相同的面孔,提不起兴致来!”安秀秀虽然算是个合格的经营者,可是受时代的限制,加上她的身份使然,并不知道,男人真正重视的是感受,人不一定要常换,可是一定要有新鲜感。在这一点上,来自后世的潘厚仁反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厚仁,看你成竹在胸的样子,难不成,你已经有了主意?可是通过黄俨,从京师教坊司里,给春兰阁找一些好的姐儿?”
安秀秀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若是她认真想想,如今才十五岁的潘厚仁,在勾栏院能有什么建树呢?也就是因为潘厚仁不正常,才会关心一家勾栏院生意的好坏。
“秀娘不要焦急嘛,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不过跟黄俨无关。嘿,就算他黄俨在京师有诺大的影响力,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等京师的姐儿来,我们春兰阁怕是都已经关门了!”潘厚仁不慌不忙的笑着,正如安秀秀所想,他心中的确已经有了主意,而且他认定这是个好主意,一定可以让春兰阁红火起来。
“秀娘,我们如今拿出的手的姐儿,还有多少个?”
“拿得出手的?厚仁,你说是红牌么?”安秀秀皱眉问道。
“NO!”
“搂?”安秀秀俏脸一红,啐道:“跟你说正事儿,搂什么搂!”
“呃,秀娘误会了,搂,是西洋语,就是‘不’的意思,比如有客人调戏你,你也可以对他说:NO,NO,NO!”
“去!厚仁你这是坑我呢?客人要敢对我动手动脚,我还会跟他说‘搂’?我一脚就能踹他出门,搂正门外的马桩子去!快说正事儿!”安秀秀没好气的撇了潘厚仁一眼,像是在气他,都这紧要关头了,还尽开玩笑来的。
“我差点忘了,秀娘你是女中豪杰来的...”看着安秀秀不经意暴露出“女汉子”的气质,潘厚仁心中难免有些遗憾,毕竟他还是喜欢那种温婉可人的萌妹纸,可惜安秀秀这一身羞人答答的好皮囊,怎么里面就有着一条比史泰龙还要“MAN”的灵魂呢?
“闲话少说!”潘厚仁坐直腰板儿,用手在安秀秀面前比划出个“S”型,“我所谓的拿得出手的姐儿,就是要有秀娘你这般身材,五官没有明显缺陷的...”
“我们春兰阁的姐儿,没有一个五官有明显缺陷...”安秀秀小声嘀咕一句,为了不打断潘厚仁的话,她没就此事发表意见,只是让潘厚仁继续说。
“真正的老饕,其实在意的是一种感觉,只要感觉对了,他们是愿意在姐儿身上大笔大笔开销的,毫不心疼,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培养出这种感觉来,让上门的客人在春兰阁感受到其他勾栏所不能感受到的,就如同上瘾般的爱上春兰阁,从此成为我们的忠实客户!”
潘厚仁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地在安秀秀面前解说。虽然他的论调里很多词汇安秀秀感觉陌生,然而作为一名管理者,安秀秀却是能够根据前后语境,自行脑补领悟这些词汇的含义,相差竟然不远,汉语的伟大也可见一斑。
“那么,我们要如何来制造出不同的感觉呢?”
当安秀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潘厚仁就笑了,他指着安秀秀道:“秀娘不愧是行业翘楚,一下子就明白我说这些话的重点所在。不同的感觉,没错,就是不同的感觉,秀娘,你还没有告诉我,身材高挑带S型的姐儿,春兰阁有多少个?”
“至少有二十个吧,具体看你的要求有多高了。厚仁,你老是强调身材,难道你要让她们身披青纱去门外揽客么?”安秀秀两道柳眉皱了起来,很是不愉道:“若是那样的话可不行,姐儿们虽然操得是贱业,可也是有尊严的!”
“秀娘...我怎可能让她们去做这样的事情呢!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慧吧!先别提这个,我想问问秀娘,姐儿们的衣服,平常时候都是在哪家裁缝店做的?”潘厚仁指着安秀秀身上穿的长裙,问道。
“街角张裁缝做的啊,怎么了,做的不好么?”安秀秀不知潘厚仁为何会突然提到衣服,脸色有些莫名其妙。
“不,做的很好,这个张裁缝是男是女,年纪多大?”
“张裁缝两口子都是裁缝!”安秀秀明显是误会了潘厚仁的意思,啐一口道:“瞧你小小年纪,怎么尽是些胡思乱想的?张裁缝虽然年纪不大,但祖传的手艺很不错,而且给我们量的时候,都是他家娘子动手,你可不要想歪了!”
“秀娘,你这话说的...”潘厚仁不知道该说啥了,一摸鼻子,道:“走,我们现在就去瞅瞅那个张裁缝去!”(未完待续)